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像刀子似的猛刮，天寒地凍的天氣裏，京都場館外的人群依舊熱火朝天，熱情絲毫沒有減弱。粉絲站滿著整條馬路，呼喊著自己偶像的名字，一浪高過一浪。場館鋪滿了百米的紅地毯，紅毯兩邊圍繞著一群媒體記者，早已□□短炮對準著紅毯。

    今晚是一年一度的第六屆中國電影節，國內知名一線明星和大咖都將著盛裝走過紅毯，光是明星穿著討論就足夠持續一個星期的討論，熱搜鋪滿天，更何況還有明星間的互動。

    在場館地下的停車場內，不起眼的黑色轎車上坐著一個女人，饒有興趣地盯著手裏平板上的直播，修長白皙的手一下下在車窗沿輕叩。

    直播屏幕上粉絲瘋狂刷著偶像的名字，女人垂下眼眸，眼底陰影一片。

    女人手指在平板上不斷跳躍，打出彈幕：許清歌，你是我老婆！

    她打出的彈幕迅速被刷屏，女人一臉淡定地繼續打著彈幕：許清歌，愛你一千遍，為你框框撞大牆！！！

    “清歌，愛你，媽媽親親。”

    “許家軍永遠在你身後，支持你！”

    陳桉麵無波瀾地打出數十條彈幕，然後切換成微博的超話頁麵，在數據帖下輸入‘1’，打卡完成。

    收到了其他歌絲的鼓勵後，陳桉滿意地點點頭，又切換成直播頁麵。

    一個個身穿精致禮服的明星大咖走入紅毯，尖叫聲不斷，直到一個女人的出場，場外的尖叫聲達到了頂峰，直播頁麵的彈幕不斷被“許清歌”這個名字刷屏。

    女人穿著一襲露背黑色長禮服裙，每寸肌膚在閃光燈的照耀下白得發光，波浪卷發垂在腰間，長裙下擺是玫瑰刺繡花紋，女人姣好的身材在黑色禮服的包裹下，玲瓏有致，妖嬈至極。

    鏡頭拉近給了女人臉部特寫，臉上畫著精致妖嬈的妝容，膚如凝脂，眼尾一點淚痣顯得風情萬種，紅唇勾出完美的微笑弧度，足以殺死在場任何人。

    陳桉看著平板中的女人遊刃有餘地麵對這四周八方的鏡頭，笑得十分從容優雅，低說了句，“妖精。”

    “許清歌露背黑色長裙”這個詞條迅速登上熱搜第一，連帶著數十個和許清歌有關的詞條上了熱點。

    許清歌，戲劇學院科班出道，剛一畢業，就憑借電視劇《女官》爆紅，一躍成為當紅花旦，發展勢頭迅速，接連出演的電視劇皆爆火，徹底打開國民度。後幾年開始轉走電影路子，憑借精湛的演技橫掃各類電影獎項，成為當之無愧的“三金影後”。

    在別人眼裏許清歌是國民女神，高不可攀，而在陳桉眼裏那人隻是個在玩遊戲輸後會耍賴皮的小女生，更隻有陳桉知道那張高貴冷豔的臉，會在她身邊染上可疑的紅暈，纖細的手臂會無力攀附在自己後背，眼眸被□□占滿，會在自己耳邊一遍遍嬌怯地說著“阿木，不要了”。

    紅毯結束後，許清歌走進觥籌交錯的酒會，一進場不少導演和演員便紛紛上來敬酒，許清歌從容地一一喝下，白皙的臉頰漸漸變得緋紅。

    許清歌對助理招招手，聲音透露了幾分疲憊，“現在幾點了？”

    助理答道，“八點。”

    許清歌在暖色燈光下半張臉泛著亮光，“她來了嗎？”

    助理遲疑了幾秒，馬上反應過來答道，“已經來了。”

    許清歌掃了眼後方，嘴角微微上揚，“我們走。”

    “啊？”助理不確定地問道，“現在提前離開，是不是不太好，俞姐知道了，會責怪我們，要不然在等一會兒？”

