第三十一章

    幽潭的竹林非常茂密，之所以茂密，是因為一年長出兩拔竹筍，這也是幽潭一怪。

    竹林間的小竹樓偎水而造，懸於溪流石塊之上，分上下兩層，內外兩間，鋪陳擺設有條不紊。下層內間布置一新，紅豔豔的紋帳，紅豔豔的繡被，紅豔豔的喜字，紅豔豔的男女繡衫，長期無人穿換，也未曾被風化。窗台上更有兩盞油燈，千百年來，任憑風吹雨打，也從未熄滅過，一如既往的撲閃搖曳，亮照映於山下。幽潭的一切又一切，都是那麽的撲朔迷離。不了界人的所謂禁地，不是沒有理由的。

    宮黛楚與周凝紫來到這裏，不免為之驚訝，卻又心領神會的相視而笑。

    是夜，星朗密布，明月當空，和風微拂。

    迷人的夜色下，宮周二人迎風倚竹而立，紅衫飄飄，煞是耀目。

    她輕問”天上究竟有多少星星？凝紫，你說！”

    曾經有個夜晚，她也這麽的問過他。他因怕她生氣，而認為那是宇宙之謎，好似他心中的秘密，無法向她表達出來。

    今天夜晚，周凝紫終於可以毫無顧忌的大膽向她表白：”天地之間隻兩顆，就你我！”

    ”你我有如此不凡嗎？”宮黛楚含笑望著他，”是否太小看了這天？”

    ”沒有！”他也含笑望著她，”但是，今兒夜晚，你我最不凡。”他從後繞過她的纖腰，將她環擁胸懷，枕香肩，貼雲鬢，柔聲耳語”楚，明月已開始西移，你知這意味著什麽嗎？”

    她在他懷中微顫，緩緩回過頭，微微仰起臉，若水美眸靜靜的望著他。

    明月穿悠，秀竹輕歌。

    他輕輕的將她抱起，一步一步的向先人似乎早已為他倆布置的新房走去。

    新床柔軟溫馨，她被他輕輕的放在上麵。

    燈火搖搖，映照出壁上的雙雙靚影。

    兩臉相對，四目相凝，閃爍著異常明亮的光輝，透出無限的深情。

    她緩緩的一點一點的閉上雙眼。長長的密密的眼睫在玉靨上投下一圈美好的影子。

    喜字當頭，其狀洋洋自喜。

    他凝視著她迷人的神態，心馳意往的慢慢俯下頭去，親親芳唇。

    月光如水，香風徐來，良辰美景。

    ”咣當”一聲，小銀鐺踢開門，衝進來，一把將周凝紫拖到外邊，”周凝紫，月亮兒為了幫你解春蠱，被夏侯英雄糟踏了，你知不知道？”

    周凝紫大驚，”不是三叔研製的解藥嗎？到底怎麽回事？”

    小銀鐺說”我三叔根本解不了你的春蠱，是月亮兒拿身體換來的解藥！”

    隨後趕來的月亮兒已阻止不了小銀鐺要說的話，”小銀鐺，就你多事！”

    小銀鐺灑下一把淚來，”他周凝紫娶的應該是你，否則對你太不公平了！”

    月亮兒拉她一把，”小銀鐺，我們回去！”

    周凝紫拉住月亮兒，”月亮兒，小銀鐺說的是真的嗎？”

    月亮兒推開他，”你管她真的假的，隻你幸福，我作什麽都願意！”

    周凝紫又火又憐惜，”你怎的那麽傻？我不要你為我做什麽！”

    ”你中了風月色魔夏侯英雄的春蠱，兩個時辰發作一次，一天下來，就是六次。而你偏充好男人正人君子，不要任何女人親近。那份痛苦那份折騰，你撐什麽撐？受什麽受？簡直死定了！我不那樣子，能救得了你嗎？”月亮兒顯然被激憤了，小臉漲的通紅，”錯，我月亮兒已經鑄就了，你有什麽怨，什麽氣，隻管朝我發，別一幅欠我什麽似的樣子，看著叫人心疼！”

