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清虛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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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影珊的膝蓋因為跪坐在馬車上時過於用力,也是破皮流血不止,根本沒法走路。

    劉逸晨能想象得到,他不能看的地方必定也是片片青紫。隻是這女人並不矯情,哼也不曾哼一聲。這多少讓他有些困惑,難道是他記錯了,前世她害怕得躲在劉逸清懷裏嚶嚶哭泣的景象,刺痛了他多少個夜晚。

    謝府拉車的那兩匹馬,乃是謝大人從兵部挑選的戰馬,腳力非同一般,它們從官道上一路往山下狂奔,實際上已跑出了很遠的距離。謝影珊不能行走,劉逸晨怕弄疼她,又小心翼翼抱著她趕路,實在是一個時辰也走不了多遠。

    好在劉逸晨常年在軍中曆練,有隨身攜帶幹糧的習慣,兩人找了個隱蔽處休息,劉逸晨怕謝影珊吃不慣幹糧,還在附近打到了一隻野兔。

    聞到野兔的香味,謝影珊從迷迷糊糊中醒了過來。稍微動了動,渾身的骨頭就鑽心的疼,忍不住輕輕呼了聲:“好痛!”

    劉逸晨聽到她呼痛,反而稍微鬆了口氣,她一直咬牙挺著,他反而十分揪心。

    “來,先喝口水,把這藥丸也吃了。”劉逸晨說著把羊皮水袋和一顆紅色藥丸遞了過去。

    謝影珊接了水袋,眼睛卻遲疑的盯著那顆藥丸。

    “這是創傷內服藥,有止痛和消炎的效果,你現在渾身是傷,隻塗外用藥粉可不行。”

    謝影珊知道他誤會自己意思了,忙解釋道:“我不是怕這藥不好,我隻是怪不好意思的,你我萍水相逢,你這麽幫我,我也不知道要怎麽感謝你。”

    劉逸晨一愣,隨即將藥塞到了她手裏,起身回到火堆旁,背對著她說道:“我不需要你感謝。”

    謝影珊見他表情古怪,心中不解,不過還是將那藥塞進了嘴裏。坐直了身子後,她又客客氣氣說道:“對了,我還不知道英雄高姓大名呢,不知道方不方便告訴,以後我一定登門拜謝。”

    劉逸晨的身子明顯的僵了一下,半晌,忽然沙啞著嗓子說道:“我叫劉逸晨。”

    劉逸晨?這名字聽著怎麽有點耳熟?謝影珊皺著眉想了一下,忽然一拍腦袋,但隨即便尖叫了一聲,她這一拍,正好拍中了自己腦門上的大包,那叫一個酸爽!

    劉逸晨聽到她尖叫,嚇了一跳,慌忙轉過身來,便看見她正疼得齜牙咧嘴。這女人,手都包成這樣了還不老實。

    然後便看到她指著自己,表情誇張的叫道:“你、你,就是那個從小和謝大小姐定了親的劉逸晨!”

    這是什麽話,你不就是謝大小姐嗎?劉逸晨雖然心中不解她為何如此說,但卻沒有回話,直接又背對了身去。

    謝影珊表情一僵,心想這人怎麽突然高冷起來了,難道是要擺出古代夫君的臭架子?切,心中原本存了的感激之情立刻煙消雲散。等等,從官道上的第一次相遇,他肯定就認出了自己,所以才會露出那驚訝的表情,接著,他去而複返提醒自己前麵有盜賊,但表現出來就是一副愛信不信自求多福的態度。隨後自己就被盜賊認錯,莫名其妙卷入了盜賊和鏢局的打鬥,而他呢,顯然是在那個大轉彎的地方專門等著的,他為什麽會在那裏等著呢?這人有問題,大大的有問題,謝影珊忽然心下了然,怪不得原先的謝大小姐那麽知書達理一個人卻瞧不上這家夥,原來他就不是個好人。

