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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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年之後,&nbp;&nbp;楚留香、一點紅、傅紅雪等人,都早已成為了傳說之中的人物,他們的故事,&nbp;&nbp;也都已塵埃落定。然而,紛紛擾擾的江湖卻是永遠不會寧靜的,因為有人的地方,&nbp;&nbp;就有愛恨嗔癡。

    百年之後,江湖上亦有奇俠,&nbp;&nbp;亦有奇事。

    此時此刻,&nbp;&nbp;陸小鳳正躺在屋頂喝酒。

    他是個很年輕、很英俊的男人,&nbp;&nbp;卻長著四條眉毛。

    這多出來的兩條眉毛,就是他的兩撇胡子,這兩撇胡子,簡直比他的眉毛還要修整的更整齊。無論是誰見了他,&nbp;&nbp;都知道這個男人喜歡他的胡子簡直勝過了其他,所以,&nbp;&nbp;也有很多人,&nbp;&nbp;都想把這兩條多餘的“眉毛”給剃下來,&nbp;&nbp;好看看他的反應。

    有這種想法的人,自然不會是他的敵人,他的敵人還沒這麽無聊。

    有這種想法的人,都是他的朋友,作為一個有趣到無聊的人,他的朋友通常也有點子無聊,&nbp;&nbp;就連看上去最出世、最遺世獨立的劍神西門吹雪,&nbp;&nbp;也偶爾會用一種奇怪的眼神去看他的胡子。

    所以可以說,&nbp;&nbp;陸小鳳一直都在打一場“胡子保衛戰”。

    在不久之前,&nbp;&nbp;他剛剛打贏了一場胡子保衛戰,對手是他的另一個好友,號稱“偷王之王”的司空摘星。

    他們打賭誰先翻完一百個跟頭,若是陸小鳳輸了,就得把他的胡子剃了,為此,司空摘星苦練了一個月的翻跟鬥。

    ……也是沒誰了。

    不過,陸小鳳還是險勝。

    這一回,他倒是不想讓司空摘星去泥地裏給他抓泥鰍了,畢竟泥鰍那種東西,吃起來還挺麻煩。

    他突發奇想,要司空摘星在樓下這家茶樓裏連說一百個故事,這可真是殺人誅心,一百個故事,得說到司空摘星嗓子冒煙。

    不過這兩位打賭,倒是從來都沒有食言過,於是赫赫有名的偷王之王,就被迫易容成了一個說書先生,手裏提著一斤胖大海泡的水上了台,從早講到晚從晚講到早。

    他說書的內容,就是一些江湖上的一些傳聞,比如百年之前的傳奇殺手一點紅,是怎麽樣為一個閉月羞花的大美人背叛了師門差點死去,最後和美人終成眷屬;再比如那風流浪子楚留香,最後竟為一個神秘的胡姬歸隱,從此消失在海上。

    當然了,這些故事都是不知道被講過多少回的老掉牙故事了,司空摘星不喜歡講這種,他喜歡自己魔改二創,比如說,在講那單挑了公子羽的魔刀傅紅雪時,他就把一出好好的虐戀情深非改成替身文學不可。

    說那傅紅雪在年少之時有一個愛人秋星,後來秋星死在他的懷中,傅紅雪孤獨追凶十八載,在某日突見一個與曾經的愛人一模一樣的小姑娘,名叫秋秋,傅紅雪見了秋秋,心中大震,喝得大醉。醒來後,他竟發現秋秋臉上帶著淚痕,躺在他的身邊,原來,他在大醉之後,把秋秋當做了曾經的愛人秋星……

    然後就是那種我愛你你愛我你把我當替身我不愛你你不愛我噫我突然發現我最愛的還是你的把戲了……聽得屋頂上的陸小鳳直撓頭,心道:這司空摘星是不是晉江書局出的話本子看得太多了,才改出了一段這種玩意兒?

