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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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位夫人的瘋是天生的。

    作為一名天才畫家,她的畫最負盛名的便是令人窒息的恐懼。極致驚懼的人臉、死亡前夕的扭曲、令人窒息的地下室、無法躲避的怪誕等等,災難成就了她的畫筆。

    天才總是需要一些靈感,需要身臨其境地觀察、感受……

    有人猜測,她曾為此做過太多惡劣的事情,後來的遭遇是對她的懲罰。

    據說,那場綁架是女人自願去的,她想真正感受那種痛苦,為了更上一層樓。在陸興遠帶人出現的時候,綁匪已經砍斷了女人用來畫畫的右手食指與中指,用刀將她的手劃出一道又一道傷口。

    這件事之後,她就真正意義地瘋了。

    陸家夫人又在自殺;陸家又有人被砍傷;有屍體在往外運……在她死去之前的那段時間裏,陸家是誰都不敢沾染的地獄。

    有陸興遠在背後撐腰,受害者永遠無法得到公正的申訴,又會有新的受害者被源源不斷送進去供她玩弄。

    張承運的母親便是死亡名單中的一員,死亡時他剛剛拿到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他用很短的時間作出報仇的決斷,並放棄自己心儀的專業轉入經濟學。

    經過努力,張承運終於進入陸氏集團。可悲的是,越是靠近這個龐然大物,他才越清楚的知道撼動他有多難。

    走投無路之下,張承運打算孤注一擲——直接殺了陸興遠。惡魔死了,如果可以殺死縱容惡魔的倀鬼,他願意付出一生作為代價。

    他買好了刀,去墓地為母親送上最後一束花,確認陸興遠那一天都會在辦公室以後準備從樓梯間直上一百層。

    樓梯太高,張承運那時的權限最多隻能抵達57層。他爬的氣喘籲籲,終於看到了99層的標識牌。

    張承運坐在99層的樓梯上休整,雙手死死握著刀,呼吸粗重,腦中混亂不堪,隻閃過他臆想的以後——血色與牢籠。

    在此之際,張承運聽到一道來自頭頂的聲音。

    “張承運。”

    他心裏下意識一緊,猛地抬頭,發現是三天前陸興遠當眾宣布參與陸氏集團管理的少年,陸興遠的兒子。

    張承運猛地站起身,皺眉看著麵前的少年,心中已經在盤算事情敗露殺了他、再衝上去殺陸興遠。

    少年應該看出了他的打算,卻隻是淡淡瞥一眼他手中的刀。他背著光站在上麵的台階上,一手扶在冰涼的扶手上,麵無表情道:“我在這裏等你很久了。”

    ……

    “我至今不知道,陸少為何認識我,又是如何知道我的打算的。”

    張承運深吸一口氣,望向對麵的至灼:“當初那裏傳出過很多恐怖的說法,我想,陸少作為當時被領進去的養子應該也躲不掉吧。”

    張承運冷嗬一聲:“瘋子怎麽會有領養孩子的資質呢?陸興遠現在落得自爆的下場,罪有應得。”

    這句話落下,封閉的辦公室裏陷入沉默。

    至灼還站在玻璃牆前,身側的手逐漸捏緊,微長的指甲嵌入掌心,絲絲疼痛傳上來。

    張承運隻是從他的角度描述著從前的事情,可正如他所說的,陸照作為養子進入那裏大概是躲不掉的。療養院那天早上,無意間看到的陸照滿背的傷就是印證。

    青年殷紅的唇角無意義牽動一下,房間響起一道極輕的歎息。

    “陸興遠真是幸運。”

    他幸運地快死了,再痛苦也不會忍耐太久。

    至灼現在有些後悔,後悔選擇現在這條方案與陸興遠合作了。他不爽地皺眉,褐色眼眸被冰冷覆蓋。

    “叮鈴鈴~”,桌上的手機鈴聲打破這份寂靜。

    張承運從濃厚的情緒中回神,瞥了眼桌上的手機。

    “花送到,我先告辭了。”他衝至灼點了點頭,識趣離開。

    至灼拿起手機,看到上麵熟悉的備注,神情稍稍緩和一些。他調整一下臉上的表情,劃開綠鍵的同時眼眸中便盈滿笑意:“怎麽了?”

    電話對麵頓了一下,獨屬於陸照的平淡聲音才從聲筒裏穿出:“至灼。”

    至灼單手撐在辦公桌上,應道:“嗯?”

    “班主任要請家長,你放學時間來一趟。”

    至灼直接僵住。

    充斥著昂揚青春氣息的校園對至灼來說那樣陌生,又那樣熟悉。

    但凡今天他沒有多問張承運一句,但凡再無情一點,至灼肯定會對陸照始亂終棄,道一聲——“你誰?”

    他邁著沉重的步伐,來到熟悉的班主任辦公室,敲開門,走進去。

    陸照穿著單薄的校服沉默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旁邊的班主任就抬頭等著,看到至灼的一瞬間,她甚至沉默了兩秒。

    “怎麽又是你?”班主任的話語中夾雜著咬牙切齒和不可置信,相當複雜。

    至灼內心也相當複雜,他在心裏歎了口氣,走到陸照身邊,抬手在他腦袋上糊弄兩把。

    他低頭感慨道:“人在江湖,誰沒幾個不懂事的弟弟呢?”

