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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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穀,&nbp;&nbp;自然就是傳聞中的江湖第一美人穀星陸。

    穀星陸不是人,而是一隻從月亮上來的玉兔精。

    人類雖然對月宮賦予了無數的美好想象,但月宮卻是一個又寂寞、又貧瘠的地方。

    傳說之中奔月的嫦娥仙子,&nbp;&nbp;確有其人,不過那已是上古之時的事情了,&nbp;&nbp;西王母的一顆長生不老的仙藥,使得凡人嫦娥化身為妖,&nbp;&nbp;棲息在冰冷的月宮之中。但嫦娥也因此受到了詛咒,至死不能離開月宮。

    後來,&nbp;&nbp;嫦娥隕落,屍骨化作月壤,&nbp;&nbp;滋養著生活在這裏的小玉兔們。月亮遠離凡間,&nbp;&nbp;又曾有嫦娥這樣有名的大妖,&nbp;&nbp;妖氣濃鬱,還有化妖的寶物,所以修煉出能夠化形的大妖,並不稀奇。

    穀星陸就是那隻可以化形的玉兔精。

    玉兔乃是月亮上的原生種,&nbp;&nbp;月宮雖然貧瘠,但妖氣濃鬱,&nbp;&nbp;適宜玉兔的生長,穀星陸活了幾百年,一直也對凡間沒有什麽念想、好奇。

    但一件事的出現,&nbp;&nbp;卻讓她不得不來凡間。

    ——桂枝丟了。

    月宮之中的至寶,&nbp;&nbp;就是這一顆玉桂樹,&nbp;&nbp;玉桂樹並非真正的樹,而是嫦娥仙子的屍骨所化,其中蘊含著嫦娥仙子的妖氣。這東西,&nbp;&nbp;月宮之中的玉兔們倒是經常服用,每個月的朔月日,穀星陸都會讓沒化形的兔兔們排好隊來取,一月一次,最多一百年,就可化形成功啦。

    這是獨屬於月亮的寶物。

    但是五十年前,月桂樹的一根枝條,被人折下來帶走了,這根枝條之上,還帶著百年才開一次的月桂花。

    桂枝失竊,可把大兔兔穀星陸給氣慘了!

    她本來不喜歡凡間的,覺得凡間就是一堆凡人,也活不了多少年,吵吵鬧鬧的,妖怪也沒幾隻,她這種愛清淨的兔兔,實在見不得這些!

    但是為了尋找桂枝,她還是把月宮鄭重得托付給了一隻長腿兔兔,長腿兔兔的名字叫北極,據說是在月亮上一處極寒之地被發現帶回月宮的,它臥著的時候還沒什麽,一旦站起來,腿長真的是嚇死人。

    北極是一隻非常穩重的玉兔,她也鄭重的接下了玉兔大姐大穀星陸的請托,在她不在的日子裏,照看著月宮的一切。

    然後,五十年前,穀星陸就下凡了。

    下凡之後才發現,這凡間是……是……真特麽的好啊!

    熱熱鬧鬧,愛恨癡嗔,可以玩各種各樣的戀愛遊戲,還有各種好吃的水果和蔬菜,都是月宮沒法子成活的作物。

    兔兔:樂不思蜀jp

    啊不是,主要問題其實還是桂枝沒找到。

    桂枝本隻是一種妖氣的濃縮集合體,身上又沒帶什麽有定位功能的東西。一入凡間,再無動靜,那偷盜桂枝之人,在這五十年間,都未曾用過桂枝,以至於穀星陸花了五十年,都沒找到。

    但最近,就在最近,桂枝被使用了。

    所以穀星陸出動了。

    當然了,在這酒樓裏喝酒喝到醉,而後又闖入了別人的屋子,這倒不是計劃的一環,但這個男人是陸小鳳,這就很有意思了。

    也算是半隻兔腿踏入江湖的兔了,四條眉毛的陸小鳳怎能沒聽過呢?

    他的武功、膽識、俠義,都乃是一流的。聽說他風流瀟灑,是個最多情、最風流不過的情人了,這天下的女人對他,簡直是又愛又恨,但就是舍不得殺了他。

    一個完美的情人。

    穀星陸對這一點,實在是很感興趣的。

    她不是人類女子,對人類女子所具有的那種道德上的觀念完全理解不了,而且嗤之以鼻。兔子是一種與人非常不同的生物,幾乎一年四季都在想著黏黏糊糊,穀星陸下凡的這些年,江湖上最出色的英豪們,也沒少被她禍害。

    總而言之,就是一隻作惡多端的兔兔!

