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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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乾是個什麽脾氣?

    用他爺爺康大成的話講,就是軸成一根筋時,弄八頭牛也拉不回的強種。

    他說要出院,當然不可能是康進財這一跪之下能阻止的,管他打著什麽心思,今天誰也別想讓他改注意。

    這個院必須出。

    隻是康進財這麽一跪,形勢就有點微妙了,康乾費了那麽大勁,把自己搞成個被逼到住不起院的孤老頭,可不是隻為了賺他這一個跪的。

    那太便宜他了。

    小子,跟老頭玩陰的,果真就是會咬人的狗不叫,逮一口就能咬死人的那種狠戾唄!

    可惜鳥了,這招他早從他自己的親三叔身上領教過了,早期的康守鬆就是這樣麻痹欺騙過他和他爺爺康大成的。

    他現在學的可精了。

    跪吧!既然跪了,就一並把暴風雨淋頭的成就一起領了,否則都對不起這場表演。

    康乾開始窸窸窣窣的掏口袋,相繼從口袋裏摸出一把糖,那是上九樓時從活動室的果盤裏抓來準備哄小石頭的,接著又從口袋內側掏出一把鑰匙,他也搞不清這鑰匙是開的什麽鎖,反正就是兜裏自帶的,都一並攥著要往康進財手裏塞,邊塞邊道:“老二啊~爹現在沒有能力支援你啦!給把糖你帶回去哄孩子,鑰匙是家裏床底下的櫃子上的,看中啥就拿啥,爹不怪你,爹懂你的難處,乖兒,你起來……以後爹,不會往你門上去的,你放心!”

    聲音到最後都哽咽了,抖著手似是要撫摸上康進財的額頭,結果是有什麽顧忌似的又將手收回來,往衣服上擦了擦,深刻表現了一個老父親的愛子親兒想要靠近的心,然而又不知有什麽顧慮一樣的,不敢與兒子親近。

    熟悉的是稱謂,陌生的是舉止,兒子的跪拜竟是成了爹的負擔,讓本該理所當然的事情,變得讓人看出了刻意的表演成分,很顯然,這老頭非常不習慣兒子的突然懂事,以及猛烈暴發的孝心。

    跟拒蝗蟲過境似的,事還沒來,老頭先就被他給嚇慫了。

    這般作態,顯然不是常態,而是突然襲擊,老頭顯然是被這突然冒出的孝心給整懵了,都不知道自己掏出了壓箱底的棺材本,且眼看著兒子旁邊的兒媳眼睛都亮了起來,把從被奪走錢的注意力給瞬間騰挪到了那把床下櫃子的鑰匙上,一副催促丈夫快拿下的神態。

    毫不掩飾加急不可耐,非常符合魚兒上鉤的意識神態,康乾決定再給這倆夫妻加把火,但這之前,他得先給老頭討點子利息。

    是以,在努力憋屈的顫動下,有了兒媳婦的垂涎表現,老頭似是忽然受了什麽刺激似的,又似想起了以往的相處經驗,回手一把要將給出去的東西拿回來,邊奪邊氣道:“你也是有兒子的人,家底掏空了貼補小舅子,以後你兒子怎麽辦?不行,東西不能全給你,還是我拿著,放爹這裏保險……”未盡的話在雙方眼神的交匯中,老頭似終於抵不住內心的傷痛,哆嗦著手摸到了腿旁邊的拐仗。

    康進財剛要解釋,他旁邊的趙桂芬先跳了出來,“你什麽意思?我們家事你個死老頭……”

    就是這個時候了,康乾在心裏大讚一聲“好兒媳,這威助的不錯,風也刮的剛好。”然後,一臉受不住兒媳婦指責的悲憤,情緒忽然就失了控的,抽起拐仗劈頭蓋臉就朝康進財打了過去,康進財跪著呢,連躲的身位都沒多大地,幾乎被圈地似的圈著兜頭受了一頓抽,劈裏啪啦的連挨了好幾下,疼的他差點出手反擊,然而長久以來的裝相叫他忍住了衝動,竟是跪的比之前更直,一副受教訓的姿態,叫康乾都對他有點刮目相看了,可惜,心沒用在正道上。

    老頭抽累了,又忽然心疼起了兒子,是抖著手的丟了拐仗,伸手去摸跪著的兒子,老淚縱橫了一把,之後又才下定了什麽大決定似的,用非常努力的表情,從床頭夾縫裏,摳出了一個巴掌大的小茶寵,那是他從包裹著壺承的布兜裏搜找出來的小物件,底章刻有他爺爺康大成名簽的“成”字落款。

    康守鬆一向對這種附帶的茶幾擺件不感冒,覺得燒這種玩意不如弄點更具價值的東西賣錢,故而,這類哄小孩的,或隻擺著好看的賞品,從來不在他的主推範圍內,都用框子歸攏到一起當贈品送人。