    周凝紫頭抵竹杆，向石上投下帶血的一掌。

    宮黛楚隔窗聽，隔窗望，一切的一切，她怨歎，她酸楚，她感動，為自己，為周凝紫，為月亮兒。

    ”是小銀鐺不好，打擾了你們的喜事，我去向宮黛楚賠不是。”說罷，月亮兒向屋內走去。

    屋內已無宮黛楚，隻有她換下的紅衫。

    周凝紫竹林四轉，呼喊著她的名字，唯有竹林鳥聲，溪中流水聲，再無其它回應。他幾乎是癱軟下去的靠著竹杆，雙手捂臉，極力支撐著冰冷滲汗的額頭……

    自周凝紫發瘋離宮出走，失了蹤影，斷無音信。慕容清愁心如刀割，一病不起。

    薛聆瀟決意天涯海角也要將弟尋回，以慰母心。

    他每到一處落腳，所吃的都是平日自己愛吃的，好似有人特意安排囑托，很是疑惑。

    一日，他出了客棧，進入一林蔭甬道，察覺身後有人跟蹤，心下忖忖，也不回頭，施展輕功，將身隱入一樹上。然而，他所見到的卻是川人，不免格外生驚”她怎麽也出宮了？”

    川人找他不著，似迷途徑，林中亂轉，焦急呼喊起來”薛大哥，薛大哥！”

    薛聆瀟飄然下地，落在她的麵前，”川人！”

    川人驚而喜泣，”薛大哥，原來你沒存心躲我？”

    薛聆瀟說”我若存心躲你，就早已跑到許遠去了。川人，你為什麽離宮？”

    ”我……”川人絞著衣帶，”我想出來走走，可以嗎？”

    ”當然可以，這是你的自由！”薛聆瀟說，”皇上知道嗎？”

    川人搖搖頭，”我沒告訴他！”

    薛聆瀟說”你一個人出宮，太危險了。”

    ”楚姑娘不也是一個人在外嗎？”不知咋的川人有些理直氣壯。

    ”你怎麽可以與她比？”薜聆瀟脫口而出，忽又意識到自己說錯了，忙糾正”我是說你與楚兒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遇到什麽事，她能保護自已。而你那麽的柔弱，一旦遇見壞人，怎麽辦？”

    川人紅了臉，”哪有什麽壞人？就算遇到了壞人，薛大哥你會保護我啊！”

    ”川人，你怎的也學會了狡辯？”薛聆瀟輕點一下她的額頭，”你這樣一聲不響的跑出來，皇上不見你，怎麽辦？”

    ”薛大哥！”川人如嗔如怨的叫了一聲，”皇上，皇宮，皇室的人，或者是帶有一個皇字的東西的名詞，都令人感到壓抑，甚至是窒息。薛大哥，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她抬起雙眸，望著他，”薛大哥，我隻想作一回自己作主的事，難道都不可以麽？”

    薛聆瀟望著她比在宮中恬淡嫵媚的臉，很能理解一個常居深宮的女子是怎樣的一種心境，惻隱之情油然而生，一點頭，”川人，你本應有你自己的天空！”

    ”那……”川人忍不住拉住他的手，“你不會趕我走，是嗎？”

    薛聆瀟微一笑，”傻丫頭！”

    宮黛楚聽到月亮兒與周凝紫的談話後，毅然的下了幽潭，出了不了界，悵然若失。但是，她心中不夾一絲恨意，反而是真心的祝福他們。因為她被月亮兒為救周凝紫的舉動而感動，深深的覺得將他留下來，是月亮兒理應得到的補償。

    她回首望著裏邊，那層終年不散的紫霧，霧的阻隔，她再也看不到界內的一草一木，不免心懷眷念。

    她穿出古林，驀然見到正在溪邊喝水的薜聆瀟川人，不由招呼”師父！”

    ”楚兒！”