    班主任無語。

    陸照聞言,蹙眉望向至灼。

    但是至灼沒有看他,自顧自坐到他旁邊。青年雙手放在膝蓋,麵帶微笑,熟練聽訓:“這次又是什麽事,您說。”

    班主任瞧他這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比至辰逃課一周爹不管娘不問都氣。她深吸一口氣,道:“昨天陸照逃課你知不知道?”

    原來是這事啊。

    至灼鬆了口氣,他瞥一眼身邊的陸照,垂眸低笑一聲。

    班主任蹙眉,她對這個漂亮青年的笑有些ptd,警惕問:“你笑什麽?”

    至灼抬眸望向她,揚唇沒有說。怕說出來,這位負責任的老師會當場把他送進派出所。

    他隻是點頭,笑吟吟說:“我知道。”

    在班主任再要開口的時候,至灼忽然反客為主:“陸興遠把人送來時,沒和你們說過嗎?”

    他轉頭看向進來後一直注視著自己的少年,抬起手,微涼的指尖點在他的額頭中央。

    “他這裏出了點問題,記不住事兒。”至灼瞥向班主任,笑眯眯道,“我更想知道,貴校是如何放任這樣一個人逃課出去的。”

    班主任神情一怔,張了張嘴,啞口無言。

    當一場學生逃課,變成校方對學生的監管不當,這件事就好辦很多。

    學校與家長雙方為自己的監護不當行為道歉,而陸照作為並非完全無行為能力,所以還是要寫一份檢討。

    在他們起身離去以前,班主任跟著站起來,語氣有些沉重問:“至辰前段時間逃了正正一周的課,家長一個都聯係不上,你們到底怎麽想的。”

    至灼頓了頓,抿唇道:“我們家的事情有些複雜,大概您以後都聯係不上他們了。”

    至灼微微鞠躬:“至辰麻煩您在學校多照看,如果有事,可以直接聯係我。”

    班主任點頭:“應該的。”

    離開學校時,外麵已經沒什麽人了。放學以後的學校外格外冷清,剛剛還占滿的停車區現在幾乎空無一人。

    這次至灼開車過來,新提的銀灰色越野,車與本人的精致相比過於粗獷,某種方麵又詭異的合適。

    至灼掏出鑰匙,用下巴示意陸照去副駕,自己剛抵達駕駛座門前,忽然感覺背後跟來一個人。

    他回身,看到陸照拿著班主任熱心讚助的檢討專用紅線紙,蹙眉跟在他身後。

    至灼戳了下他的臉,笑道:“這麽著急寫檢討?”

    陸照抬眸望著至灼,直接抬手握住他的手,抬步向前逼近一步。

    這個動作導致至灼後背貼在高大的越野車門,被限製在一隅之地。

    “我要檢討什麽?”

    陸照垂眸望著眼前的薄唇,低頭親一下,低聲問:“檢討這個嗎?”

    至灼微滯,耳尖有些發熱。他眼睛忽閃幾下,不甘示弱地勾起唇角,在他耳邊道:“我不介意你檢討這個,不過寫了之後,我怕你這學上不成了。”

    他記得談戀愛這種事情,在學校都是高壓線。

    陸照順勢環住他,在青年的鬢發間蹭了蹭:“我有學位證書,如果不是你讓我來,我不會過來浪費時間。”

    陸照這話有些讓人驚訝,但結合陸興遠讓14歲的他插手集團事務,好像又不是什麽稀奇事了。畢竟,陸興遠也不會拿自己一輩子的心血開玩笑,陸照必然有真材實料打動他。

    至灼之前的想法還是錯了。並不是陸興遠對養子有什麽殘存的情感,而是陸照有不可替代的利用價值。

    比如,成就他的野心。

    至灼下巴抵在陸照的肩膀,姣好的眼眸淡漠望著前方的垂眸。他抬手撫摸陸照的後頸,輕聲開口:“暫時還是待在這裏吧,陸家那麽無聊,你這班主任挺好的,可以陪你玩兒。”

    這話如果被班主任聽見,恐怕又要瞪著眼氣過去。

    陸照察覺到至灼語氣中的不同情緒,眼神閃了閃。他鬆開手,直麵至灼:“今天我可以跟你回家嗎?”

    望著黑眸難得泄出的期待光芒,至灼眼眸一彎,偏偏腦袋笑道:“上車!”

    剛坐上駕駛座,至灼的手機便接到一條消息。

    【陸興遠:你把陸照接走了?】

    至灼微眯眼睛,直接把手機扔到一旁,沒理。

    他看著副駕的陸照坐好以後,剛想啟動車子,忽然頓住。

    至灼轉頭,看著除了一張檢討紙外一身輕鬆的陸照,俊秀的眉緩緩蹙起。

    好像有點不對勁。

    陸照見他看著自己不走,問:“怎麽了?”

    至灼想了半天終於似乎捕捉到什麽,他舉起兩根食指,在空中比劃出一個矩形,問:“你那個記東西的筆記本呢?”

    陸照黑眸望著青年,忽然沉默。

    “寫在手機裏。”

    至灼嗬了一聲,直接把手伸到他麵前:“給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