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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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好了,這麽快的車速跳下去可是會把腿折了的。”趕車賊子突然不緊不慢的說了一句。
啊?他背後長眼睛了嗎?為什麽能猜到我想跳車?謝影珊心下猜疑之際,還不忘好好打量了一番這賊子的背影,個子挺高的,因為穿了短打裝束,能看出上身肌肉輪廓,身材緊致結實又不會過於粗壯,妥妥的男神身材了,相貌長的也不錯,隻是這麽一副好皮囊怎麽就落草為寇了呢?
“別探頭探腦的,往裏坐好了,前麵有個大轉彎。”趕車賊子又突然開口。
謝影珊掩飾性的咳嗽了兩聲,往後挪了一點,表示懷疑的問道:“你知道我要去哪嗎?”
賊子微微側了側頭,哼了一聲笑道:“你這樣的官家小姐大早上的出門,還能去哪?自然是去清虛觀進香了。”
喲,這人還有點見識啊。謝影珊突然就對他來了興趣,撇了撇嘴道:“你若是不怕我去告發你,就說說你的高姓大名唄!”
男子又側了側頭,這一回把眼神也投了過來,看了謝影珊一眼道:“你挺有趣的。”
謝影珊白了他一眼道:“什麽叫有趣,不說算了。”
“雪一飄。你呢?哪家的小姐?”
“雪一飄,這名字也是夠怪的!”謝影珊咬了咬下唇忍住沒笑。
“江湖中人沒什麽家世,有個名號就行。你叫什麽名字?”
謝影珊倒是對他這句話裏透露出來的豪氣有幾分認可,不過卻故意想逗逗他道:“我一個閨閣女兒,名字怎可以隨便告訴陌生人。”
“剛才還覺得你不拘小節,現在就扭捏起來了。”雪一飄扭頭看過來,眼神中盡是戲謔。
“你就叫我謝影兒吧。”謝影珊想了想,還是沒告訴他全名。
“謝影兒?當今朝堂之上,姓謝的高官非兵部尚書謝遷莫屬了,莫非你是謝尚書家的女兒?”
雪一飄這話卻立刻讓謝影珊警惕了起來,一個強盜草寇,怎的對官家之事如數家珍,這人隻怕不簡單,於是閉了口,沒應承。
雪一飄似乎感覺到了謝影珊的警惕,自嘲的笑了笑,也沒再說話,專心趕起馬車來。
很快,馬車便駛到了三裏坡前的大轉彎處。
三裏坡的半山腰上,幾塊巨石後麵,橫七豎八的躺了十幾具屍體,而那些屍體的旁邊,卻齊刷刷的又站著十幾個青衣人。其中一個深藍錦袍的公子,正陰沉著臉將手中的劍插還到劍鞘中去。
“沒留下什麽痕跡吧?”劉逸晨看著地上的屍體問道。
應祥忙答道:“事先注意了的,絕對看不出是我們神機營所為。”
“好吧,我們趕緊離開這兒。”劉逸晨忙著走,是因為怕撞見後麵趕來的人,他可是記得清清楚楚,前世這些歹徒從半山腰衝將下去劫持了謝大小姐的車子,他正好路過出手將歹徒都殺了,而他那好弟弟很快也出現了,一副英雄救美的樣子一直護在謝大小姐身邊。他這一世算準了時辰提前出來,就是為了神不知鬼不覺的把這些歹徒給解決了。
正在這時,馬車碾壓路麵的聲音從大轉彎處傳來,劉逸晨知道是謝影珊的馬車過來了,本想立刻上馬從後山悄悄離開的,怎奈不知是中了什麽邪,他硬是忍不住躲在大石後麵往馬車行處望了一眼。可就是這一眼,讓他看出了不對勁。
車夫怎麽換了人?細看那人,短打裝束,腰懸雙劍,馬車的篷布上還沾滿了鮮血,這一驚可真是非同小可。他忽然想起來,前世在謝影珊遭劫之前一個時辰,這條路上還發生了另一起搶劫事件,一個叫梁員外的商戶雇了鏢師護鏢,不知是得罪了哪方豪傑,被人搶走了一件重要物件。不過因為他不是三法司的人,前世也懶得去管這些搶劫案,便沒有去關注後續。這時想起來,不由得狠狠拍了一下自己腦袋。
“大人,怎麽了?”應祥見大人居然拍自己腦門,緊張的詢問發生了什麽事。
“你們騎馬速速離開,到清虛觀等我。”劉逸晨看一眼劫車的人就知道對方是高手,高手過招,人多了反而不便。