    ”楚姑娘！”

    薛聆瀟二人驚喜的走向她。

    宮黛楚見他們形影相隨，有些愕然，”師父，你們這是去哪？”

    薜聆瀟說”川人隨我出來尋找凝紫，隻因娘念他病倒。”

    川人說，”楚姑娘，是這樣的。”

    ”哦！”宮黛楚點點頭，”你們不用找周凝紫了！”

    ”為什麽？”薛聆瀟問，”聽楚兒口氣，好像見過他。”

    ”是的！”宮黛楚微微一笑，”他在不了界內，或許應該永遠在那定居。”

    薛聆瀟大驚”為什麽？”

    ”因為他必須的與月亮兒生活一輩子！”

    ”月亮兒？什麽樣的月亮兒？”

    ”月亮兒是不了界界主的女兒，活潑好動，天真爛漫，是個可愛的女孩。”

    ”不行！”薜聆瀟大喝一聲，”楚兒，你帶我去見凝紫！”

    ”我不去！”

    ”楚兒……”

    ”師父！”宮黛楚止住他要往下說的話，歎笑一聲，”師父，有好多事你是不明白的，所以你不可能理解他。”

    ”可是楚兒，他那樣的選擇，對你太不公平了。”

    ”天下有太多的無奈，或許這便是所謂的天意！”

    ”楚兒，沒有天意，你不要這樣慰藉自己。”

    ”師父！”宮黛楚幽幽含笑望了望他，”這番我真的無怨無悔，真的不曾恨他怪他。”

    薛聆瀟想太多的苦難將她磨煉得如此剛毅，然而，剛毅得如此的不可思議，不由發出一聲揪心長歎”楚兒啊楚兒！”

    宮黛楚走了幾步，又止步，”師父，我想我能給你娘一個最好的交待，你就不要去找他了。”

    ”楚兒，我為你好不甘心！”

    ”嘩啦啦”，”嘩啦啦”，不了界內下起了雨，這是界內有史以來的第一場大雨。

    柔和的陽光，輕渺的霧氣，放著異彩的鮮花，含著水珠的百草，唱著美妙歌聲的小鳥，在雨後更加盡情妝扮點綴不了界，界內更是成了一個神奇的境所。

    許是好奇，許是驚喜，月亮兒拉著小銀鐺野外玩耍。

    她們挽著褲管，打著赤腳，踩著石子，踏過一坑又一坑的水窪，采著花草，扯著野菜，盡情的作自己想作的事，笑聲在野外蕩漾。

    月亮兒正歡快的朝空吹著花瓣，丟著小草，忽被小銀鐺拖住手臂，並聽她急切的喊”月亮兒，你快看，快看！”她停止動作，叫罵”看什麽看？死銀鐺！”話雖這樣，但一雙眼睛由不得朝小銀鐺手指的方向望去。隻見一男一女正相互攙扶的深一腳淺一腳的踩過水坑，還東張西望，似乎迷途。

    她笑罵：”死銀鐺，瞧著眼饞了，是不是？”

    小銀鐺直搖頭，”哎呀，沒這份心的。你瞧瞧，他們根本不是我們界內人，我是奇怪怎麽又冒出兩個界外人來了。”

    月亮兒遠遠的瞧見那對男女衣物發飾果然不同於界內，就附小銀鐺耳邊笑著打趣”小銀鐺，想不想這個美男人留給你？”

    小銀鐺又羞又氣朝她打去，”我隻稀罕你的那個美男人，給我，怎麽樣？”

    月亮兒蹦跳開去，螳過水，一直跑到那對男女跟前，一卡腰，”喂，你們不是我們不了界的人，跑到界內幹什麽？”

    男的說”找人！”

    月亮兒說”找人可以，但你必須告訴我，你們是什麽人，否則我召猛狗來咬你們。”

    女子怒了，”你這是什麽話？什麽態度？竟敢對皇上無禮，該死！”