    這樣的一隻兔兔,對陸小鳳這樣作惡多端的男人會感興趣,簡直不要太正常。

    她雖然是一隻壞兔兔,卻長了一張全天下最無辜、最惹人憐愛的麵龐。

    但是兔子的習性總是不那麽容易改的,以至於穀星陸時常看起來和旁人相比不倫不類。

    比如說,有時候睡覺會莫名其妙的捂臉臉,再比如說……看到線之類的東西會忍不住上去磨牙。

    咳咳。

    陸小鳳這根發繩,的確好看得很嘛,早就讓壞兔子的dna都動了,她本來都睡著了,半夜又忽然驚醒,一雙兔兔眼都有點泛紅了,盯著睡在外間的陸小鳳看。

    不管啦!實在忍不住啦!

    所以才有了此時此刻、令陸小鳳懷疑人生的這一幕。

    陸小鳳感覺自己整個人都麻了,他麻木地問:“……你是人麽?你還是人麽?”

    ……語氣幽怨得好似一個怨婦,好不容易等到了丈夫上門,結果丈夫隻是過來告訴她又娶了一房小妾的那種怨婦。

    穀星陸窩在他懷裏,手裏還抓著陸小鳳的發繩,那發繩已完全被她拆下來了,以至於現在陸小鳳的頭發都亂糟糟的,配合這種生無可戀的語氣和幽怨的表情,那效果真是挺奇怪的。

    風流浪子陸小鳳,居然也能有露出這種表情的一天麽?

    小穀抬起頭來,一雙略微有些下垂的眼睛裏又開始帶上那種惹人憐惜的水汽了。

    她奇道:“我是兔子精啊,你都知道了,怎麽還問?”

    陸小鳳很少有能在懷中抱著美人的時候翻白眼,但是此時此刻是個例外,他沒好氣地到:“那我是雞精,你懂動我頭上的冠子,小心我用喙啄死你。”

    小穀就抿嘴笑了。

    她抿嘴一笑的時候,就更像一個溫溫柔柔、嬌嬌怯怯的閨秀了。

    隻是閨秀是不會大半夜不睡覺去殘害別人的發繩的。

    陸小鳳在心裏默默的吐槽。

    小穀溫柔一笑,又嬌怯怯地道:“你不要生氣,我的發繩給你,好不好?”

    陸小鳳忍不住問:“你為什麽不直接啃你自己的發繩?小兔子?”

    小穀溫溫柔柔、理直氣壯:“啃自己的哪有啃別人的好玩嘛!”

    陸小鳳:“…………”

    他算是發現了,這個叫小穀的白兔美人,性格真的……挺奇怪的。

    又溫柔、又嬌怯,像是一個不諳世事、被保護的很好的大家閨秀,但是卻偶爾會展現出一點比司空摘星還欠的特質來。陸小鳳一覺得違和感很強,她立刻就又變回了那個溫柔嬌怯的白兔美人。

    這該怎麽說呢?

    真是沒辦法說。

    當然了,無論如何,他的懷中如今都抱著美人,美人柔軟的長發窩在他的脖頸側,讓他隻覺得脖頸側也有一點甜絲絲的癢意。嬌笑的美人主動投懷送抱,他毫不留情地將她纖細的腰肢扣住。

    陸小鳳不愛穿江湖中人慣來愛穿的勁裝疾服,那衣服雖然利落、方便,又威懾力十足,卻總是讓陸小鳳覺得很無聊。他的衣裳通常穿的也是很講究的,長袍短褂都有不少,還有一件心愛的大紅披風。

    也因此,有些不懷好意的人見了陸小鳳,會譏諷他是“小白臉”。

    然而,陸小鳳這個人,同小白臉這個詞可是扯不上任何關係的,他武功一流,反應一流,自小練功,雖然也是吊兒郎當,但架不住他是武學奇才啊,他過目不忘,隻看一遍的招式就是使出來,還自創了一招“靈犀一指”,這天下所有的兵器,他都能接住。

    對於絕頂高手來說,手,也是一種非常重要的兵器。

    陸小鳳人不胖,看上去也不壯碩,被腰帶一勒,還顯得腰很細。可他的腰雖然細,卻充滿了爆發的勁力;他的衣袖雖然很寬,可是藏在衣袖之下的手臂,卻緊實有力,而那雙修長漂亮的手,也是極為穩定、極為有力的。

    這樣一個男人,當他用自己的一隻手臂,扣在一個女人的腰上,把這女人牢牢地摁在他自己的懷抱裏時,這女人難道能逃開麽?