正趕著馬車的雪一飄,忽然感覺山坡上有異動。猛地轉頭看去,一個藍色身影在山坡上迅速移動,轉眼之間,人便已經飛到了馬車車頂。
人未到,利劍已到。
雪一飄本能的雙手反握,“錚”一聲就同時拔出了腰間雙劍。
“哐”的一聲巨響,三柄劍撞擊在了一起,火花四濺,但瞬間就被彈了開去。
兩人都吃驚於對方的內力,一招過後各自調整姿勢,沒有立刻使出第二招。
劉逸晨站在車頂居高臨下,而雪一飄則已躍起,一屁股倒坐在了馬背之上。
“來者何人?為何偷襲?”雪一飄雙劍直指,盛氣淩人。
“你是什麽人,為何劫持謝小姐馬車?”劉逸晨氣勢上分毫不讓。
而此時此刻,車裏的謝大小姐幾乎被震暈了過去。剛剛兵器撞擊的巨響和可怕的震動嚇得她一激靈,借著馬車行駛的慣性,腦袋直接撞在了門柱上,整個人被撞得完全攤在了車裏。
兩匹馬失去了人為控製,開始了自由發揮,奔跑的甚是脫歡,馬車也開始劇烈的左右搖晃起來。
我去,怎麽回事,又打起來了。謝影珊摸著自己腦袋,眼冒金星,這一撞著實厲害,不會得腦震蕩吧。正恨得牙癢癢,馬車不知道是軋到了什麽東西,高速行駛之下突然顛起了老高。剛剛悠悠醒轉的雅音又被震暈了過去。
車內兩個姑娘的尖叫聲,打擾了車外正緊張對峙的兩人的注意力,兩人不約而同的往車內看了一眼,同時怒喝了一聲,雙雙飛躍而起,劍指要害,都是狠辣無比的招式。
可就在這時,馬車輾軋到了一塊大石頭,兩匹馬現在的奔跑節奏本就已經不太同步,車身這一傾斜,車尾便不受控製的往路邊甩了出去。馬兒受到車身牽製,反而更加奮力揚蹄,但方向有了偏頗,竟硬生生往路基之下衝了下去。
打鬥的兩人此時尚且糾纏在半空中,無法借力回到馬車上,這一下,雙雙都落回了路麵上,眼睜睜的看著馬車翻下了路基。
“謝小姐!”
“影兒!”
兩個大男人飛快的奔到路邊,隻看到那個丫鬟已經被甩出車廂,姿勢詭異的躺在路基的邊坡上昏迷不醒。
而那輛馬車,雖風雨飄搖,但被兩匹馬拉著,依然跌跌撞撞的往山地裏奔去。
就在此時,大轉彎處有人高喊了一句:“賊子往哪裏跑。”
劉逸晨轉頭看去,正是自己那個好弟弟劉逸清帶著三千營的十幾個官軍趕來。他嫌惡的哼了一聲,轉頭就跳下了路基。
而雪一飄看到有官軍來了,也不敢耽誤,同樣毫不猶豫的跳下了路基。
馬車裏的謝影珊可就悲催了,馬車跌落路基的時候,雅音被甩了出去,如今隻有她一個人留在馬車裏,兩匹馬已經如得了失心瘋一般,瘋狂的隻知道往前跑。她不會駕車,更別說她現在使盡了全身力氣也隻能勉強抓住車箱柱子,不被甩出去摔死。
也不知道馬車跑了多久,透過早已破敗不堪的車簾,謝影珊似乎看到前麵乃是個陡坡。她尖叫了一聲,不顧一切的衝到了車廂門邊,試圖去抓住那條飄忽不定的韁繩。這時候她才看到,兩匹馬身上都有傷痕,怪不得那個雪一飄要來親自駕車。
可是此時,受了驚嚇的馬兒已經根本停不下來,雖然發現前方是陡坡,但依舊直直的衝了下去。
本已殘破到四處漏風的車廂,此時再也經受不住山路的顛簸,大有四分五裂之勢。可憐謝影珊自出生以來,何時遭受過這等艱險,嚇得是著實不輕,但她沒有放棄,雙手緊緊抱著車廂柱子,防止自己被拋出去,腦子裏還在思考現在該怎麽辦?從小練習散打還是有些好處的,至少學會了困境中如何保持冷靜的思考能力。
車廂尾狠狠的撞在了一棵樹上,巨大的震動中,箱體四麵的麵板轟然碎裂,豪華馬車箱立刻隻剩下了幾根柱子。謝影珊嚇得閉起眼睛瘋狂大叫起來,心中一股悲涼升騰而起,為什麽這麽倒黴,既然穿越過來後這麽快就要死,幹嘛還要讓自己穿越。
正悲傷欲絕之際,忽然腰間被一隻大手緊緊摟住,一股大力傳遞過來,似乎想將自己往上提起來。謝影珊本能的收緊雙手,求生欲促使她更加緊緊的抱住了柱子。然後,背上就貼過來一堵溫暖的牆,頭頂一個聲音說道:“放手,馬車很快就要散架了。”
這人是來救自己的嗎?心頭雖然一喜,但不信任感油然而生,顫巍巍的帶著哭腔問道:“你保證我們不會摔死嗎?”