    不了界內最高統治最大權威是界主，對於”皇上”這一稱謂，月亮兒從沒聽過，所以極是感到新鮮稀奇，笑問”皇上是什麽東西呀？”

    男的是孝宗皇帝，女的自然是相思公主了。

    她說”皇上至高無上，主宰天下一切，一草一木，一花一石都是皇上的，你明白？”

    ”喲！”月亮兒一偏頭，笑吟吟的望著他們，”這樣說來，我也是皇上的嘍！”

    相思公主瞪她一眼，”你可沒這個福氣！”

    月亮兒笑問”這需要多大福氣？”

    孝宗笑說”小兄弟，現在我可以向你打聽我要找的人了麽？”他想月亮兒既然不知道”皇上”象征著什麽，如果以朕自稱，也毫無意義，所以隻以”我”自稱。

    ”小兄弟”？月亮兒笑的前俯後仰，”你這人眼睛長哪了？你瞧瞧，你瞧瞧，我是小兄弟嗎？嘻嘻，我是小女兒家哩！”

    因她一頭短短的頭發，秀臂腿杆又赤露，不似大宋女孩子的衣著打扮，所以孝宗真的錯把她當男孩子了。這時被她一取笑，不免格外認真的看了看她，身腰纖細，胸脯豐滿，皮膚如水晶光潔，果然是個很奇特的女孩子。

    他笑問：”你叫什麽名字？”

    她笑答”我叫月亮兒！”

    孝宗見她人如其名名如其人一般可愛，饒有興趣的欣賞著她。

    相思公主不悅了，”皇兄與她調口胃，有意思嗎？”

    ”調口胃？”月亮兒顯然是不解，”啥叫調口胃？”

    孝宗被她的稚裏稚氣弄得忍不住大笑，好開心！

    ”好啦好啦，你不要笑了。”月亮兒腳丫子拍打著水，”你不是要找人麽？找什麽樣的人？”

    孝宗止了笑，認真的將川人形象比劃著。

    月亮兒搖著頭，”我從沒見過這樣的一個女人！”

    孝宗問”真的沒見過？”

    ”沒有就沒有，你不相信幹什麽？”月亮兒笑說，”我們界內清一色的醜男怪女，倘若來了這樣一個大美人，哪有不轟動之理？”

    小銀鐺說”那也不一定！不了界這麽大，或許那美人在別個地方也未可知。月亮兒，皇上既急著要見到川人，不如請界主派人四處找找吧！”

    ”不行不行！”月亮兒頭搖得像撥浪鼓，”外界來的人都是界內不吉祥的象征，我爹爹很固執的持這種看法，所以他根本不會幫這個忙！”

    相思公主問孝宗”皇兄，怎麽辦？”

    孝宗沒回答她，反而笑問月亮兒”月亮兒，你說該怎麽辦？”

    月亮兒眨巴著一雙大眼睛，撲閃著長長睫毛，偏頭一思索，然後笑說”小銀鐺，我先把皇上二人安排到你家去住，我再到界內四處打聽打聽，看看有沒有川人的下落。小銀鐺，你說好不好？”

    小銀鐺直搖頭，”私藏界外人，是犯法的，我不敢！”

    ”哎呀呀！有事我頂著，爹爹奈何不了我！””月亮兒一跺腳，拉她走到另一邊，咬著她的耳朵吃吃發笑，”小銀鐺，你瞧瞧，皇上要鼻子有鼻子，要眼晴有眼晴，蠻好看的，說不定你小銀鐺也能嫁他個美男人哩！”

    小銀鐺麵紅耳赤，嘟嘟噥噥”好了好了，你不要打趣我了，我可沒這份心。月亮兒，說好了，有事你頂著啊！”

    ”我的好銀鐺，你放心，如果事發，決不連累你！”月亮兒一拍胸脯，又笑著走回孝宗身邊。

    相思公主搶白她”你們兩個嘰哩咕嚕鬼鬼祟崇的幹嘛？莫非想謀害我們兄妹？”