    “放心，該喝的酒都喝了，現在走也不會有人說什麽。至於俞姐”許清歌眼底浮現出一絲笑意，“她會理解我。”

    許清歌可不舍得那人在車子裏再待上一兩個小時。

    助理總算明白了，難怪今天清姐一反常態，主動找人敬酒，平常都是直接拒酒，原來是想把該喝得酒喝了，然後就可以順理成章地跑去見陳小姐了。

    許清歌輕飄飄留下一句，“你今天下班了。”

    許清歌從晚會走出，快速地走到地下停車場，鑽進那輛黑色轎車裏，一入副駕駛，就被一股力氣拉了過去。

    一件毛絨披肩隨即披在了許清歌的身上，陳桉伸手揉捏了下那張細膩的臉頰，“你說好今天不穿這件。”

    許清歌看著麵前一臉醋味的人，笑容越發放肆，“我好看嗎？”

    “好看。”是一貫慵懶的語調。

    許清歌眨著眼睛，問道，“隻是好看嗎？”

    “美得我想把你就地正法了。”

    陳桉身體漸漸向她靠近，一隻手揉著她的耳垂，另一隻手繞到後麵扶住她的後腦勺。

    感受到麵前的人目光變得越發灼熱，許清歌紅唇勾起，聲線魅惑，“你想幹什麽？”

    “吻你。”

    陳桉終於沒忍住把許清歌抵在窗戶上，朝著紅唇放肆親吻下去。

    “嗯”清淺的嚶嚀聲從喉間溢出，許清歌微微闔眸，勾著她的脖子，全身柔軟壓在陳桉身上。

    在黑暗車廂的浪漫香甜無人知曉，而在無人在意的角落裏，快門閃爍。

    第二天，陳桉剛飛完一程，來到休息室，習慣性打開微博，便看見熱搜上高高掛著幾個詞條。

    陳桉感覺自己的眼睛是不是花了，那幾個熱搜字拚湊起寫得是，“許清歌疑似戀情曝光”、“許清歌和女性友人在車內擁吻”、“許清歌戀情曝光後首現身”、“許清歌疑似有女友”

    許清歌有關戀情的詞條鋪滿了整個熱搜榜，陳桉心裏咯噔一下，點進去一看，正是昨天晚上她們在車內激吻的照片，轉載量不斷上爬。

    陳桉停頓在屏幕上的手指微微顫抖，然後反應過來，迅速撥出電話打給許清歌，卻顯示占線。

    陳桉眉頭皺起，立馬驅車趕到許清歌所在的酒店。

    酒店門口擠滿了記者，團團圍住，水泄不通。

    陳桉將頭上的帽子往下按了按，喬裝住客混了進去。

    拿著房卡打開了酒店房間，一推開門便看見許清歌半靠在沙發上，麵無表情，沙發對麵坐著經紀人，麵色低沉，表情很不好看。

    氣氛沉重，低氣壓充斥著整個房間。

    許清歌聞聲抬眼看去，見到來人是誰，露出個笑容，“你來了。”

    “都火上頭條了，我能不來嗎？”陳桉走進房間，對經紀人俞宜輕輕點頭，“俞姐。”

    俞宜雙手抱在胸前，“你來得正好，快勸勸這人。”

    陳桉在許清歌旁邊坐下問道，“現在怎麽解決？”

    “能怎麽解決？”俞宜咬牙切齒道，“你們是真的要氣死我，那可是電影節，多少狗仔蹲著，你們自己心裏沒數嗎？在地下車庫接吻，多容易被拍，你們就不能回酒店，這麽忍不住嗎？”

    陳桉懊惱道，“俞姐，不怪許清歌，是我錯了。”

    許清歌在劇組閉關，她們兩個多月沒見到麵，正巧許清歌被劇組放出來，在京都參加電影節，陳桉這才迫不及待來見許清歌，激動下就接吻了，也沒有觀察四周的情況，這才釀成的大錯。

    俞宜沒好氣道，“況且這次還是清歌對家拍到的，連攔截買下的機會都沒有。”

    陳桉輕聲說道，“對不起。”