    感覺到背後的人半天也沒有動靜,劉逸晨有些不淡定了,伸手取下了烤得滋滋冒油的兔子,拔下一隻兔腿,轉身遞了過去。

    身後的人兒麵色早已變了,此刻正警惕的看著自己。

    他忽然感覺心口一痛,她果然是討厭嫁給自己的,就如前世劉逸清同自己說的那樣,這些年自己在衛所輾轉曆練,從來不記得還有這麽個未婚妻的存在,他知道她喜歡讀誰的詩嗎?知道她喜歡彈什麽曲子嗎?知道她喜歡臨摹誰的畫嗎?他什麽都沒有做過,憑什麽要求她無怨無悔、心甘情願嫁給他。

    謝影珊看著那舉著烤兔腿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忽然感覺對方有些不對勁,眼神閃爍,看上去一副很不自信的樣子。

    嗬!這人挺會裝的!謝影珊哼了一聲,伸手接過了那隻兔腿,無論如何肚子是不能餓著的。

    咬了一口肥美多汁的烤兔腿,謝影珊忽然說道:“我不知道你當時是怎麽想的,但我要告訴你的是,那個替我趕馬車的人,是打算送我去清虛觀的,但是你們打了起來,結果我就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當然,畢竟是你救了我,我也不能抱怨。不過剛才感激的話我收回,且不說那些亂七八糟的過程,就單說你這目的吧,我覺得你不過是怕我毀了名節,壞了你的清譽,是吧?所以我們算扯平了!”

    劉逸晨聽著這話,表情變得陰暗不明,內心更是翻江倒海,原來她是這麽想的。

    說完這番話,謝影珊長長舒了口氣,然後專心啃起了烤兔腿。

    雖然全身上下都很痛,但是她食欲還是不錯的,風卷殘雲過後,一隻烤兔腿就隻剩下了骨頭,她把手中骨頭一扔,抬起那雙無辜的大眼睛,又盯上了劉逸晨手中的烤兔。

    劉逸晨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非常配合的拔下了另一隻遞了過去。

    看著她吃飽喝足,他才將火堆收拾幹淨,走過去打算把她抱起來繼續趕路。

    謝影珊卻躲了躲說道:“這抱著看上去挺曖昧的,你還是背我吧。”

    可劉逸晨卻不知哪股脾氣上來,一聲不響將人抱了起來就走。

    一路上走走停停,兩人直到傍晚才趕到清虛觀。

    林溪瑤在清虛觀裏已經等得坐立不安。雖然劉逸晨的手下早已趕到清虛觀,並將情況與她說了,但她還是放心不下,幾乎每隔半個時辰就要讓人去山門處看一次。

    “姨奶奶、姨奶奶,大小姐來了,那個劉公子抱著她,已經進了山門。”一個中年仆婦走進了一間廂房,向一個中年美婦欣喜的稟報道。

    “抱著?珊兒怎麽了?受傷了嗎?”林溪瑤聽到這話,著急的站了起來。

    “還不知道,不過很快就能見到了,姨奶奶您也別著急。”中年仆婦安慰道。

    “齊姑,你趕緊去把膳食和熱水都備好,珊兒來了就能用。”

    “好的。”

    看著滿身是傷的謝影珊,林溪瑤心疼的哭了起來。

    “小姨,我沒事,您別傷心了。還好劉大公子搭救及時,這些都是皮外傷。”謝影珊這是第二次見到這位美麗不可方物的小姨,自己剛剛醒過來的時候,她就守在自己床邊,眼睛都哭成了桃子。自己醒後她便來清虛觀小住還願,這下可好,又惹了她傷心。

    “哎呀,對,還沒謝謝劉大公子呢。”林溪瑤忙轉過身去,對著劉逸晨就要拜禮。

    “林姨使不得,這是我分內之事,何談謝字。”劉逸晨趕緊攔住了她。

    林溪瑤頓了頓,會心一笑道:“你說的也是,還是珊兒有福氣。”

    劉逸晨也讀懂了林姨眼中的笑意,不由得臉上微微一紅,抬眼向謝影珊看去。謝影珊卻看上去沒什麽精神,臉色蒼白的可怕,心中又疼了起來,轉頭對林溪瑤說道:“林姨,珊兒身上或許還有許多擦傷,在野外不方便,林姨還是趕緊給她看看吧!”

