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臭味相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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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灼抬步,走到那麵牆前。他抬手,瑩白的指尖在框裱藝術品的冰冷玻璃上遊走,最終停在畫中女人瞪大的雙眼上。

    他用手掌將其覆蓋上。

    至灼回眸望向女人,微微歪頭不解道:“合作什麽,我不懂?”

    清冽的嗓音帶著疑惑,響徹在玻璃走廊裏。落下時,狹窄的走廊遠處還傳來了悠長的回音。

    麵對他的態度,石嫻絲毫不亂,篤定道:“陸興遠最近對我態度變了,他的身邊最近隻有你這一個變數。”

    至灼動了動眉,放下貼在玻璃上的手,轉身麵向女人。

    石嫻昂頭與之對視,繼續道:“我不知道你用了什麽手段,但我也同樣有辦法對付你。與其這樣內耗,我們不如合作,我願意和你平分。”

    女人走向前,騰出一隻手撩撥至灼脖頸處的領帶,柔聲道:“有些人一旦沾上,想離開可就難了。你還年輕,帥氣又優秀,大好人生何必為了一點點利益而與一隻怪物綁起來。”

    “至灼,今天我為你揭露他的真麵目,一是為了我自己,二也是為了你呀。”

    迷幻的空間內,青年站在墜死者的畫像下安靜許久,清俊的眉目緊蹙,似乎在掙紮。

    最終在女人期待的目光下,他輕啟薄唇。

    “三天。”

    至灼離開時,外麵下起了雨,霧蒙蒙浸潤整個陸家。晚秋的雨很冷,風迎麵一吹,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石嫻借過女仆拿來的雨傘,她麵帶微笑,親自打開以後遞到至灼麵前:“至先生,期待您的答複。”

    至灼側眸望了她一眼,微微點頭,接過傘,抬腿邁入雨幕之中。

    青年的背影挺拔而修長,即使看不見那張優越的麵龐,依舊讓人心髒為之心動。

    女人眼眸落在他離去的身影,眼波流轉,因為風雨的寒氣吹進來,攏了下身上的外套。

    她笑了一下,低頭轉身回去。

    灰蒙蒙的別墅三樓窗戶裏,身穿白襯衫的少年目送院中的黑傘逐漸離去。雨水在玻璃上方凝成一股滑下來,將窗後的那種清俊的臉割裂。

    直到車尾燈都消失在雨幕之中,陸照方才收回視線。他沉默轉身,深眸望向麵前的樓梯,似乎在等待什麽。

    沒幾秒鍾,石嫻拐彎走上來。

    她踩了幾級台階後,敏感地察覺不對,一抬頭便看見樓梯上方的陸照。

    熾白的燈光從少年頭頂打下來,深邃的五官淡漠如冰。尤其是那雙濃黑如夜的眼睛,垂眸望過來的視線如視死物。

    石嫻緩緩停下腳步。

    似乎是那些畫的影響還在,明明對方隻是站在那裏,什麽都沒做,可一想到這就是那些東西的創作者,冰涼與恐懼的陰影立刻在她心頭彌漫。

    女人慌張地與陸照對視,心中有一個聲音莫名告訴她——

    他什麽都知道了。

    長橫煙雨的地下車庫,一條長腿邁出,青年拎著一隻濕潤的雨傘,從銀色越野上下來。

    那種張漂亮的臉表情陰鬱,他沉默走到電梯前,隨手扔進旁邊的藍色垃圾桶,按亮上行鍵。

    伸出的手指冷白,皮膚濕潤,看起來很冷的樣子。

    至灼保持著這種不悅的狀態,一直忍到家中。

    他脫下被雨水濕氣浸潤的西裝外套,直接扔到沙發上,煩躁罵一句:“陸興遠這個廢物。”

    係統:【氣大傷身。】

    它這句話安撫得毫無作用。

    至灼扯開領帶,皺眉坐在到沙發上:“連個人都騙不住,反倒讓她過來威脅我,有辦法對付我?”

    他冷嗬一聲。

    【這樣的變數,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一切就緒,我的計劃馬上就要成功了,他惹出這樣的麻煩,我難道不應該生氣嗎?”