    更何況,這是個嬌嬌軟軟的、白兔一樣的美人。

    陸小鳳喜歡小兔子,他也隻希望小兔子會喜歡他。

    陸小鳳揚唇一笑,啞聲道:“你要把你的發繩給我?”

    小穀有些細不可聞的“嗯”了一聲。

    陸小鳳又道:“那你為什麽還不動手呢?萬一明天你跑了,我怎麽找你賠?”

    小穀就又抿著嘴笑了,若拋開她這些怪異的舉動不談,小穀真的就是那種江南水鄉裏才能養出的、水靈靈的女孩子。

    她倒是絲毫不推辭,隻道:“那你伸出手來。”

    陸小鳳道:“你弄壞了我的發繩,把我的頭發都弄亂了,總得幫我梳梳頭。”

    小穀笑道:“你大晚上的梳頭啊,這很不吉利的,你就不怕女鬼上門?”

    陸小鳳道:“沒你好看的女鬼,她上門了,我也懶得多看一眼的。”

    小穀噗嗤一聲就笑了。

    她的雙眼亮晶晶的,顯然是被陸小鳳這句甜蜜的情話給逗得很開心,陸小鳳的嘴角也慢慢的上揚,他的眼神絲毫不加掩飾,就這麽盯著小穀看。

    小穀道:“不管,你快些伸出雙手來,我的發繩要綁在其他地方的。”

    陸小鳳眨了眨眼,道:“什麽地方?”

    小穀眨了眨眼,道:“綁在你手上。”

    陸小鳳就笑了。

    他懶洋洋的伸出一隻手,在小穀的眼前晃了晃,他的手骨節分明、修長而有力,手掌和手指之上,都滿是習武所留下的厚繭。

    他的另一隻手,還摟著小穀的腰。

    小穀就伸手抓住了他的另一隻手,陸小鳳絲毫不客氣,反手一抓,就把小穀的手握在了手心裏。

    小穀是個嬌小的美人,就連手也是小小的、軟軟的,柔若無骨一般,握在手中,隻好似是抓著一捧溫柔的水一樣。

    陸小鳳似笑非笑:“做什麽呢,小穀?”

    小穀道:“另一隻手也伸出來嘛。”

    陸小鳳就乖乖的把他的另一隻手也伸了出來,放在小穀眼前晃了晃。

    小穀朝他眨了眨眼睛。

    這溫柔又嬌怯的女孩子,長了一雙非常沒有攻擊性的眼睛,眼尾下垂,總是讓人覺得可憐兮兮又惹人憐愛的,她頑皮地眨眨眼,非但沒有那種顧盼神飛的明豔,反倒是愈發的讓人覺得可愛的想rua。

    陸小鳳若是有三魂七魄,此時此刻,也被迷得隻剩下一魂一魄了。

    然後,小穀就用那種磨牙的認真神色,把陸小鳳的兩隻手腕給捆到一起了。

    陸小鳳:“…………”

    這發繩,其實也不是什麽非常結實的材質,而小穀捆他的手法,也沒什麽稀奇的,就是饒了好幾圈,還打了一個小蝴蝶似得結。隻要陸小鳳一使力,這發繩登時就要化作碎片了。

    但他不使力,他隻是嘴角掛著笑意,啞聲道:“兔子精姐姐,難道是想要謀財害命麽?我現在求饒還來得及麽?”

    白兔美人抿著嘴笑,臉上泛起紅暈。

    她道:“你瞧你說的,我為什麽要謀財害命。”

    陸小鳳道:“那你這是要做什麽呢?”

    小穀伸手,輕輕地點一點陸小鳳的手,將他被束起的雙手摁在了他的頭頂,這才湊過來,道:“你不是問我,酒醒了沒有嘛?”

    陸小鳳那雙總是充滿輕鬆笑意的目光,笑意也在一瞬間消失了。

    他啞聲道:“哦?那你現在是準備回答我的問題了麽?”