    謝影珊現在又痛又累,剛剛他們在說什麽也沒注意聽,但現在卻清清楚楚的聽到了劉逸晨喚她做珊兒,不由抬頭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一路上,他可都是不屑的稱自己為謝大小姐的。

    謝影珊全身上下確實是青一塊紫一塊的,看得人觸目驚心。林溪瑤光想想當時的情形,就知道有多凶險。她的珊兒,為什麽要遭這些罪,看著心痛不已,又嗚嗚哭了起來。謝影珊不得不故作輕鬆安慰了她一番。

    劉逸晨請來了清虛觀裏的大夫,給謝影珊把了脈,傷勢看著可怕,倒也沒有真的傷到筋骨,於是開了內服和外敷的藥,囑咐要慢慢調理,不要留下病根和疤痕。

    這一夜就這樣過去了,劉逸晨的廂房就在謝影珊的旁邊,道觀裏的房間不太隔音,練武之人聽力又特別好,他專心聽著隔壁動靜,怕她半夜疼醒,竟是一夜沒睡著。

    次日,劉逸清與謝影環雙雙跟到了清虛觀。

    然而搞笑的是,謝影珊居然沒認出劉逸清來。

    林溪瑤現在已是清虛觀常客,與玄明真人談經論道,儼然已是半個出家人。再加上謝大人常年給清虛觀捐助香火錢,玄明真人便在觀中僻靜處收拾出了一個小院並三間瓦房給林溪瑤清修。

    一大早的,林溪瑤便讓齊姑喊了兩個小廝去將謝影珊接來小院,昨日因為匆忙,小院裏又過於簡陋,因此她讓謝影珊暫時住在了觀中的客房裏,今日把小院裏裏外外打整了一遍,讓謝影珊過來養傷也舒服一點。

    劉逸晨一早正斜靠在床上閉目養神,卻聽到隔壁有人說話,他本就清醒著,一骨碌便爬了起來。

    出得門來,剛好看到林姨身邊的齊姑在張羅小廝用一把太師椅準備將謝影珊抬走。

    “這是做什麽?”劉逸晨不解的問道。

    “啊,劉公子也醒了,我家姨奶奶讓大小姐還是搬到她院子裏去住,這樣方便照顧。哦,對了,小院裏已經準備了早飯,劉公子這就和我們一起過去用膳吧。”齊姑笑著回道。

    正說著,兩名小廝已經抬著太師椅準備跨門檻而出了。

    劉逸晨見謝影珊坐在太師椅上,還笑著和自己打了個招呼,眉間忽的一緊,不由分說上前去,一把將謝影珊抱了起來就走。

    “喂,劉公子,你幹嘛呢?”謝影珊被這舉動嚇了一跳,這道觀香火甚旺,一大早便有很多人來進早香,這樣是不是太惹人眼了。

    “幹嘛這副表情,又不是沒抱過。”劉逸晨一本正經譏諷道。

    謝影珊翻了個白眼:“昨日天色已晚,進香的人都離開了,現在大早上的,你沒看見這麽多人嗎?”

    “你的意思是,此舉過於親密,我隻能在沒人的地方抱你麽?”劉逸晨嘴角一勾,暗戳戳的笑了一下。

    謝影珊差點沒一口老血噴出。心想,你叉的是不是覺得比我能撩,嗬嗬,占帥哥便宜我又不吃虧,索性抬起雙手,直接圍住了劉逸晨脖子。

    這一回換做劉逸晨身子一僵,腳下差點步伐不穩。

    看著他的應激反應,謝影珊直接笑出聲來:“你也不過如此嘛!”

    劉逸晨被她摟住脖子原本隻是正常的身體反應,聽到她這麽說立刻陰沉了一張臉,被一個小丫頭嘲笑,他還是個男人嗎?於是手臂收緊,將人緊緊摟在了懷裏,姿勢愈加曖昧。

    “啊!疼!”這一用力,勒到了謝影珊的痛處,隻感覺膝蓋上的傷口都快撕裂了。

    “別喊疼啊。”劉逸晨說著,心中莫名其妙掠過一絲報複的快感,嘴角忍不住的揚起了一抹愉悅的笑。

    而齊姑和那兩個小廝,隻能無奈的將頭轉到了一邊,沒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