    “是我的錯。”許清歌一隻手撫上陳桉的手背，緩緩開口說道，“還好沒有拍到你的正臉，如果拍到你的正臉，我不會放過他們。”

    陳桉見許清歌眼神變得凝重起來，連忙安撫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被拍了就拍了，影響不了我什麽。”

    許清歌隻是搖搖頭，陳桉一直以來被她保護地很好，基本沒有讓狗仔拍到過她的正麵照片，就算有也會被她提前買下，她不希望她的愛人被曝光在閃光燈前，成為眾人討論的話題。

    俞宜說道，“現在辦法隻有兩個，一是承認，二是壓下去。”

    相比承認帶來的負麵影響，陳桉當然想選擇第二種，“怎麽壓下去？”

    “澄清你們隻是好朋友，接吻隻是朋友間的玩笑，畢竟女生間的關係本來就曖昧不清，你們頂多算是尺度把握不當，很好解釋，然後”俞宜覷了眼許清歌，繼而開口說道，“然後再找其他有關小歌的緋聞壓下去，轉移視線。”

    陳桉將眼光看向許清歌，“剛剛你們就是在商量這個嗎？”

    許清歌輕“嗯”一聲，放在膝蓋的手不自主地收緊，“你想怎麽做？我聽你的。”

    陳桉沉默半刻，她知道壓下去是最好的方案，如果承認許清歌是個同性戀，那她的事業一定會被毀掉。在別人眼裏許清歌演藝事業一路順風順水，但隻有自己知道許清歌在這條路上走得很難，為了有戲拍，跑場地，日夜顛倒，有時候一場戲下來，滿身青腫。

    許清歌付出多年的努力，好不容易才有了現在的成就，不能讓許清歌的事業受到自己的影響。

    陳桉抿了抿唇，“壓下去吧。”

    “這是你的真實想法？”許清歌反問一句，眸色漸深。

    陳桉喉嚨幹澀，“真實想法。”

    陳桉慌亂地錯開許清歌審視的目光，清了清嗓子，“俞姐，就按這個方法處理吧。”

    許清歌接上話說，淡淡的說道，“俞姐，你先出去下，我想和她單獨說句話。”

    “好。”俞宜舒了口氣，起身說道，“我會聯係公關部處理，你們放心吧。”

    俞宜走出房間，整個房間就隻剩下陳桉和許清歌麵麵相覷。

    陳桉率先打破沉默，故作輕鬆地笑道，“這事情不就解決了嗎？真簡單。”

    許清歌忽然認真地叫起她的名字，“陳桉。”

    “我在。”陳桉連忙接上話，每次許清歌認真地叫她名字，都意味著許清歌來真的了。

    許清歌輕聲說道，“現在這裏沒有別人，我想知道你現在的真實想法。”

    “我剛剛說得就是我的真實想法。”陳桉咬了咬唇。

    許清歌抬手揉了揉眉心，語氣帶著絲疲憊，“我現在有點累，不想和你玩猜來猜去的遊戲，你隻需要告訴我，你真的想讓我這麽做嗎？”

    “猜來猜去？”陳桉眉頭皺起，徹底逆反，“什麽叫和我猜來猜去？現在是我在猜測你的想法，你想讓我怎麽做，原地炸起，對你說，我現在，立刻，馬上就要你把我們的戀愛關係公之於眾，告訴所有人我們是同性戀，如果你想聽這句話，我可以說。”

    如果擱在五年前，陳桉可以無理取鬧地指著許清歌的鼻子，說我必須要有一個名分，你看著辦吧。可是現在的她，不是那個天不怕，地不怕，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的陳桉了，她也長大了，她害怕因為自己從而毀了許清歌。

    見許清歌眼底變得晦暗不明，陳桉很慫地緩下語氣，“可是我說了，又有什麽用？你能這麽做嗎？你不能。所以說我們就這樣一直隱藏下去，不好嗎？”

    許清歌眼睛盯著陳桉，似是歎了口氣，“我現在不太懂你。”

    陳桉說道，“我也不太懂你。”

    陳桉不懂，這麽簡單的取舍道理連自己都明白了，為什麽許清歌卻不明白呢？

    許清歌垂下眼斂，聲音變得很輕，“你今天上午不是還要飛一個航班嗎？先回公司。”