    小穀嘴角帶笑,卻並不說話,她忽然伸出蔥管一樣纖細潔白的手指,輕輕的點了點陸小鳳滾動的喉頭,道:“我早看出來,你是個壞東西了。”

    陸小鳳的嘴角慢慢地勾了起來。

    他眯了眯眼,十分享受這一刻,他沒有說話,隻是忽然舔了舔自己的後槽牙,他那雙眼睛盯著小穀,就好似一隻吃人的狼在盯著一隻小白兔似得,忽然充滿了一種殘酷又無法抗拒的暗示。

    陸小鳳道:“我就是天下頭一號的壞東西,倒是你這隻小兔子,看見我這麽一個壞東西,非但不跑,還要上來捆住我,你想做什麽呢?”

    白兔美人的鼻尖上,就也沁出一點汗水來,她有些無辜地看著陸小鳳,看起來有點呆、有點可憐,好似一點旁的都沒想一樣,可是她的人,竟還窩在陸小鳳的懷抱裏,一步也不肯挪開的。

    她忽然湊了上來,輕輕地碰了一下陸小鳳的嘴唇,然後又蜻蜓點水般的要撤開。陸小鳳被發繩綁著的手忽然就扯開了發繩,他用一隻手牢牢地扣住了小穀的腰,另一隻手覆在了小穀的後腦之上,將她緊緊地抱在了懷中。

    古往今來,無數文人墨客曾寫過月亮,寒冷的月亮、如刀一般的弦月、或者象征著團圓的滿月。

    今天正是滿月,月亮的光輝從大開的窗口之上,照進了屋子裏,落在了屋子裏白兔美人的身上。

    白兔美人縮成了一團,長而柔軟的頭發披散著。她的頭發之上,沒有塗抹桂花油,不像是黑色的緞子一樣的順滑,反倒是有一點點的卷曲、柔軟得要命,會讓人想到動物柔軟的皮毛。

    她潔白的皮膚之上,也仿佛被月光渡上了一層淡淡的銀光,可美中不足的是,如今她看起來卻並不是無暇純潔的,反倒是很可憐、很淒慘。她蜷縮起來,眼睛紅紅的好似一隻委屈的兔子,陸小鳳想要上去抱她一下,結果白兔一樣的美人就受驚似得躲了躲。

    陸小鳳隻好無奈地撇了撇嘴。

    他就仰麵躺在小穀的身邊,他他大剌剌地躺著,小穀不讓他抱,他的雙手就有些沒有用武之地,隻能交叉放在腦後枕著,這倒是讓他呈現出了一種十分愜意的樣子。

    他的確也十分愜意。

    月光落在他的胸膛之上,他的身上沒有一寸多餘的贅肉——&nbp;&nbp;不,唯一多餘的肉可能就在他的臉上,他明明是一個精壯有力的男人,但是臉上卻不知為何總顯得有點肉嘟嘟的,一笑起來,還有兩個深深的酒窩,顯得有點可愛。

    這種風趣的可愛,就會讓很多人忘記他其實不是吃草的,而是吃肉的。而當他露出那種捕獵者一樣的表情的時候,就會有人受驚。

    食素的兔子精姐姐好像受驚了。

    陸小鳳就眼看著她慢慢把自己縮成一團,然後慢慢地伸出手要捂住自己的臉。

    他忍不住戳了一下小穀。

    小穀瞬間一縮,她下垂的眼角紅彤彤的,受驚似得瞪著陸小鳳,陸小鳳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

    美人姐姐實在是太美、太可愛,讓他的心又癢了起來。

    他就問:“兔子精姐姐,你是不是在怪我?”

    小穀的牙咬著下唇,沒有說話,隻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陸小鳳又道:“那就是不怪我,你很喜歡,是不是?”

    兔子精姐姐半晌都沒做聲,陸小鳳眼神也亮晶晶的,帶著一點充滿神氣的自得,耐心的等著她回答。

    沉默了好久,小兔子好似終於緩過勁兒來了,她動了動,啞聲道:“陸小鳳,你……”

    陸小鳳懶洋洋地道:“嗯?”

    兔子精姐姐就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她眼睛紅紅地瞪了一眼陸小鳳,這才道:“你真是天下最大的大混蛋了。”

    陸小鳳哼笑一聲,他忽然發難,伸手直接抓住了小穀,然後驟一發力。下一個瞬間,他已又將小穀牢牢的摟住抱住,讓嬌小可人的兔子精窩在他充滿炙|熱血氣的胸膛之上了。

    兔子精小小的尖叫一聲,握拳去錘他的胸膛,陸小鳳就忽然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湊上去親她。

    陸小鳳道:“兔子精姐姐,你怎麽那麽可愛啊?你是吃什麽長大的才會這麽可愛啊?”

