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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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乾從來不敢高估一個腦子少弦,分不清形勢就炸毛的女人智商。
這種人追求的是自己暢快輸出,淋漓發泄,但有反駁或意外情況,她就容易走極端。
因此,在發現梁菊眼神不對,凶惡的好像隨時要砍人的模樣時,他果斷的爆喝出聲,“老大媳婦,你是在家裏沒鬧夠,現在還想把臉丟到外麵,半點安生日子都不讓人過了是麽?”
梁菊哆嗦一下被厲聲喝醒,冷汗嘩的一下濕了滿背,整個人也站立不穩的向後倒去,旁邊人伸手不及,叫她堪堪撞在了門框上,哐當一聲動靜極大。
而也正那麽寸的,一雙高跟鞋踢踏到了門邊上,巧巧的撂在了梁菊的腦袋旁,剪裁合身的包臀裙,後開叉的設計完美的顯出被肉色絲襪襯托出的纖細小腿,一前一後的錯著位置與半身歪靠在門框上的梁菊親密接觸。
“哎喲~作死呢!哪來的護工,走路長眼了沒有?想要碰瓷怎地?”嬌言軟語,就算說著跋扈專橫詞,也讓人完全升不出反感,甚至覺得惹她生氣的人既冒失又討厭。
誰會拒絕一個漂亮女人的嬌嗔呢?答案自然是沒有的。
“你這人……哎?大嫂?”女人腰上及時撐住的手掌主人開口要罵,結果一抬眼,將將與梁菊撞了個對眼。
一時詞窮卡了殼。
偏偏懷裏的女人不省事,站直了身體後連頭發都顧不上撩,掩著紅唇一臉訝然,“大嫂?你不是在急診那邊……哦~我明白了,肯定這邊錢多,而且環境也比急診那邊優秀,看著就高端有檔次,嗬嗬,嫂子可真會鑽營。”
梁菊白著臉站直身體,因為少了高跟鞋的加持,身高上就吃了虧,讓她不得不需要仰著頭與三弟媳婦打招呼,“弟妹怎麽才來?是也知道咱爹行騙到了高幹區,來找人處理的吧?”
萬豔豔對兩個活的不如她的嫂子從來是奚落看不上的,且因著她的家世,兩個嫂子隻能受著,並且還得笑臉相迎,好言軟語。
她享受這種妯娌間的參差感,並且在心情被哄的舒適的時候,不吝給兩個嫂子們一點甜頭嚐嚐,比如,給梁菊的女兒康枟安排個工作,給二嫂趙桂芬拉點便宜的沙石鋪路徹圍牆。
小恩小惠不時的從手指縫裏漏一點,妯娌間的一團和氣就被她穩穩的拿捏,好弟妹的標簽自然緊貼著她的來了。
所以,就算她能明顯的在梁菊眼裏看出嫉妒詛咒的毒光,也依然有心情與她周旋委蛇。
她把這叫做大氣、寬廣,不計較,並且在自己老公麵前引以為傲,以借此提升因為不能生育帶來的心虛氣短。
明明沒有人敢當麵指責她是個不下蛋的母雞,但她就是非常在意兩個嫂子提及孩子時的驕傲笑臉,連丈夫康進寶偷偷貼補二哥家的崽子都成了她的眼中刺,對於隻有一個女兒的梁菊,自然也沒有同病相憐之感。
會生比不會生總還是值得說道的,萬一哪天三個妯娌吵起架,萬豔豔非常能肯定自己會被另外兩個女人猛踩痛腳,故而,她很快熟練的掌握了打一巴掌給顆甜棗的製衡之道。
“小枟回家給你說了沒有?那個男孩子的腿就是跛了點,其他方麵的條件都是頂頂好的咧,家裏有個小超市,小枟嫁過去就當老板娘,哎喲,日子不要太富裕的哦!……”
跟在她身後的康進寶眼見著她就要進入拉家常的偏題操作,是立刻戳了下她的腰眼位置,“家事回去再說,先去看看胡爺爺跟胡奶奶……”邊說邊狂打眼色,示意她去看吳叔進了房間的背影。
非常明顯的過了這村沒那店的欲拒還迎之姿,叫萬豔豔瞬間截了話頭,趕忙立刻跟了進去。
難能有個可巴結的由頭,可不能錯失了,至於梁菊的刻意提醒,夫妻倆沒有一個過心的。
笑死,就老頭那三棍子打不出個悶屁的性子,行騙?早有這本事,他家早飛黃騰達了。
康進寶甚至覺得他大嫂腦子有病,打從嫁進門時開始,不對嚴苛的婆婆生怨,卻總愛找不管事的老頭子麻煩。
不是老頭慫的全村聞名,他都要懷疑兩人是不是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畢竟扒灰這種醜聞在農村並未杜絕。
那可是他小時候英勇揭發過的壯舉,有一點珠絲馬跡都能給扒出來遊街博眼球的得意操作。
故此,他真的非常不懂大嫂對老頭子的仇視來自哪道門檻。
康乾也不懂,在他看來,老頭能在結婚前夕硬掐著兒子跟兒媳婦坦白從前造的孽,至少在為人父上是有擔當的,他沒有因為是自己兒子要娶媳婦,就將好人家的女兒蒙進鼓裏騙進門,雙方各自的品性至少在婚前透一下,免得以後家宅不寧,女方後悔。