    不……或許他隻是為了報複陸小鳳。

    陸小鳳聽得腦殼疼,幹脆躺平喝酒。

    他喝酒的姿勢也很奇怪,他就這麽端莊的躺在全是瓦片的屋頂上,端莊得像是躺在棺材裏一樣,他雙手交疊,規規矩矩地放在胸膛上,交疊的雙手之中,握著一個酒壺。

    他分明連動都沒有動,但酒壺裏的酒,居然自動就從壺嘴之中流出一道拋物線,直直的送進了陸小鳳張開的嘴巴裏。

    他是在使用內力去催動酒液,才會造成如此奇觀。

    這倒真是件殺雞用牛刀的奇事。

    不一會兒功夫,一壺酒就進了陸小鳳的肚子,他很是滿意地打了個酒嗝,還咂咂嘴,回味一下這壺美酒的滋味。

    他其實不是一個五官棱角分明的人,臉上反倒是稍微有一點肉,這樣咂咂嘴的時候,側臉上就會出現兩個深深的酒窩,倒是讓這英俊的男人也顯出了幾分可愛和自得來。

    他忽然懶洋洋地說:“我還要酒。”

    一個人陰森森地道:“酒沒有,人中白管夠,你要不要?”

    陸小鳳就睜開了一隻眼睛。

    司空摘星扮的說書先生皮笑肉不笑的看著他。

    不過,他嘴雖然很賤,但是手上倒是還真的拿了一壺酒。

    陸小鳳道:“你的一百個故事講完了?”

    司空摘星道:“講了九十九個。”

    陸小鳳挑眉:“那剩下的那一個呢?”

    司空摘星道:“現在不正要講麽?”

    陸小鳳道:“這故事隻能講給我一個人聽?”

    司空摘星道:“確實。”

    陸小鳳道:“為什麽?”

    司空摘星道:“因為聽見的人太多了,來攪和我事情的人就太多了。”

    陸小鳳的唇邊,忽然蕩起了一抹微笑,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道:“那你說來聽聽?”

    司空摘星道:“求我。”

    陸小鳳:“…………”

    陸小鳳麵無表情,“嗒叭”一聲躺下,繼續喝酒。

    司空摘星也不著急,他也坐在了屋頂之上,吹著小風,喝著小酒。

    半晌,陸小鳳忽然又一下子做了起來,板著臉道:“快——點——說——”

    司空摘星哈哈大笑,道:“你這人的好奇心,怎麽像隻貓一樣,看見毛線球就要上去撥一下。”

    陸小鳳麵無表情地道:“說好要講一百個故事,你莫非要食言?”

    司空摘星道:“哼,你什麽時候見我司空摘星食過言?”

    陸小鳳就盯著他看。

    司空摘星一笑,開始給陸小鳳講這最後一個故事。

    這不是一個故事,這是一件真事,一件就發生在最近的真事。

    誰都知道,蘇州城裏有一位美人,號稱天下第一美人。

    此人就是蘇州穀家的女兒,閨名叫做穀星陸。穀家是做綢緞生意的,後來這聲音越做越大,做成了皇商,江南十家綢緞莊,竟有八家都是他們家開的,足見其富貴。

    而穀家的女兒穀星陸,雖然號稱天下第一美人,卻從未有人見過她。

    一個相貌不知的女人,又是怎麽成為天下第一美人的呢?隻是據說某一位俠客,隻見了帶著帷帽的穀家小姐,便被她那絕妙的身姿、婀娜的步伐所深深地吸引,不由傳出“第一美人當是如此!”的感歎。

    也不知是怎麽找,這名頭居然越傳越大,越傳越響了。

    一個美人,一旦名聲遠揚,就很容易招來麻煩,穀小姐的名頭這樣大,自然也招來了許多賊人,他們趁夜闖入穀家,隻為一探究竟,其中縱橫江浙一帶的采花賊柳葉眉也是其中一人。

    當然,他們無一例外,全都死了。

    那采花賊柳葉眉,據說輕功十分了得,他橫空出世不過一兩年,就已害了幾十位黃花大閨女。那個時候,神侯府派出了三爺追命去追捕他,卻不想,就幾天功夫,這來無影去無蹤的采花賊柳葉眉,居然就死在了穀府之中。

    從此之後,這位穀大美人之美,就更像是江湖之中的一個秘密了,一個危險但甜美的秘密,令人趨之若鶩。

    縱橫江湖的陸小鳳自然也聽過這件事。隻是他實在是覺得,冒著生命危險闖進別人的家裏,去女人的閨房裏看一眼女人的真容,實在是一件極其吃飽了撐著的事情。

    對美人,陸小鳳是有興趣的,但是對這種藏在深閨之中,不是很瀟灑的美人,他就有點避之不及了。

    畢竟這種美人一般都有些奇怪的規矩,比如說什麽看見真容要麽娶她要麽去死之類的規矩。

    陸小鳳興趣缺缺,道:“所以呢?難道你也想學那采花賊柳葉眉?”

