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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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橫煙雨,7棟,2201。
隨著“滴滴”的電子鎖聲,昏暗的房間照進一束光,人影走進來又關上。
至灼沒有開燈,徑直走到陽台朝下望。
22樓太高,自上往下看時,所有的東西都渺小而遙遠,人也縮成一個點。樓下的黑色轎車前,站著一黑一白兩道人影。
那是剛剛送他回來的陸照,以及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視野中,無關緊要的張承運似乎對陸照說了什麽,終於把站著不動的人請上了車。少年上車前,似乎昂頭朝上看了一眼。
至灼手肘撐著圍欄,托著下巴目視轎車離開。
【至灼,你笑什麽?】
突然出現的機械音讓至灼回神。他抿一下唇,默默收回手,轉身朝房間內走去。
“我笑了嗎?”至灼眨眨眼,無辜問。
【是的。】
青年伸手按開燈的開關,熾白的光瞬間照亮整個空間。房間裝修黑白簡約,大約是買的急住的也急,沒什麽人氣兒。
至灼抬步走回入口換上拖鞋,到廚房接了杯水,走到沙發前。
他坐下後,喝一口水,方才笑道:“怎麽,我笑不笑你都要管?”
係統解釋:【我隻是在未引起負麵影響前,提醒你一件事。在完成任務以後,您將於兩個小時內脫離此世界,進行下一場遊戲。這個身份也會延續他本該擁有的命運,死亡。】
修長的指節捏著玻璃杯冰涼的杯壁上,至灼揚眉問:“所以呢?”
【至灼,不要對這裏的人產生過度情感,這注定是沒有結果的事情。離開後,你會遺憾,也會痛苦。】
偌大的客廳,因為係統這一句話沉靜了很久。
至灼垂眸轉動自己手中的水杯,看著這些隻能隨著自己的動作而旋轉的液體,他忽而一笑。
“係統,我問你一個問題。”
【請說。】
“人明知道自己會死,為什麽還活著?”
係統檢索以後,遲鈍地做出回應:【活著是生物本能。】
至灼意味不明地嗤笑一聲,繼續喝一口水,冰涼的液體順著食道落入胃部,間隔了兩秒鍾才傳來涼意。
他淡淡道:“那就讓我也釋放一下生物本能。”
隻有幾個月又如何,談個戀愛還要管能否百年、有沒有結果?現在高興不就好了。
痛苦至灼見多了,也品嚐多了。至於其他,隻能說陸照命不好,非得喜歡自己又被自己看上。
到時候時間一到,他往棺材裏一躺,哭他,氣他,恨他,那都是沒辦法的事。
為了彌補注定會悲傷的陸照,至灼笑眯眯拿起手機發了條短信。
【至灼:晚安。】
【陸照:晚安。】
早上九點,洋溢著酒後虛脫灰敗氣息的辦公室開啟了新一天的工作。
昨天大家好不容易把至灼請出去一次,結果半路被截胡,聚餐倒是聚了,不過場麵大多是一醉方休。現在還有幾個難過地太投入,至今還沒打卡上班。
畢竟杜危那種級別的人一出現,誰都清楚自己是沒有機會的。
今早,至灼來上班時臉上的笑容似乎比以前更明媚,還拒絕了所有送來的鮮花禮物。
結合昨天的事情,有人大膽推測。
“至總和杜總不會是……”他將兩根手指對在一起,點了下,“不會是成了吧。”
此話一出,無數冰冷的視線都往這裏紮。
“咳。”
背後的聲音傳來一道咳聲,那人回頭,隻見西裝革履的張承運就站在他旁邊。
所有人立刻轉身,老老實實做回工位,假裝認真工作。
張承運抬頭,穿過辦公室看到玻璃裏麵至灼正在看資料,他抬手揮一揮,帶著身後一群人走過去。
“篤篤——”
聽到敲門聲,至灼沒有抬頭,直接道:“請進。”
張承運開門走到辦公室中央,恭敬笑道:“至總。”
聽到他的聲音,至灼從一堆資料裏抬起頭,他瞥了眼沒有關上的門,疑惑問:“張總助有什麽事?”
話音剛落,他就看見張承運神色嚴肅,抬手鬆了鬆領帶,又清了下嗓子,用可以傳遍整個辦公室的聲音,字正腔圓說:“陸少讓我給您送些東西。”
看見外麵往這裏窺探的腦袋,至灼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了。
某人宣誓主權來了。
他低笑一聲,放下手中的資料。至灼身體朝後倚在椅背上,好整以暇點頭:“送吧。”
“好的。”張承運立刻轉身,讓外麵的人進來。
七八個人裏裏外外搬了六趟,才把東西搬完。
整間辦公室被大大小小的花盆塞滿,紅白黃藍,各色花苞次第待放。如果之前花房隻是個誇張的形容詞,那麽現在則真的變成了描述。
最後,張承運抱出一隻花瓶放到至灼的辦公桌上。
大肚花瓶脖頸修長,曲線漂亮。潔白無瑕的釉色與濃烈的玫瑰交相輝映,碰撞出奇妙的美感。
至灼看著花,伸手摩搓一下光滑的葉片,問:“這個我倒是明白,後麵那些瓶瓶罐罐是什麽意思?”