    眼睛紅紅的小穀還停下來想了想,道:“吃什麽長大的麽?吃水果、還有蔬菜,訣竅就是不吃肉。”

    兔子是食草動物,即使是一隻生活在月宮之中的玉兔精大姐姐,也絕不吃一口肉,一口都不行的。

    陸小鳳本來隻是開玩笑似得問的,聽她這麽一說,簡直更笑得停不下來。

    這白兔一樣的美人,實在未免太可愛了些,真的好像一隻小兔子一樣,想讓人抱在懷裏不鬆手。

    他既然這麽想了,立刻也要這麽去做,於是他就真的抱著小穀不肯鬆手,男人的手臂緊實有力,小穀又實在嬌小,這樣子緊緊一摟,她整個人都隻能縮在陸小鳳懷裏了。

    她吃吃地笑著,又用拳頭輕輕地咋了陸小鳳幾下,嘴中道:“我對你可真好,都沒用什麽力氣。’

    陸小鳳道:“是,兔子精姐姐,我隻希望你明天可不要忽然就不見了。”

    小穀道:“怎麽會,我頂多就是現出真身。”

    陸小鳳笑道:“是麽?你怎麽樣才會現出真身?”

    小穀嚶嚀了一聲,悄悄地道:“你要是太壞了,我就會忍不住現出真身來啦。”

    陸小鳳啞聲道:“那你也太找對人了,我乃是天下頭一號的壞種子,大混蛋。”

    小穀似是也想起了什麽可怕的事情,她縮了一下,似乎想要掙脫陸小鳳,陸小鳳卻忽然伸手,用兩根修長有力的是手指鉗住了兔子精姐姐的下巴,迫使她昂起頭來,被迫直視著自己。

    兔子精姐姐的眼角紅得像是一隻豔鬼,她可憐兮兮地看著陸小鳳,那一雙潔白的小手,卻攀在他的手臂上,始終不肯鬆開的。

    陸小鳳做了一個美夢。

    不知為何,他夢見了瑰麗的月宮,月宮之上,就連一塊地磚,用的都是白玉,廣寒仙境裏,到處都是跳來跳去的小兔子,它們都在忙活,有的在釀酒、有的跳起來搗年糕、還有的在製作月餅……哦,那月餅裏的瓜子仁,都是小兔子們勤勤懇懇一口一口磕出來的。

    月白色的帷幔,被月亮上帶著桂花香氣的風所吹動,帷幔之後,白衣的美人用一雙含情美目,嬌嬌怯怯地看著他,對他伸出了手,小小聲地道:“你怎麽還不來?你怎麽還不來呢?”

    登徒浪子一步一步的走到了那美人麵前,二人之間的距離隻有那飄動的帷幔,他道:“你就是嫦娥仙子?”

    那美人搖搖頭,道:“我不是,我隻是一隻玉兔。”

    登徒浪子忽然伸出了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易容,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他用手抓住了那帷幔,在月白色的紗上留下了深深的褶,他不是什麽好人的,他看見美人是不會匍匐的,他隻會展現出一種近乎無理的攻擊性。

    那美人卻急著道:“你做什麽?”

    委委屈屈、嬌嬌怯怯。

    登徒浪子道:“我要看一看你,你已說了,幫你找到寶貝的人,你是要獎勵他的。”

    美人沉默了一下,道:“是,我很感謝你……但你也不能、你也不能這個樣子啊!”

    兔子精姐姐的語氣都快哭出來了。

    登徒浪子手背上的青筋就一根一根的暴起。

    他道:“你該兌現你的承諾。”

    美人抽抽搭搭地說:“我從不食言的,你稍微等一等我,不要心急,好不好?”