    “好。”陳桉點點頭，其實剛剛在來的時候，她就已經找另一位機長接替了，但現在的兩人的境地，分開一下是最好的方法。

    陳桉反手將鴨舌帽子蓋在頭上，許清歌熟稔地伸手將陳桉頭上的帽子整理好，“等會兒出酒店記得帶口罩，飛完航班記得發消息，報平安。”

    “好。”陳桉應下來，“剛剛我”

    許清歌看著她，眼裏流露一絲期盼，可她卻愣愣地說不出話來。

    剛剛我態度不好，對不起。

    陳桉微微張口，話卡在喉嚨裏，終隻是說了句，“好的，我走了。”

    陳桉推開門離開的那刻，回頭望去，許清歌像是知道陳桉會看向她，悄無聲息地低下頭，與她錯開視線。

    陳按沒有等到許清歌的一句挽留，鬱悶地坐回車上，點開微博，便看見了許清歌與影帝何遠同進酒店的詞條掛在了熱搜上。

    陳桉苦笑一聲，“看上去不願意，速度不還是很快嗎？”

    明明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看見的時候，心裏還是格外悶疼。明明自己是不想，可為什麽還是違背了自己的想法？

    陳桉雙手掩麵，現在她連自己都看不懂了，她們好像一切都變了。

    陳桉離開後，許清歌盯著窗外看了很久，俞宜推門走進，她都沒有發現。

    俞宜一看就知道，剛剛兩人肯定是不歡而散，她試探地問道，“你們怎麽了？”

    許清歌收回目光，長眉微微皺起，“出現些問題。”

    “你倆能有什麽問題？”俞宜不解道，“在一起二十多年，談戀愛也談了也七八年了，要有問題早就分手了，現在能有什麽問題？”

    許清歌沉吟片刻，一字一頓道，“她不信任我。”

    真正讓許清歌難受地不是陳桉的心口不一，而是陳桉不相信自己會真的選擇她，真的會承認戀情。

    現在的陳桉認為許清歌心裏最重要的是事業，而不是自己。

    窗外的冷風從縫隙中吹了進來，許清歌心底一片冰冷。

    她不知道有多少次見到陳桉欲言又止的樣子，就像剛剛那樣。

    陳桉不再坦誠，而自己也不會追問。

    她們工作都很特殊，聚少離多，經常一個月見不到幾次麵，交流越來越少。娛樂圈捕風捉影的人很多，許清歌有意和周圍人保持距離，可是還會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每一次緋聞後，許清歌都會解釋，可是一次次解釋後，就會發現語言是多麽蒼白無力。

    問題早就出現，隻是兩個人一直在下意識忽略逃避。有多少人是因為攢夠了失望而走散，許清歌很怕她們也不是例外。

    要知道年少情深，也可以走到相看兩厭。

    “俞姐，先不要壓下去。”

    如果成名的代價是失去你，那我寧願回歸籍籍無名。

    趴在方向盤的陳桉收到了許清歌的短信：如果你不懂，就回頭看看。

    陳桉愣愣地轉頭看去，是空無一人的後座。

    陳桉摸不著頭腦，回頭看什麽？這個時候還打啞謎。

    陳桉目光下意識看向前方，恰巧前麵有兩個人穿著藍色校服的女孩子，嘻嘻笑笑地從車子前方走過。

    兩個女孩子笑容青澀美好，心似驕陽的模樣，一下子將陳桉拉到回憶裏。

    她想當初自己和許清歌好像也是這樣，無憂無慮地暢想著未來，不顧一切地相擁。

    陳桉喃喃自語道，“是回頭看看嗎？”

    陳桉拿出手機，操作幾下，定了回繁城的機票。

    看見“繁城”這兩個字，陳桉莫名心安了下來，緩緩合上雙眼。

    許清歌，我聽你的，回頭看看我們的曾經。

    那段隻有我們的曾經，你是站在主席台散發光芒的明媚少年，而我是在操場上罰站的問題生。

    眼波流轉間，我們故事早已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