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東窗之事何其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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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電話跟秦小秀說結婚的事時,秦小秀有些難受:“你說,咱們母女這都是啥命?我結婚的時候,是軍婚,領導講了講話,喜糖一撒,就結了。到你這兒,集體婚禮。我們比別人差啥?怎麽就不能有自己的婚禮呢?”

    常青藤安慰她說:“你看,你找了全村最靚、最有前途的大好軍官,我找了縣太爺的公子哥兒,進門啥都有了,啥啥都不用操心。咱娘倆也是別人羨慕的對象不是?”

    秦小秀也笑了:“你就是會說話哄我,怎麽不哄哄易寒,來一場盛大婚禮。”“其實吧,娘,我也嫌麻煩。婚禮這種儀式,就是新人表演,嘉賓觀看。我又不是多漂亮,壓不住場子怎麽辦?”“行了,不辦就不辦吧,到時候,我們過去。”

    猶豫了一下,秦小秀說:“果子和明星回來了。”常青藤有些驚訝:“怎麽又不幹了?他老丈人非得氣死不可。”

    “這次,有兩個原因。一個,是明星說,果子他們班上有個女工,喜歡果子,惹得她很不高興。一個,是五一的時候,聽你表姐說想開摩托車維修店,問他們是不是願意一起。

    明星覺得隻靠果子一個人上班,掙錢也不多,就想回來跟著你表姐一起開店。回都回來了,有啥辦法。然後,你表姐說,每家兌三萬塊錢。果子有啥錢?

    我去年借你的一萬塊錢,原來想著,今年能還,現在看,得再借一段時間。你看行不行?”

    “行嘛,你拿著用吧。隻是,我總覺得開店這事兒,有點兒不靠譜。果子幹活兒還行,要說看賬,恐怕不行。開店不會算賬,未必能掙錢。”

    秦小秀不高興了:“就是用你一點錢,你咋就這麽說話呢。話裏話外的瞧不起果子。總得讓他有個學習的過程吧?啥都不讓他幹,你養他呀。”

    常青藤有些無奈:“娘,不是我瞧不起他。是他自己不愛操心,如果在工廠幹,幹活兒拿錢,誰也少不了他的。這自己開店,成本利潤自己心裏都要有數,很費心。就算店裏掙錢,也可能被人家騙,白做工。”

    秦小秀更生氣了:“你瞎說啥,跟著你表姐幹,有啥不放心的?那是我從小看大的孩子!再說,就是她剛結婚的時候,住在咱家的舊房子裏,我也沒要過她租金。她會騙果子?”

    常青藤一看,說不通,白惹秦小秀生氣,也就不再多說。

    隔天上午,突然有個電話來找常青藤,居然是常青果。常青藤有些驚訝:“你怎麽打電話過來了?”“姐,現在摩托車賣的好,我想和咱表姐一起開個摩托車維修店,得兌三萬塊錢,我沒那麽多錢。你看,你能借我點兒不?”

    常青藤算了算自己手裏的錢:“能借給你五千,再多我就沒有了。我今年還要結婚呢,總得留點錢。”“五千就行,你看,你啥時候能打給我?”常青藤看看表:“今天吧。”“好。”

    十月份,常青藤結婚了,因為是集體婚禮,她並不覺得要準備什麽,隻是在照婚紗照的店裏,買了一套婚紗。

    馬平覺得太簡單了,又拉了常青藤和易寒去買新衣服。給常青藤買了紅色的禮服,是換了婚紗穿的,知道晚上要住酒店,又買了一套紫色的晚禮服。

    常青藤覺得有些浪費:“脫了婚紗,穿自己的衣服就行了,晚禮服更不需要,以後,也不好穿,白浪費。”馬平堅持道:“怎麽是浪費呢,誰家新娘子都要準備幾套衣服,咱也不能少。再說,一個女人,一輩子也就這一回,怎麽也得穿穿紅衣裳。”

    給易寒買了一套名牌西裝。常青藤吐吐舌頭,低聲對易寒說:“要我說,咱廠裏發的西裝就挺好的,平時你也不穿西裝,這麽貴,好心疼。”“你去跟咱媽說。”“我傻呀,自己的衣服都推脫不了,替你去說,等著挨訓呢。”