    一陣風吹過,帶來了月桂的香味。

    桂花,本是一種香氣非常濃鬱的花,在秋天,若是你路過一顆桂花樹,聞到那味道,一定不會覺得香氣撲鼻,反倒是會覺得香氣濃鬱到讓人無法呼吸。

    但月桂不是這樣的,月桂隻有一絲淡淡的桂花香氣,更多的則是月亮上那種特有的寒氣,那是一種甜絲絲的寒氣,沁人心脾。

    登徒浪子道:“我在這裏等著你。”

    紗幔後麵的美人道:“好,你稍等一下哦。”

    半晌,那令人充滿想象的紗幔後,忽然伸出了一條毛茸茸的兔子腿,兔子腿還翹了翹,雪白的毛一點兒打結的情況都沒有。

    美人的聲音顯得有點開心、又有點促狹,道:“好啦,我說過,幫我找回寶貝的人,我就給他一個機會吻一吻我的兔腿,但是不能麻辣。”

    陸小鳳:“…………”

    陸小鳳被嚇醒了。

    準確的說,是因為太過無語所以直接醒了。

    他的窗戶大開著,所以大街上熱鬧的聲音,很暢通無阻的就傳進了他的耳朵裏。

    大街之上,車水馬龍,小孩子們玩鬧的笑聲、小販們叫賣的聲音,熱熱鬧鬧的交織在一起,太陽已經升得很高,透過窗口,暖烘烘地照在了陸小鳳的身上,這見鬼一樣的太陽,實在是叫人渾身的骨頭都已懶了。

    陸小鳳的懷裏是空的。

    他本還有些迷迷糊糊,伸手一摸身邊摸了空,就連那褥單之上的溫度,也已消散了。

    陸小鳳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

    屋子還是熟悉的屋子,酒壺還放在桌上,他的發絲有些淩亂,這外間的炕上也有些亂七八糟的,可是……可是……那個又溫柔、又嬌怯的兔子精姐姐,卻早不見了蹤影。

    陸小鳳一下翻身起來,目光在屋子裏轉了一圈。

    屋子裏沒有人。

    陸小鳳愣了一下,這才意識到,她走了。

    那個如白兔一樣溫柔嬌怯的大美人,已完完全全的消失了。

    陸小鳳坐在炕上,有那麽一瞬間的失神,心裏也忽然湧起了一陣像是失落、像是悵然的情緒。

    他的餘光掃了一眼身旁,看到了一片發帶的碎片,回想起了昨天,他直接掙脫了手上束縛時的情景。

    陸小鳳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伸手撚起了那一片碎片,放在鼻下,輕輕嗅了嗅。

    她的頭上沒有抹桂花油,所以沒有桂花油那一股帶著侵略性的桂花香,但卻有一種極輕、極淡的桂花香,又帶著一點點的冷,好似她頭上帶的,乃是月宮之上的月桂一般。

    陸小鳳忍不住苦笑了起來,又閉上眼睛,細細回想昨天那白兔美人的風采。

    她的確是一個可以讓男人失去理智的女人。

    陸小鳳的指尖,撚著那一片發帶,忍不住道:“小穀啊小穀,難道你真的就隻是走錯了屋子,一覺醒來,你就消失了不成。”

    他又長長地歎了口氣,喃喃道:“我現在倒是真希望,你是特地來找我,特地來給我挖一個大陷阱的。”

    他就這麽懶洋洋地躺著,好似連骨頭都是酥的、懶的,又好似是等著這白兔美人回心轉意,回來找他一樣。

    可惜,一直到他的肚子餓得咕咕直叫喚,他的兔子精姐姐還是沒有回心轉意。

    陸小鳳隻好開始穿衣裳。

    但這一次他坐起來,卻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他朝地上一瞧,發現地上落著一條月白色的腰間係帶。

    他皺了皺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目光又朝外探了探,這一次他看見了一件月白色的外衫,這外衫顏色雖然淺淡,但料子卻是極好的、上頭還有淡色的暗紋,暗紋繡的是玉兔搗藥圖。若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

    這是小穀的衣裳。

    陸小鳳忽然一下子就從炕上跳了起來,直接衝出了門去,隻可惜那衣裳若是散落在屋子裏,還沒人去撿拾,可若是落在了這魚龍混雜的客棧之中,那被誰拾走了,那就不得而知了。

    陸小鳳衝出門去,地上就再也沒有白兔美人所留下的線索了。

    他不死心,伸手就抓過一個路過的店小二,問人家:“今天你有沒有看到一個兔子似的女孩子從我屋子裏出來?”