    ”謀害？”月亮兒笑望孝宗，”皇上，我們謀害你們幹嘛？”

    孝宗笑說”沒有的事，沒有的事！”

    月亮兒一拍雙手，”好啦，皇上，你們隨我去小銀鐺家。”

    小銀鐺的家地處偏僻，父母是麵朝幽泥背朝天的老實莊稼人，對於界外人自是不敢接納，但架不住月亮兒的左磨右纏，一切後果有界主女兒擔著，也就隻有無奈的答應下來。

    先時半個月，月亮兒幾乎天天來看望孝宗二人，盡管每次都隻是帶些可口的食品，而沒有絲毫有關川人的消息，但是，孝宗反倒不似以前那般以為然了。他自發現這麽一個大宋絕對找不出相同或相似的月亮兒般的女孩兒，他忘記了自己是個皇上。

    十多天以後。月亮兒沒有再來，甚至是小銀鐺也看不見了。

    孝宗很為不解，內心如焚。終有一天，等到小銀鐺回家，便問是什麽緣故。

    小銀鐺笑說”明天，月亮兒要嫁人了，她忙的不亦樂乎，我也忙著為她打點打點。”

    ”哦？”孝宗對這突如其來的消息感到大吃一驚，”小銀鐺，是哪個有福的男人將與月亮兒成就姻緣？”

    小銀鐺將帶回來的喜點盡數從小籃子裏擺在石桌上，”月亮兒要嫁的人叫周凝紫，也是來自你們大宋，與月亮兒當真是一對叫人羨慕的如意人哩！”

    ”周凝紫？”相思公主一趔趄，”你說的周凝紫眉宇可有朱紅？”

    小銀鐺不明就裏，一點頭，”有啊！”

    相思公主急了，”小銀鐺，你帶我去見他，快！”

    ”不行！”小銀鐺一搖頭，”月亮兒特意吩咐過我，以後她會來見你們的。”

    ”以後？不行！”相思公主愴然之極，”那不全完了？”她發瘋似的往外衝。

    孝宗一把拖住她，”相思，你千萬別衝動，理智冷靜下來，好不好？”

    相思公主哪裏能冷靜，不顧孝宗勸阻，執意要去。

    孝宗阻擋不住，無奈之下，迅速點她穴道，讓她昏睡過去。

    小銀鐺自是不知相思公主為何急著要去見周凝紫，不免愣慒懵的問”皇上，她怎麽了？“

    孝宗當然不會告訴她為什麽，隻說”她睡過去了，沒事的！”

    是夜，周凝紫佇立石窗前，思緒萬千，心潮起伏。

    月亮兒身邊的一個仆婦隔窗在外喊”周少俠，月亮兒有請！”

    周凝紫也不問原因，出了房，穿過幾條石砌的林蔭道，來到月亮兒所居的石樓之前，一掠身，上了二樓。

    他站在走廊上，隔門叫了一聲”月亮兒！”沒有聽到回應，卻聞一陣輕泣之聲，不由又叫一聲，”月亮兒！”他聽出這是月亮兒的哭聲，似她這般天真樂觀的性情也會有悲傷？一時之間，他感到一陣黯然，進退兩難，怔立房前。

    良久，傳來月亮兒的聲音”門沒撐，你進來吧！”哭聲雖止，卻夾哽咽。

    周凝紫沒進，正欲離開，門卻”吱呀”開了，月亮兒淚痕綽約的站在門邊，一把將他拉進，”你呆什麽呆？進來！”

    她一把將他按在石椅上，”坐！”又拿過桌上的一團喜點塞進他嘴裏，”吃！”然後往他身邊一坐，發起怔來。

    周凝紫吐出喜點，”月亮兒，你怎麽了？”

    ”煩躁！”月亮兒一揮手，”你走！”

    周凝紫對她一係列反常的言行舉止很為不解，想問為什麽，又沒問出口，果真往外走。

    ”站住！”月亮兒喝一聲，”我真的令你無話可說麽？”