    買完衣服,馬平累了,對易寒和常青藤說:“媽媽累了,你們倆自己去買首飾吧。”說著,把一個布包塞給了易寒,“好好給小常買幾件首飾。”

    保姆陪著馬平走了。常青藤和易寒到首飾專櫃去看。轉了一圈,常青藤說:“我們倆去買台電腦吧?首飾這東西,沒什麽用。”“那可不行,這是我媽給兒媳婦的見麵禮,怎麽能用電腦代替呢?”“買套對戒算了。”

    “不買對戒,我一個大男人,不喜歡帶戒指,去給你買個鑽戒吧?”“我也不喜歡戴戒指。”“喜歡不喜歡,現在流行買鑽戒,再買一條項鏈,將來配套戴。”

    秦小秀帶著一家子是在婚禮的前兩天來的。為了表示對親家的看重,易長安帶著兩輛車去接的站。

    先到常青藤的新房子休息。三間屋子,一間主臥,一間客臥裏有床,中間的小屋子,做成了書房。把人帶到家,常青藤才感到準備不足,對常青果和夏明星說:“你們先到主臥休息休息,我去外麵給你們訂個房間。小區對麵就有旅館。”

    夏明星忙說:“不了,姐,我和青果住到中間屋就行,不用白花錢。現在天也不冷多鋪兩床褥子就行。”常青藤覺得很不好意思,堅持說出去訂房間。

    秦小秀也說:“把我們屋子裏的床墊抽下來,給他倆鋪,我們這次來,要住些日子,住在外麵太貴了。”常青藤想想自家的經濟條件,也就接受了。

    轉過頭,給了夏明星一條提前買好的金項鏈和一千塊錢:“我知道咱家現在困難,也委屈你了。”夏明星倒是很高興:“不委屈。我們倆現在都在店裏忙活,覺得日子挺有奔頭的。”

    集體婚禮真的很熱鬧,但是,晚上的五星套房沒有了,主辦方給出的理由是,沒有那麽多房間,然後承諾,換成一年的丹城晚報。

    等到常青藤陪著家人把丹城周邊的景點轉了一個遍,再送走以後,才發現,丹城晚報也沒有。

    氣哼哼的打電話過去:“你們訂的晚報呢?”“對不起,我們老板去協調過了,報社說要從明年元月份開始,請耐心等待。”常青藤很生氣,但是,也沒有辦法。

    回到單位上班以後,常青藤就接到了後勤打來的電話:“你在丹城生活區已經有了住房,過來辦一下退宿舍的事。”常青藤讚歎:“你們效率真高。”“這不是新來的學生也要住宿舍嗎?”給易長安打了個電話,約好晚上蹭他的車搬行李,常青藤就回宿舍收拾。

    路過水房,見牛成成正在洗漱,常青藤打趣她:“吃早飯沒?”“還真沒吃。”“待會兒去外麵吃點吧。老餓著,對胃不好。”“亞飛給我買了早餐過來,待會兒熱一下就吃。”

    常青藤笑道:“終於修成正果了。”“是呀,那種日子,我過不了。真的受不了了。劉輝沒說什麽吧?”牛成成的情緒有些低落:“他挺看的開的,還安慰我呢。現在,他回老家去了。本來也是為了離我最近,才找的那份工作。”“長痛不如短痛,早了早好。大俠現在怎麽樣?”“我看,和陳誌文相處的挺和諧的,但是,就是不肯改口。”牛成成有些迷茫,“也許,是不甘心吧。”

    改革的靴子終於落地。信息中心和電氣部的通訊班合並為一個新的公司——信息公司,步正平當經理,新調來了一位姓孔的副經理。許鵬的晉升之路徹底被堵住了。

    計劃科依然是計劃科,蘭亞飛留在了計劃科,金鑫也調到了計劃科。

    新和電廠三期終於批了下來。就在職工們歡欣鼓舞,覺得可以再幹幾十年的時候,消息靈通人士透了底:“這新批下來的兩台一百萬機組,被廠長‘賣’給了港城的一個發電集團,不再是新和電廠的三期。新和電廠真的完了。”