    康乾是在胡衛金和簡良兩人走了後,才從包裹著壺承的布兜裏發現的它,小小的一隻很隨意的裹在裏麵,可能是打包的人沒注意,就這麽混了進去,但於他來講,算是個不小的驚喜,畢竟也是他爺爺親手做的,原打算留下當個念想,至少也能在之後的燒瓷過程中當個參照,東西雖小,手藝卻真,是個有研究價值的賞玩品。

    眼下拿來忽悠這對夫妻,竟然成了個不錯的道具,康乾雖有不舍,但比較起他之後的舒心日子而言,犧牲這隻茶寵似乎也顯得物有所值,畢竟,就如他三叔想的那樣,茶寵真的就是有錢人弄來填充茶盤空間的雞肋,沒有那個閑情意誌的財力,是不會花錢買這種中看不中用的東西的。

    茶寵,是有錢人士的雅致消遣,養它不比養一隻活物省錢,畢竟,沒有好茶來日日澆灌,擺在茶盤上也就是個死物,永遠也別想養出你所期待的靈性,康乾和他爺爺兩個人連名茶都喝不起,自然也是養不起的,燒這玩意,純屬為了不讓手生,至少當有人點名要這類賞品時,你能一把頭的給做出來,而不是掉鏈子的說不會做。

    故而,即使是落了他爺爺名簽的,也依然炒不上高價,致使康守鬆嫌棄亂丟。

    但現在到了康乾手裏,說它價比千金,也沒人能辯得過他,因為這裏沒人比他懂,也是仗著這個,叫康乾毫不心虛的開始吹牛,加上珍之重之的肢體動作,把個小茶寵給捧上了天。

    康乾,“爹這裏有個祖上傳下來的古物件,一直貼身帶著,本來想著誰孝順就給誰,可既然你求了,就索性給了你吧!我知道你身上擔子重,養兒不易,爹理解,乖兒,快起來,爹不怪你拿雞蛋換錢的事了,傳家寶也給你,鑰匙也給你,爹所有的東西都給你,你快別跪了,爹滲的慌。”是邊說邊將小茶寵塞進了他手裏。

    康進財愣愣的接過光滑油潤的東西看了看,發現竟是一隻背著古幣的銅錢龜,底部落了一個草書“成”字款,整個龜身泛青潤油綠色,上麵開著不規則的龜裂紋,跟要碎了似的,叫人不敢用力拿捏。

    而一旁的趙桂芬則直接嚷了出來,“什麽呀這是?都裂幹巴了。”

    康乾等的就是她不屑的尖叫,立刻啞著聲音急迫做出解釋,“不是幹巴的裂紋,這是明製禦用青瓷茶寵,成化年的老古董呢!”之後大喘氣的又接道,“上麵的裂紋更有來頭,那是宋製哥窯的代表紋路,開的是最有名的百圾碎,是近代失傳的青瓷技藝代表,許多人一輩子都沒見過呢!”

    康進財的直覺告訴他這東西不能拿,可雙手跟不聽使喚似的,在康乾塞進來時就緊緊的抓著,再有趙桂芬的聲音驅使,叫他存著一顆僥幸的心,將小銅錢龜給舉到了眼前細看,之後隨著康乾的講解,他陷入了兩難境地。

    拿是不拿?

    康乾還在繼續推銷寶貝,“祖宗說了,這東西隻能傳男,是祖祖輩輩留給後人的財富,不能隨便斷了傳承,我知道你們缺錢,兒呀,現在國家有在往民間招回一些失落的遺技,你把這東西交出去,別換錢,換個旱澇保收的工作吧!”

    他這旱澇保收的工作一出,康進財就再也繃不住了,立刻眼神放光的盯著手心裏的銅錢龜,不相信似的喃喃複述了一遍康乾的話,最後又再確認般的問出口,“憑這個?能換個鐵飯碗?爹,爹啊,你,你可不能騙兒子啊!爹,你給兒子發個誓,看在兒子這麽多年在你身邊孝順的份上,你給兒子個定心丸,這真的能換工作?”

    康乾被他盯的似是緊張,抿著嘴眼神難過道,“不然你以為爹的工作是哪來的?以咱家的成份,爹就是再有文化也分不到那種單位,兒啊~這東西原有一套呢!隻是家業敗了,一件件的換了錢,留到現在,也就隻剩了這一個,你要是不信,就還給爹吧!爹帶了幾十年,也不太舍得……”

    他話沒撂完,就被趙桂芬給急迫的打斷了,並且伸手就要去奪康進財手心裏的茶寵,邊搶邊道:“你給我收著,回家我鎖櫃子裏去,這東西金貴,你手重,別給捏碎了。”

    說著竟是劈手要來奪他手裏的茶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