    周凝紫不語。

    ”如果我是宮黛楚，你便巴不得留下來，對不對？”

    ”月亮兒，我不是留下來了嗎？”

    ”我希望你能誠心誠意的留下來，如果沒這份心，你就走，走出不了界。”

    ”可你知道我不能走！”

    ”是因為我爹爹威嚇的逼迫你，還是我死皮賴臉的纏著你？”

    ”我有責任留下來！“

    ”為了我的那次付出？”

    ”月亮兒，不管怎樣，明天的婚宴我會如期參加，絕不缺席，你放心！”

    ”參加？僅僅是參加麽？既然你參加了，就必須要履行姻緣義務，你知道不知道？可是，你根本辦不到。所以我們之間根本不能真正的生活在一起，我懂！”

    ”月亮兒，我……”

    ”看你被迫答應婚事的神情，我突然明白男女之間需要自然而然的發展，而不要夾帶半絲勉強與遷就。”

    她的話令周凝紫生發很多的感慨，套上了沉重的感情枷鎖，卻也更令他不能舍棄她。

    次日中午時分，相思公主再也按捺不住急切要見到周凝紫的心情。孝宗拗她不過，決定陪她前往，正待出門，忽見小銀鐺跌跌撞撞的跑回來，並且一身血跡，摔倒在他們跟前。

    孝宗趕緊扶住她，”小銀鐺，發生什麽事了？”

    ”那邊打起來了……”小銀鐺上氣不接下氣，”月亮兒吩咐我來……，叫你們……快逃出界去……”

    孝宗急間”月亮兒在哪？”

    ”……”小銀鐺斷斷續續的說了兩個字”……碧泉……”言罷氣絕。

    不了界內自月亮兒的父親接任界主以來，一直被人們尊重，誓死效忠，穩坐界主寶座。這一切全因他有一位出奇的美麗女兒，所以無論哪個男人都想得到月亮兒的注目，個個特別賣力顯其長處，人人希望能夠娶她為妻，從而成為界內最受矚目的男人，然後順理成章的接替界主之位。

    然而，如今將要娶到月亮兒的男人卻是來自界外的，人們自是不平，憤而群起，投石塊，砸東西，摧房屋，挖地基，幾千人齊齊對付周凝紫。

    周凝紫無意爭打，無奈界人氣勢洶洶。於是，一場大戰在所難免。

    界主因護周凝紫，被亂石擊中，頭破血流。月亮兒拚著命，才與周凝紫得已守護身負重傷的父親。

    界主拉住周凝紫的手，掙紮出聲”凝紫，我……將我寶貝女兒……托付給你，希望你好生……珍惜她……”

    月亮兒哭了，”爹爹，凝紫哥哥是屬於他自己的，你不要用你的……遺言……束縛他終生的幸福！”

    周凝紫淚湧雙眼，”月亮兒，都到什麽地步了，你還要這般說？我周凝紫雖不是英雄，但懂得作人的道德良知！”他握住界主鮮血淋淋的手，”界主，我會照顧好月亮兒的，你放心！”

    因死神逼近，界主已是無力說話，痛苦幾痙攣，氣急身亡。

    先時，因界主將死，界人暫停止攻擊。界主死後，界人隻是稍稍表示一下哀悼，重又群起猛功，而且比前時更加瘋狂。

    周凝紫一邊招架，一邊攜月亮兒起騰飛轉，終因寡不敵眾，而被迫逼退到一萬丈懸崖邊。

    月亮兒急催”凝紫哥哥，你快逃，否則會沒命的！”

    周凝紫說：”月亮兒，要逃我們一起逃！”

    ”我們之間不存在任何牽附，我不會跟你走的！凝紫哥哥，我完全沒有怪你的意思，也不是說賭氣話。”

    ”他們不會放過你的！”

    ”他們又撲過來了……”月亮兒一推他，”你快走啊！”

    周凝紫決不會扔下她的，活，一起活！死，一起死！他一把抱住她，縱身向懸崖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