    不待職工們去告狀,國家電力體製改革,將原來的國家電力公司一拆為五,新和電廠歸了盛世發電集團。

    然後,職工們發現廠長不見了。有傳言說,廠長拿了港城發電集團上千萬的原始股,去那邊做地區總經理去了。職工們罵聲一片,然而,於事無補。工作還要好好做,做不好,就會出事故。生活也還要繼續,還需要這份收入。

    書記雖然級別高,但是,很難節製各個副廠長。一時間,廠裏人心浮動。有傳言說,盛世集團下屬的其他發電廠職工的工資普漲20,獨獨沒有新和電廠。至於原因,當然是廠長賣了新和三期的後遺症。

    各個有希望競選廠長的人都忙碌起來,各個有希望競爭副廠長的人也忙碌起來。各個有希望競爭主任的人都忙碌起來,各個有希望競爭副主任的人也忙碌起來。

    新和電廠一片忙碌,職工們看著發呆。隻希望上級盡快指定廠長,也許、大概、可能、希望,跟著漲漲工資。

    元月份到了,丹城晚報還沒有到。常青藤又一次打電話給婚禮舉辦公司的接待人員。接待人員很無奈:“我們老板說,沒有訂上丹城晚報,準備籌錢給大家退錢呢。”常青藤怒了:“你當我傻呀,多大的報社,就差我們這幾份報紙。”“對不起,常女士,我也隻是一個前台,老板說什麽,我就說什麽,我也沒有別的辦法。”

    常青藤氣鼓鼓的,揪著易寒的耳朵發了半天牢騷:“這是從婚禮開始就是欺騙,我們能過好嗎?”“你就迷信吧,還是入黨積極分子呢。”“這可不是迷信,這是一種心理暗示。”“那我們不被它暗示不就好了。別想這麽多了,我媽還急著抱孫子呢。”

    “準生證都沒辦下來,抱什麽孫子。”“你說說,你家裏人到底是得多粗心。給你辦了身份證,卻沒告訴你。不辦也好了。現在搞得,畢業派遣證上的生日和身份證上的生日是陰陽曆,對不住了,落不了戶口,怎麽辦準生證呀。”

    常青藤推了易寒一下:“我爸也是好心,給我弟辦的時候,順便把我的也給辦了。我倒是想了一個好主意,下次去報戶口,我不帶身份證,就說沒有。現在,沒身份證的人多了去了,再辦一個身份證吧。”

    “這倒是個好主意。好了,問題解決了,不影響我們生孩子了。”“去一邊兒去。”“那怎麽行。”

    果然,聽說常青藤沒有身份證,工作人員也沒多問,順利的給她落了戶口,新辦了身份證。拿著戶口本,到單位的計生辦公室去開證明,再到新和縣計生委員會辦的學習班去學習。

    圓滿的完成了學習任務以後,常青藤拿著新鮮出爐的準生證給易寒看:“國家多不容易,連生個孩子都要管。”“孩子多不容易,想要來到這個世界上,不僅僅得爸媽同意,還得國家同意。”

    過完年,新和電廠依然沒有等到新廠長上任,四月份的時候,來了一紙委任狀——書記暫代廠長職責。職工們唏噓一片:新和電廠完了。

    五月份,牛成成和蘭亞飛結婚了。在新和飯店辦的婚禮,請了許多同事。牛成成和蘭亞飛的親戚們也都坐著包車來了。場麵很熱鬧,大家很開心。劉霞帶著陳誌文一起來的,兩個人,儼然已經是情侶了。

    常青藤沒有多問他們,隻是問汪萍:“小瓶子,你到底打算怎麽解決個人問題呀,真要是找不著,回頭把劉俊還拾到籃子裏來吧。”“去拉倒吧,好馬不吃回頭草,你太小看我了。”

    劉霞說:“有一個老板家的兒子正在追她呢,我看著,比劉俊好。”“那我就放心了。眼看著,咱都脫單了,怎麽忍心剩下這麽一個貌美如花的小姑娘孤單一人。”