    係統沒有立即回話。

    黑暗的房間內安靜很久,隻有外麵淅淅瀝瀝的雨聲,空曠而寂寥,也讓人逐漸冷靜。

    昏暗中的青年深吸一口氣,轉身仰躺在沙發上。頭枕著靠枕,半長發散落,左臂壓住眼睛。

    【至灼,我使用最近優化後的算法為你生成了一份情緒診斷報告,你想聽嗎?】

    至灼悶聲回應:“說吧。”

    【診斷對象:至灼】

    【異常情緒:憤怒】

    【診斷分析:上一個雨夜結束,陸照在你麵前休克。從醫生那裏得知信息以後,你以為他從前為了挽回父母而不惜生命,可是進入陸氏集團以後,張承運的話告訴你,陸照已經謀劃好一切確認陸興遠會一敗塗地。

    陸照因病沒有記憶,卻在為了記住你做出許多努力,他永遠親近你,也永遠在等待你。你為之動容,卻發現對方一直在隱瞞欺騙。

    張承運告訴你關於陸家的恐怖傳言以後,結合陸照身上的經曆,你心疼他幼年在陸家是經曆,可是剛剛石嫻帶你見過的一切又說明,說不定他是共犯。

    至灼,你發現自己並不了解他,明白他也許不是那個被困高塔等待你去拯救的長發公主,而是一隻藏匿真實的怪物。】

    【診斷結果:據分析,您的情緒與陸照相關的可能性高達90%,異常情緒其實是您用於發泄以上情緒的宣泄口。】

    【係統建議:分手解決一切。】

    至灼聽著它的話,被來下壓的嘴角都忍不住揚起來,噗嗤笑出了聲。

    他拿下遮在眼睛上的手臂,露出一雙笑眼:“我聽出來了,你這是勸分之心不死,上次沒成功逮到空子又來了。”

    係統不大高興,認真強調:【這不是編的。】

    “可是……”

    至灼忍不住又笑一聲:“可是這個報告聽起來太好笑了,哈哈哈哈——”

    【哪裏可笑!】係統的電子音難得聽出一些情緒。

    至灼咳了一聲,止住笑聲。他放鬆地躺在沙發上,盯著頭頂的天花板。褐色的桃花眼眨了眨,疑惑道:“我為什麽要氣陸照?”

    係統不敢置信人類的善變:【你在車裏明明生氣了,還說自己雙標。】

    “那個啊。”

    至灼眼神飄了下,挪動身體側躺,他彎眸笑道:“那種生氣不是你理解的生氣。”

    【生氣還會不一樣?】

    至灼揚眉:“算問題嗎?”

    係統沉默片刻,默默道:【算。】

    他舉起三根手指,笑眯眯道:“我有三個了啊。”

    說完,至灼起身,盤腿坐在沙發上,眼眸彎彎,周身氛圍瞬間從進門時的暴風驟雨變成了春暖花開。

    “那個叫賭氣,一點點小情趣,隻對特別的人出現。”

    “你沒談過戀愛,我原諒你不懂。”

    係統看著麵前這個多變的人類,冷漠地【哦】一聲。

    至灼昂頭低笑一聲,望著昏暗的客廳,臉上的表情逐漸化為平淡。

    他輕聲道:“你有兩點沒說錯。”

    “第一,陸興遠被人拿捏了十年,我的確考慮過石嫻在關鍵時候發難。她來找我尋求合作,是我不曾設想過的最愚蠢好笑的方式了。”

    “第二,的確與陸照有關。”

    至灼支起雙臂,手掌撐著臉頰。褐色眼眸淺淺垂著,似乎有些苦惱:“隨便使用特權領養他,偷走他本該自由的人生。瘋女人控製他去完成自己惡心又愚蠢的理想,陸興遠榨幹最後一絲價值以後丟開,現在有被石嫻拿這些過往來挑撥離間。

    青年漂亮的臉忍不住皺起來:“一想到他的人生被這些人肆意踐踏利用,我就好氣。”

    剛剛在那道走廊裏,他為了計劃,強忍著才沒有爆發。

    石嫻以為至灼看見那些東西會恐懼一個靈魂黑暗的人,可是……

    不就應該這樣嗎?如果是他幼年時被人帶走,教自己畫這些東西。至灼會保證被放在黑絲絨布後麵的畫,會更殘忍十倍。

    至灼不理解,這樣的事情有什麽值得得意拿出來當做策反他的手段的。

    就像……就像當初的至辰,他就完全不理解為什麽他能說出“我為什麽要恨自己的父母啊”那樣的話。

    至灼右手的指尖隨意地點擊在臉頰上,思慮一會兒後,至灼終於不得不承認:“係統,我好像確實挺喜歡陸照的。”

    “我們興許還是臭味相投。”

    係統:【您一向有自知之明。】

    至灼:“……您可真會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