張承運微笑著轉達老板的意思:“陸少說您既然喜歡花多一點,又閑的沒事出去找人喝酒,不如綜合一下。”
“養花是個不錯的愛好。”
怪不得昨天晚上沒有說什麽,原來在這裏等著他呢?
至灼眯起眼睛。
他鬆開葉片,靠回柔軟的椅背,昂起下巴對張承運道:“去幫我請個花匠,月薪3萬,獎金另算,專門在我辦公室澆花。花的死活無所謂,主要是人要長得好看。”
張承運哽了一下,當著至灼的麵拿起手機,低頭請示。
片刻後,他抬頭:“陸少說這個工作,他可以勝任。”
“那怎麽能行呢?”
至灼覷一眼他的手機,唇角緩緩勾出一抹笑意,伸出三根手指:“他在這兒,隻值三千。”
張承運在手機對話框實時匯報。
【張承運:至總說您隻值三千。】
【陸照:問他,誰值三萬。】
張承運抬頭,剛張開嘴,就聽見對麵的青年像是長了千裏眼一樣道:“他問我誰值三萬?”
見張承運驚訝的眼神,至灼笑了笑。他十分認真地沉吟片刻,眉頭微蹙,似乎是難以抉擇:“我覺得杜危和姬研都不錯,你說他們會有人答應嗎?”
張承運下意識低頭,手指在屏幕上敲擊。
輸入欄剛打了幾個字,又被人刪除。
他深吸一口氣,放下手機,有些受不了:“我認為如果你們需要,可以直接打個電話。”
至灼冷哼了一聲,示意他看向後麵無法處置的花花草草:“怪誰?還不是怪你打我小報告?”
張承運看向窗外,假裝沒聽見。
至灼五指交叉疊在下巴,笑吟吟說:“這些東西你負責養。”
在對方拒絕以前,他褐色眼眸微微眯起,淡淡威脅道:“蔫掉一盆,我去陸興遠那討討說法;死掉一盆,你就直接去跟陸照解釋吧。”
張承運敢怒不敢言,隻能默默將惡果自己吞下。他早該知道,這種事情隻有自己會受傷。
解決完這件事,至灼低頭繼續看手中的材料。
“沒什麽事就去忙吧。”
張承運瞥了眼他手中的文件夾,頓了頓,回頭讓送花的工人離開。
“哢噠”門關上,至灼指尖一頓,抬眸看向沒有離開的人。
“至總在看那個項目嗎?”
至灼遲疑著點頭:“是。”
至灼手中的這份文件夾,就是陸興遠讓他做的事情。
雖然以陸興遠的老謀深算,為了做個局,不至於隨便拿出一個不能深究的方案。但是,至灼不想賭。
忽悠人總得給他們的智商一個麵子,一旦魚醒了,就有些麻煩了。
隻是至灼從前並沒有接觸商業方麵的事情,他不是什麽一兩天就能立刻懂的商業天才,這份項目資料看得格外頭痛。
張承運望著青年蹙起的眉峰,微笑道:“您不必擔心這份資料的可靠性。”
至灼抬眸:“哦?”
張承運指向那份資料道:“這個項目是陸少留下的。”
至灼揚眉,有了些興趣,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陸少在生病以前,管理過陸氏集團。”
白月光前妻死亡,陸興遠和現任妻子結婚生子以後,陸照作為養子難免成為一個多餘的人。按理說,雖然頂著陸家大少爺的頭銜,但誰都不會把他當回事兒。
轉折點發生在陸照14歲的時候,他以一個小少年的模樣,被陸興遠帶進陸氏集團。由於年齡太小,他並不掛職,但是卻真正接手了核心管理。
即使陸照因病消失兩年多,也無人敢看輕他的地位。
“當時,陸總對國際市場野心勃勃,陸少幫他寫下了這份項目。後來因為陸少生病,這份方案被擱置,直到現在陸總才重新啟用。”
張承運看著被放在桌上的文件夾,臉上保持著標準的微笑:“您放心交給他們,沒人能看得出問題。”
至灼垂眸,五指在紙頁上敲擊。
空氣中充斥安靜因子,片刻後,辦公室內響起一聲輕笑。
至灼抬眸,看著麵前的男人,笑眯眯問:“包括陸興遠嗎?”
張承運恭敬站在原地,垂下眼睛,微笑著沒有說話。
至灼懂了。
不過提及陸照的過往,他想到在療養院的一些事情。
思慮片刻後,至灼雙手按在座椅扶手上站起身。他走到麵相外麵辦公室的玻璃牆,微笑著掃視窺視的人後,倏地拉上百葉窗。
至灼回身,瞥向中央的男人直接問:“陸家到底對陸照做過什麽。”
百葉窗將這片空間封閉下來,站在中央一直保持微笑的男人終於放下嘴角的微笑,追憶過往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恨。
張承運淡淡開口:“我是在陸少進入公司以後才與他認識的,他的過往我不清楚。”
他嗓音頓了下,語氣愈加低沉:“我隻聽說,那位夫人是個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