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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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幅畫最終被陸照改了。

    畫布上,橙紅與絳紫交錯的夕陽底下,一從玫瑰蒼茫佇立。它枝葉零落,枯黃的幾片花瓣勉強支棱在枝頭,唯有渾身的刺已經成熟,危險無比。

    至灼搬來一張椅子,托腮坐在旁邊從太陽當空,看到夕陽西下。見他終於停下筆,他打了個哈欠:“終於畫完了?”

    陸照側頭望向身邊。夕陽傾瀉下的溫柔濾鏡中,青年漫不經心的坐著,眼睛因為哈欠蒙上一層水光。大概是他太好看,連路過的風都纏繞上他的發絲,在挽留對方的垂青。

    本來,這幅畫是這樣結束了。

    可望著至灼,陸照改變主意。

    他拿起一隻筆,在破碎灰敗的景象中添上一筆明亮的正紅。隨著筆觸增加,正中央多了一朵盛放的玫瑰,它以一己之力撕破昏暗,撐起全部生機。

    “畫好了。”陸照放下筆,偏頭詢問,“怎麽樣?”

    至灼不懂畫,也不懂藝術。左看看右看看,隻能給麵子評價一句:“好看。”

    “送你。”

    “好啊。”至灼笑眯眯道,“你裱好,我掛床頭。”

    陸照抿唇,鬢邊發隨風漂浮,露出微紅的耳尖。

    “好。”

    看著陸照起身取畫,至灼的手機震動兩下。他隨手解鎖,看到上麵的內容後,漂亮的褐色眼眸中笑意漸濃。

    至灼雙手捧著臉,輕快叫一聲:“陸老板。”

    陸照正低頭卸下固定的旋鈕:“嗯?”

    “我請個假。”

    畫框上的手一頓,陸照柔和的眼神也冷淡下來。

    他知道,自己是留不住至灼的。

    這幾天,他能安穩留在這裏,不是因為陸照讓他在這裏待著,而是他願意留下。現在至灼說想走,也一定會走。

    這是通知,不是請示,由不得他的想法。

    落在畫架上的五指捏緊,陸照麵色不動,淡淡開口問:“還回來嗎?”

    至灼從椅子上站起身,勾過陸照的肩,笑道:“我隻是去辦件事。”

    離去前,他還囑托畫框要選個好看的。

    雖然下午繪畫的時光也是安靜的,但可至灼一走,夕陽之下的草坪上卻格外冷清。少年立於太陽的餘熱下,白襯衫隨風勾勒出一種孤寂。

    良久後,他深吸一口氣,拎起麵前這幅油畫,抬步朝建築走去。

    女傭見陸照拿著畫走近,她立刻上前:“大少爺,需要我幫您裝裱嗎?”

    陸照躲開她的手,黑眸冷淡的看向前方:“這幅畫我要親自來。”

    陸家上任夫人,也就是陸照的養母,年輕時是一位小有名氣的天才畫家。她愛畫,後來卻因一場事故手部殘疾。

    因那次事故,無法生育的她來到孤兒院一眼看中了一個男孩的天賦,將其收養,取名陸照。她希望這個孩子可以繼承她的願望,完成她的夢想。

    陸興遠深愛這位夫人,也無條件支持她。即使如今佳人已經逝去多年,家中有關畫的一應陳設仍舊保存完好,比如這間專門的畫框陳列室。

    陸照站在房間中央,目光挑剔地一一掃過,最終落在一件花紋繁美華麗的舊金屬畫框上。

    少年將挑好的材料放置在工作桌上,他挽起袖口,拿著工具,認真地裝裱這幅據說會被某人掛在床頭的畫。

    工作到一半,門外傳來敲門聲。

    “什麽事?”

    女傭大概是跑來的,語氣微喘:“那個人又來了。”

    聽到此話,陸照淡然地繼續手中的動作,不過眼神有些冷。

    女傭繼續道:“您囑咐過不讓他見到至先生,但是這一次他說要見您。”

    那次晚宴以後,這是至富第三次來到陸家了。上次以後,他本以為飛黃騰達就在此時,可沒高興兩天,天就變了!

    小兒子消失,至今都找不到人;妻子被拘,連取保候審都不許;父母差點氣到進醫院,想找那個他們一口咬定的禍星質問,卻發現他當天就被陸家的大公子從派出所帶走。

    具人透露,那位陸少對這件事十分憤怒。

    這代表當初至灼眉宇騙他,勾搭陸照這件事他做的很好。隻不過事情做的太完美,本以為不過一個玩物,如今情況卻遠不止如此。

    現在一想到晚宴那天他的打算,至富就冷汗直冒。如果陸照知道他還打算那至灼釣魚,他的下場估計不會比陳卓姿好到哪裏去。

    前幾次他想從至灼下手,自己畢竟是他的親生父親,就算對那晚的事情有怨恨也不過是對陳卓姿這個後媽的,說兩句好話,他一定還會繼續為自己做事。

    可是兩次都被以至灼外出就診拒絕以後,至富終於琢磨出來,這是有人不想讓他見。而這個人是誰,再明顯不過了。

    在他思索間,前去稟報的女傭再次出現,她身後跟著一位格外俊美的白襯衫少年。

    昏暗的夕陽之中,他垂眸挽下袖口,正朝這邊走來。

    直到對方站到自己麵前,用不耐地眼神掃過來,至富才驚回神。想起自己的目的,他連忙收拾表情作出一副好父親的模樣,焦急地扯住陸照的手:“陸少,小灼他這麽樣了,傷的重不重?”

    陸照垂眸,淡淡掃了一眼胳膊上的手。

    至富心底沒由來一慌,下意識鬆開。見陸照隻是撣了撣被他觸碰過的衣袖,不言語,他心中忐忑,卻隻能硬著頭皮繼續說:“陳卓姿那件事我真的不清楚,如果知道這個惡毒的女人那樣對待至灼、對待至灼的媽媽,我當初肯定不會和她結婚!我是至灼的父親啊,怎麽忍心自己的兒子被人那樣對待!”

    他眼含熱淚,情真意切,嘴裏的話恨恨,演的太真都快把自己感動了。

    可惜,找什麽理由不好,偏偏要在陸照麵前演親情。

    看完麵前這場大概感人肺腑的表演,陸照神情淡淡,好像一塊木頭般無動於衷。他抬起漠然的黑眸望向麵前這個臃腫的、與至灼毫不相像的中年男人,低沉的嗓音終於響起:“你知道你在我眼中是什麽人嗎?”

    至富愣了一下。

    在他麵前的不過是一個涉世未深的少年罷了,據說還生了重病一直待在醫院中。即使對方不苟言笑,但有些人天生就是情緒平淡的,至富覺得他一定聽進去了。

    想到至灼在陸照心目中可能占有的位置,至富心中升起一絲期待。

    圈裏人都知道,陸家出情種。雖然都是男人,上不得台麵,但是萬一呢?那自己不就成了這市商圈的皇親國戚,這位陸家大少爺的老丈人?

    至富心中想的很美,但是沒敢直說,期待地看著麵前俊美的少年問:“什麽人?”

    陸照冷淡的薄唇牽起一個微弱的弧度,在中年期待的眼神中,他道:“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