背後的人似乎沒想到這種危機關頭她竟然會這麽說,停頓了一瞬之後失笑道:“我保證我們會平安無事。”
聽到身後之人自信的語氣,謝影珊終於放心的鬆開了雙手。然後身體就像坐過山車一般飛了起來。
謝影珊第一次感受到這種在電視裏才看得到的輕功是怎麽帶著人飛起來的,感覺還挺好,應該比吊威亞有安全感。還在細細品味空中飛翔的樂趣,單手抱著她的人伸出另一隻手抓住了一根樹枝輕輕一蕩,消解了他倆的慣性,然後穩穩的落在了地上。
就結束了!謝影珊意猶未盡,暫時忘記了自己現在已經渾身是傷。
感覺到她站穩了,緊緊抱著她腰的手,像觸了電一般迅速的縮了回去。
可是這時候謝影珊已經恢複了清醒,渾身如散了架一般的疼痛瞬間襲來,疼得她慘叫了一身,雙腿一哆嗦,就跌坐在了地上。
“你沒事吧?”救她之人似乎也嚇了一跳,迅速蹲下扶住了她。
謝影珊抬頭,這才看清楚竟然是那個藍袍貴公子。
“啊?是你?你可真是個烏鴉嘴,我還真遇到了強盜。”謝影珊痛得眼淚汪汪,沒說個謝字,居然還不忘抱怨一句。
劉逸晨看著眼前的女子,頭發散亂、麵色慘白,嘴唇也咬破了,下巴上絲絲的血跡。額頭上兩個青紫的大包,在白皙的皮膚襯托下,顯得格外猙獰。一雙圓圓的大眼睛已經哭得像兩個水蜜桃一般楚楚可憐。一身原本昂貴豔麗的華服,此時也撕破了多處,內襯的襦裙都已露了出來。
一陣悔意襲上心頭,都是因為他大意了,才讓她一個嬌滴滴的千金大小姐遭了這樣的罪。她今次受的這罪,可不比前世遭遇的嚴重了何止十倍。早知如此,他還不如不插手。
“對不起!都怪我想得不夠周全。”劉逸晨說著,有些不忍心看她的低下了頭去,可是這一低頭,反而看見了更加觸目驚心的一幕。她的一雙纖纖玉手,因為一直緊緊抓著車廂柱子,此時整個手掌已經完全磨破了皮,鮮血直流,她雙手現在正抓著裙子,那裙擺上都已浸染了一大片血跡。
他原本就懊悔的眼神,此刻更是染上了心痛。
“你的手流血了,得包紮一下。”他邊說邊從懷裏掏出了一瓶藥。
謝影珊經他這麽一提醒,一雙手掌上立刻感受到了鑽心之痛,真的就如別人說的那樣,千萬根針刺穿的那種痛。她“啊”的慘叫了一聲,抬起雙手一看,果然是慘不忍睹。
劉逸晨被她這一聲叫,嚇得手一抖,藥瓶都掉到了地上。他也不知道是何緣故,想自己在戰場上大傷小傷多少次自己都記不清了,什麽時候皺過眉頭,可現在看到她滿手的血,竟讓他心驚膽戰、不忍直視。
謝影珊看著掉在地上的藥瓶,又抬頭看了看劉逸晨一副嚇壞了的表情,心想原來這人如此膽小,剛剛看他輕功了得,還以為是個什麽大俠呢。哎,算了算了,看在剛才他冒死救自己的份上,她就忍痛裝的勇敢一點吧。
“哎呀,也沒什麽事,就是破了點皮,你這是金瘡藥吧,塗上先包紮起來,回去我再讓大夫看看應該就沒事了。”
劉逸晨再次抬頭詫異的看向她,心中震驚,她這是在安慰自己嗎?腦海中忽然閃現出自己前世救她時的情形,他抓住了幾個活口,用了一點私刑逼問幕後主使,結果她被嚇得花容失色,直接就倒在了劉逸清的懷裏哭泣不止。
“喂,你不會是被嚇傻了吧,一個大男人這麽膽小。”
她伸手在他麵前晃了晃,打斷了他的回憶。
她這一抬手,嫩藕一般的半截玉臂露了出來,隻是這本應雪白無瑕的手臂,現在已然青一塊紫一塊的,好幾處還磨破了皮,正往外滲血。
“你身上還有哪裏痛?”他忽然枉顧禮儀,伸手扶住了她後背,心中自責不已,她可是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官家小姐,馬車都碎成那樣了,他怎麽就相信她隻是受了點皮外傷。
“哎喲,說到痛,還真是全身都痛。”不說不覺得,這麽一說,她確實是快撐不住了,她從小練功的人,抗打擊能力確實會比普通人好那麽一點,但這具嬌弱的身體可不比她從小練功的身體,這一番折騰,已經是超負荷運轉。漸漸的她便開始感覺到身體不聽使喚了。
劉逸晨手放在她後背,就是在用內力探她經脈虛實,這一探便知,她完全就是靠著意誌撐到現在的。果不其然,她說完話,便忽的癱軟了下來,他趕緊將身子移過去,讓她靠在了自己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