隻是他想法是好的,結果卻是反的,康進喜不知道是怎麽哄的人,叫梁菊反恨上了公爹的多此一舉,比起知道康進喜的混蛋過往,她更願意一直被他欺騙,當個幸福的無知者,尤其在接連流了兩胎都沒生出兒子後,她就更加的遷怒到了公爹康錢身上。
認為就是他的坦白,破壞了她和康進喜的夫妻和諧,進而導致她生子困難。
嗯,邏輯鏈完美。
剩下老頭康錢,到死也沒明白這種渣男賤女的甩鍋操作,是怎樣的一種神奇體驗。
至於康乾小年青,未婚未育更未曾戀愛過的單身狗,就更沒法理解渣賤的腦回路了,因此,在解除了危機後,立即將姚建舟給拉到了身後,“一會兒離你大嬸娘遠點,她今天腦子有點不好使。”
旁邊王堤也圍了過來,一臉同情道:“老哥哥真是太慘了,居然攤上這麽個……”腦子有病的兒媳婦。
周石岩也圍了過來,一副懂他心情的拍了拍他肩膀,“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老哥哥,寬心養病,好在你身邊還有女兒女婿一家。”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胡洪帶著老妻黃玉萍也站在一旁道:“康大師,今天多謝你來指點迷津了,我也算是壺友圈裏吃的開的,以後有需要,還請康大師一定再給我們上一課,也叫咱們能再領略一番前人的高超技藝,當然,若是有實物參照著講解,就更能讓人直觀感受到那個盛世文明的古代傳承,想來也會叫更多人知道青瓷的魅力的。”
康乾被圍在中間,雖矮於眾人,但因著前番的知識論述,場內人看他,更多的趨於欣賞讚歎,而於青瓷比較癡迷的幾人,則更帶著崇拜,連措詞都帶著小心,“康大師有煉窯場麽?瞧您說的詳如文獻,自己有沒有……”成功燒製出來一樣呢?
當然,這話是不好直白的問出口的,一個語氣不好,就容易讓人產生質疑被輕視感,因此,說話的人到後頭是自動息了聲,眼巴巴的望著康乾。
康乾本來就想著燒窯的事,因此有人問,他也就如實的答了,“什麽大師不大師的?老頭子這一身窮的,沒錢啊!”一聲感歎之後,才又接著道:“你說的燒窯場我知道,那都是近年來新啟的新鮮玩意,都是有錢人燒用的,可惜老頭子窮,那種先進的燒窯場也蓋不起,隻能找一找沒人要的老龍窯,等天晴陰幹了後,看能不能試著燒一燒。”
問的人本也沒指望康乾真會燒,因為曆來紙上談兵的多,真能實操出東西來的少,他問一嘴的意思就跟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有的一拚,結果,等康乾真說了會燒的話後,他反而不信了。
不過他不信,不代表沒人信。
王堤和周石岩是打心眼裏信他,當時眼神都亮了,“康老哥哥,你……你的意思是你會燒青瓷?還是能燒老龍窯的那種?”
康乾對於周、王二人好感挺大,見問,是笑著感慨的點了頭,“祖傳的手藝,隻是家祖因為這門技藝被打成了資本……幾代人留下的窯寶級青瓷也都被砸的一個不剩,祖宗遺訓,不到國家有政策扶持那天,不許子孫再開窯燒瓷,於是,這一等啊等的,我這把骨頭就朽成了這樣……”聲音說著說著就哽咽了下來,一雙充滿滄桑的眼裏帶著追憶和痛惜。
他說的那個特殊時期,這裏的老人都經曆過,一時間大家都沉默了下來,紛紛歎息著不知道怎麽勸解。
而康乾是真真實實的難過了起來,他的話不完全是為了後頭的燒瓷做備書,而是真有其事,隻不過不是老頭康錢的祖輩,而是他自己的親爺爺康大成的父輩們。
那個一刀切的年代,毀壞的不止是流傳下來的古物件,還有許多有文字傳承的文獻材料,等到後人思想開放,覺悟漸高時,再想轉回頭收集沒落的文字材料時,許多東西早就沒了蹤影,這也是間接造成複刻古文化傳承難度的最大原因。
“我們祖輩的摸索一日未停,複刻了七成的文字材料卻被一把火燒了個精光,到我這裏,已經剩不了多少的精髓知識了,有的也隻是紙上談兵,真要開窯燒製,成功率大約不足一成,但是……”
康乾眼神巡視一圈,最後停在了胡洪臉上,“但是,正因為有一幫玩壺的發燒友在後頭頂著,不管燒出幾成概率,都願意花一整窯的價錢整體收購,也正因為有這樣的一群人,在財力願力上一直支撐,才會有更多的和我一樣的,著力於複刻宋瓷輝煌的老匠師們,後顧無憂又無悔的一窯一窯的燒製研究,而每一點進步都代表著我們離古文明瓷文化更進一步的腳步,也更多的展示出了今人對於那個時代瓷業的期盼,可以這麽說,在匠和商之間的複刻路上,沒有哪個時期的人們願望是如此一致的,至少,在我所接觸到的壺界發燒友中,利益從來不是擺在最前麵的。”
胡洪被他盯著,感覺胸中有一團火在燒,且不止是他,凡在場的人,都有一種名為榮辱的東西在心裏漸次升華,燃燒。
“……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