    路過的無辜店小二:“…………”

    店小二道:“沒看見,客官,咱們店裏住的人多,小的眼拙,實在是沒看見。”

    陸小鳳撇了撇嘴,一隻手叉腰,一隻手抓著那店小二,還不死心,繼續問:“那你有沒有看見一個白兔似的女孩子,一邊走一邊把身上的衣裳落在地上?那衣裳還在不在?”

    店小二繼續:“…………”

    不是,客官,你越說越離譜了好麽?幻想也得有個度啊!

    店小二假笑道:“這個是真沒有看到呢,客官,要不你去問問別人?”

    陸小鳳就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大發慈悲的把店小二放開了,他揮了揮手,道:“好了走吧走吧。”

    店小二有一雙火眼金睛,一來這不著調的客人的衣著,就知道此人身上一定不缺錢,便立刻見縫插針道:“客官,這如今都要中午了,要不要讓小的給您屋裏送一桌菜?如今正是夏天,熱得很,咱們悅來客棧正好出了蓮花宴,有肉有素,包您滿意啊!”

    陸小鳳揮揮手,不是很在意地道:“去吧去吧,天字一號房。”

    店小二大聲道:“好嘞!您稍待!”

    說著,麻利的就走了。

    陸小鳳雙手叉腰,在三樓往樓下看,又輕飄飄的一躍而下,落在客棧大廳的正中,一眼望去,這客棧一樓,實在熱鬧的很,男男女女不少,隻是沒一個是他要找的白兔美人。

    世間的美人,各有各的風采,但最讓人心癢癢的、難以忘懷的美人,一定是那嬌嬌怯怯、溫溫柔柔的小穀了。

    他找了一圈,沒找到人,卻隻覺得自己肚子餓得要命,無法,隻能重新回到自己的天字一號房。

    八仙桌上,已擺滿了一桌子菜,這悅來客棧,乃是全江湖最大的連鎖客棧勢力。倒是也不會店大欺客,畢竟是做江湖人生意的,欺客的下場輕則砸店重則血洗的。所以,他們家出的東西,還是很值得一嚐的。

    這蓮花宴八熱四冷二湯,附加甜點水果,七七八八的擺滿了一桌子,什麽蓮花清茶、蓮花排骨、冰糖銀耳燉蓮子、荷葉蒸雞,因有盡有,陸小鳳本就餓了,又在大熱天的跑出去找了半天人,實在熱的很,他一口蓮花清茶下肚,隻覺得清清涼涼、舒適非常。

    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撕開了那一整隻雞外頭包的荷葉,正打算開始吃東西。

    忽然,他聽到了他的榻底下有聲音。

    陸小鳳回頭一看,他的榻底下黑洞洞的,什麽也沒有,但是那種淅淅索索的聲音卻是確確實實的從那裏傳了出來,半晌,裏麵忽然鑽出一隻……毛茸茸的小兔子。

    這一次是真的兔子。

    這小兔子窩起來,兩隻前爪規規矩矩的揣著,通體雪白,渾身毛茸茸,竟是比一般的小兔子還要嬌小上幾分。這隻小兔子與其他小兔最不一樣的地方在於,它的兩隻耳朵,居然是耷拉下來的,乖乖巧巧,像是小女孩梳得兩個垂下來的小辮子一樣。

    小兔子一下子跳了出來,蹦到了陸小鳳的麵前。

    它舔了舔自己的兩個白色小爪爪,充滿期待的看著陸小鳳,然後又看了看桌子上放的各色食物,那眼神仿佛在說:我看到你在吃好吃的啦,我也要吃!

    陸小鳳歪了歪頭,總覺得這小垂耳兔,和那白兔似的美人實在是很相似的。

    他鬼使神差地叫了一聲:“兔子精姐姐?”

    叫完之後,他簡直立刻向給自己來一個巴掌,他隻覺得自己今天大概腦子不清楚,有點蠢兮兮的,才會對一隻小白兔這麽喊。

    說到底,還是那白兔美人太叫他喜歡,她不辭而別,陸小鳳的心裏,實在是有些空空落落。

    結果下一秒,那垂耳小白兔忽然用爪子擦了擦臉,那小小的三瓣嘴裏開始口吐人言:“是我呀,你怎麽啦?早上一醒來就到處亂跑,都不管我呢。”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溫柔語調,卻帶上了一分責備。

    可是壞兔子的心裏才不是這樣想的呢,壞兔子穀星陸心道:騙你的啦,我是故意躲起來的,騙你心裏又難過又急躁,嘿嘿真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