    汪萍摟住常青藤:“瞧這嘴甜的,你要是真有這個心,回頭還到公寓樓來陪我。”“好呀,今天晚上我就去。”“拉倒吧,說的這麽爽快,一看就沒往心裏去。”

    參加完牛成成的婚禮,常青藤又想起來自己被欠的報紙錢,回到辦公室再次打電話給接待人員,結果,查無此號。常青藤哀嚎一聲:“我怎麽這麽倒黴呀,一生一次的婚禮,還被人家騙。”

    文和笑著說:“是錢被人家騙,人可沒被騙。”“我寧可人被人家騙,也不想錢被人家騙。”“你還在糾結這些小錢。港城發電在新和的電廠已經開始籌建了,咱廠好多技術骨幹跳槽過去了。你家易寒去不去?”

    常青藤有些有氣無力:“不去,他家裏人看不上港城發電的工作作風,不讓他去。其實我倒是想去,至少,工資高、機組新。”“我勸你別去。易寒都不去,你要是去,人家家裏人攔不攔你?他家又不缺錢,沒必要為了這事弄得一家子不痛快。還有,你不是準備要孩子,人家給的錢多,工作量肯定大。”

    常青藤撓撓頭:“這倒是。你去不去。”“我不想去。許工要去,已經說住了。”“啊,這倒是沒想到。不過,許工在這兒,真的很難幹。”“是呀,步正平寧可花錢去請外麵的人來規劃網絡,也不用許工。許工走的時候,步正平連多少年前發的八兆內存條都問她發哪兒了。幸虧許工做事細心,查著了當年的記錄。所以,我才不想管材料呢,我這人粗心的很,幹活兒還行,要是不停的查賬,我怕自己對不住。”

    “也不知道用人標準是啥,反正,從許工來看,專業技術水平高、個人素質好,也沒啥用。”“情商得高,得會拉關係。你看步正平,後勤廠長和大廠長打擂台,他就能做到兩邊都討好,這水平,咱也做不到呀。”

    “說到後勤,我有個事兒得跟你說。上次我去拿工資表,看到你比我扣得稅還要少,肯定算錯了。”“真的嘿,我比你工資高,怎麽算,也不能比你扣得稅少。我們去跟管三產勞資的人說說吧。”

    “本來柳一帆幹的好好地,現在這個白敏,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後台,愣是把柳一帆擠得管社保去了。”兩個人找到白敏的時候,給白敏看工資單:“這怎麽都不可能算出這個稅。”

    白敏掃了一眼工資單:“你們比我還會算稅?不知道就別瞎起哄。誰都來找麻煩,我的工作還怎麽幹?”常青藤氣憤的拿起工資單:“我用會算稅?說到天邊去,她工資比我高,稅也不能比我少。”

    白敏愣了一下,拿過工資單細看,軟了語氣說:“不好意思,我可能搞錯了。這個月已經過去了,下個月我給你們調過來。”人家態度好了,常青藤和文和也不好意思再說什麽,就回去了。

    下個月,工資單拿到手,兩個人又細看,這次更離譜:文和的稅成了最高的,比步正平還要高。文和和常青藤拿了工資單,去找三產勞資科的負責人——王主任。王主任態度很好,說要對白敏提出批評並勒令她修正。

    第三個月,文和的稅降了下來,常青藤的稅又超過了文和。兩個人相對無言,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麽跟三產勞資科再交涉。

    徐紅梅聽說了,撇著嘴說:“那個白敏,就是老王的姘頭,他倆能弄成個啥。你還相信他們,真是傻得可以。”“我有不知道他們是這種關係。要是早知道,也得找主任,越級上告可是大忌。”徐紅梅笑出聲:“常青藤,你出息了,連大忌都知道了。”

    文和說:“我們直接去找後勤廠長吧?這事兒關係著我們幾百個人的切身利益。”“好,我跟你一起去。就是,我可能不怎麽能說話。”“知道你菜,跟著我去就行。”

    鬧到廠長那裏以後,工資單上顯示的個人所得稅算是看不出明顯的問題了。至於算的對不對,隻有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