    司空摘星道:“我司空摘星是那種人麽?”

    陸小鳳翻了個白眼。

    司空摘星道:“最近,那穀小姐好像要入世了,她家裏丟了一件寶貝,遍尋不得,於是,這位穀大美人就要向全天下的英雄發布英雄令,隻道是,誰能幫她尋回這件寶物,她就……”

    陸小鳳搶著道:“我懂,她就以身相許,嫁給此人。”

    司空摘星道:“她就給這個人一個機會吻一吻她的腳。”

    陸小鳳:“…………”

    陸小鳳叫道:“就這?就這?!”

    司空摘星冷冷道:“就這!”

    陸小鳳道:“……難道會有人願意去?”

    司空摘星不說話。

    陸小鳳道:“等等,你是不是要去?”

    司空摘星皮笑肉不笑地道:“你覺得呢?”

    陸小鳳:“……難道你沒見過女人?”

    司空摘星道:“真是不巧,我去定了。”

    陸小鳳冷酷地道:“哦,走好。”

    說完這句話,他就重新躺下了,他十分舒服地躺著,搶了司空摘星的酒喝,還用兩隻手有一搭沒一搭的海豹拍肚皮,愜意地要命。

    司空摘星道:“有人要我把她偷出來。”

    陸小鳳海豹拍肚皮的手忽然停下了,他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道:“你說什麽?”

    司空摘星道:“就是這樣,若是被我偷出來,這位穀大美人,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陸小鳳道:“那人是誰?”

    司空摘星道:“我不能說。”

    陸小鳳道:“你被威脅了?”

    司空摘星道:“無可奉告。”

    陸小鳳道:“你不想害人性命,又不能違抗此人說的話,所以才把這件事告訴我,要我去查出其中的關鍵來,把這位可憐的穀大美人救下來,是不是?”

    司空摘星道:“隨你怎麽想。”

    陸小鳳道:“這江湖上,能威脅你的人實在是不多,這位穀大美人,怕是已被卷入什麽很大很大的陰謀之中了。”

    司空摘星剛剛的話還很多,此刻卻好似是老僧入定一般,再也不肯開口說一句話了。

    陸小鳳忽然噗嗤一聲笑了,伸手指了指司空摘星,道:“好你個猴子,使出這種手段來,難道我陸小鳳是什麽正義的大英雄不可,非要千裏迢迢的跑到蘇州去?”

    司空摘星搖頭晃腦道:“你雖不是個大英雄,卻是一隻被好奇心害死的小花貓,我的毛線團已經拋出去了,接不接隨你吧。”

    說完,他就大搖大擺,揚長而去。隻留下陸小鳳一個人坐在屋頂上。

    陸小鳳歪了歪頭、撇了撇嘴,忽然自屋頂之上掠下,輕輕鬆鬆、穩穩當當地落在了地上,他手裏還提著一個空的酒壺,就這麽慢悠悠、輕鬆鬆的進了酒館。

    此地的酒是真的好。

    他一個人喝酒,也喝得有滋有味、開心極了。直到後半夜,才恍恍惚惚地回到了自己在此地的居所——也就是客棧的一間房,他包了半個月。

    陸小鳳醉醺醺地推門進去。

    一進門,他就已感覺到了不對。

    因為那張本來屬於他的榻上,躺著一個人,一個白衣的美人。

    ……絕世美人。

    美人漆發如雲,散落在他的榻上,她側著頭,瑩白的脖頸纖長、優美,又顯得有幾分脆弱……她毫不設防的躺著,身上有三分酒氣,原是一個不勝酒力的美人喝多了酒,正斜斜地歪在榻上呼呼大睡。

    而她的臉……

    陸小鳳見過許多好看的女孩子,但他還是不得不承認,這個美人,的確擁有一張他所見過的、最美麗的一張臉。這是一種如同純潔羔羊一般的美麗麵容,好似柔軟而脆弱,動人卻易碎。

    這一種女人,往往就是最容易使男人心動的那一種女人。

    陸小鳳不僅是個男人,還是個很容易心動的男人。

    所以此時此刻,他不僅沒轉身出去,反倒還鬼使神差地往裏走了一步。好似一隻對小白兔虎視眈眈的大灰狼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