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救命之恩(大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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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榭四處跑著尋找出路。

    陰沉的天色將四周的景色模糊,抬頭卻不見星星,月亮隻剩半輪。

    樹影張牙舞爪,像極了她看過的西幻女巫電影裏的魔樹,而這條路就是通往邪惡女巫的暗黑城堡。

    或許城堡屋簷下還點著幾盞暗影昏黃的南瓜燈。

    曾經看過的暗黑小說蜂擁而至。

    林榭在這時忽然恨起了她過目不忘的本事——在黑夜裏,最恐怖的也恰恰是毫無製約的聯想。

    這到底什麽鬼地方!

    終於到一棵樹下停下,林榭撐著膝蓋大喘幾口氣,周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小路。

    但隱隱抽筋的腳踝和胸膛間劇烈跳動過度的心髒告訴林榭——不是的,這些都是真的,不是夢。

    她奔跑著,忽然看到山坡下有條兩米寬的小路,在慘淡月光下顯的白茫茫一片,林榭眼睛一亮,連忙跑過去。

    卻沒注意腳下,一根橫生的藤蔓絆住腳腕,身體重心一變,前麵是黑黝黝看不到深淺的塹溝——

    “啊——!”

    林榭猛然坐起身,白淨的額頭汗淌淌的,身上的衣服也緊緊黏著,讓人格外不舒服。

    身體陡然失重的感覺尤在前一瞬。

    林榭大喘幾口氣,感覺到腳踝處傳來的刺痛,她連忙扒開褲腿一看,瘦弱的腳踝骨附近,一塊巴掌大的皮膚像是摔在哪裏,蹭破好大一塊油皮,傷口嚴重的地方滲透著血珠,還微微出水。

    “嘶。”好痛。

    林榭險些就想流眼淚,還好及時忍住。

    這時她才發現,不僅是腳腕,還有右手手肘的地方,同樣被擦破了好大一塊,白色的襯衫被隱隱透紅。

    而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行至門前,然後棕色的木門被從外麵推開,發出沉悶的“吱呀”聲響。

    來人一眼看到床上已經坐起來的林榭,好似已經預料到她這時會醒過來,他神色不變,直直地走過來。

    林榭緊張的抓緊袖子。

    “不用防備,你還是我帶回來的。”於君危淡淡看她一眼,走到一邊拉了一下一根繩子,屋子裏充滿年代感的電燈泡忽然亮起來。

    這時林榭才看清他兩手裏拿著的瓶紫藥水和棉布。

    “……”

    剛剛昏迷後經過一陣頭腦風暴,林榭記憶回籠,自然已經想起來麵前的人並不是個有不軌心思的惡人,相反,之前她不小心在山上摔了一跤滾下來,還是因為有這個好心人正好路過才救下自己。

    否則今晚荒郊野嶺,她好過不了。

    於君危生的極為好看,可現在卻好像是發生了什麽事,雖然臉上一股鬱氣也掩蓋不了他一身矜貴,但眉目卻緊鎖著。

    即使如此,他還是搬了一個矮凳坐在林榭的前麵,他倒開一盆熱水,看著林榭受傷較為嚴重的腳踝剛要動作,於君危停了下來,忽然抬頭對林榭道“傷口我給你上個藥,需要先用水擦洗,有些痛,你忍一忍。”

    林榭的腳踝被人抓在手裏,一麵是傷口撕心的刺痛,一麵又是麵對陌生人的無比尷尬和不自在。

    她連忙擺擺手,解釋道“不不不,不用,我忍痛還挺好,你直接弄。”

    “好。”

    於君危抬頭看她一眼,應一聲,低頭開始幫林榭處理傷口。

    而林榭總覺得剛才她說自己忍痛能力不錯的時候,對方好像眼睛忽然彎著笑了下,但看於君危正認真幫自己處理傷口,臉上一派認真之色,她又連忙心底打自己一巴掌。

    人家救你,還幫你處理傷口,你竟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林榭你可真行!

    傷口塗紫藥水實際是很痛的,相當於酒精消毒。

    林榭在紫藥水塗上傷口的一瞬就忍不住繃直腿筋。

    “放輕鬆。”

    於君危手上動作不停,棉簽幾下就蘸著紫藥水消毒好傷口,然後三除五下,將傷口處用疊成方塊的紗布按住,纏上繃帶。

    林榭眼睜睜看著人麵無表情的打上一個她也打不出來的小小精致蝴蝶結。

    等摔傷處都塗上紫藥水,林榭默默抱著受傷的胳膊正在反思自己這次的魯莽,而於君危已經幾下收拾好東西,抬手看下表。

    不過萍水相逢,順手搭一把手,他連林榭的名字都沒興趣知道。

    他看了眼她道“現在是晚上七點左右,這裏是我一朋友的住處,你腿傷不好走路,今晚就先在這裏休息,明早走的時候門直接上鎖。”頓了下,見林榭半天沒說話,看著還有幾分可憐,於君危鬆了幾分語氣,“我在國營飯店給你打包了份晚飯,一會兒餓了記得去吃,我還有事需要先回去。”

    說著,林榭還沒反應過來,於君危已經快步匆匆出去順便關上了門,腳步聲也漸漸遠離到無聲。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但實話說,在這人生地不熟的七十年代,對方的君子行為叫林榭狠狠鬆了口氣。

    天知道林榭剛醒來看到又是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的時候多麽崩潰,還以為自己竟然這麽倒黴,才穿到七十年代不久,轉頭竟然又被人拐賣當這個年代沒錢娶媳婦的漢子的生孩子工具。

    正在想是不是咬舌自盡合適。

    還好。

    還好不是。

    林榭在床上一動不動坐了很久,院子外麵始終沒有什麽聲響,這讓林榭更加確定這個救了她的人真的是一個品性出眾的正人君子。

    ……

    除了傷口一直隱隱作痛外,一夜好眠。

    林榭早上醒來,還把昨天的衣服穿上,不是自己的房子,她盡量讓自己不要四處打量,隻用水簡單漱個口,注意到暖水瓶還有半瓶熱水,用手掬著水好好洗把臉。

    可以等回去再慢慢收拾。

    林榭把房間盡量整理到看不出自己存在的痕跡為止,出門路過堂屋,在桌子上放上五元錢,還有一張二兩的肉票,多的不敢放。

    不僅因為對方救過自己,還有昨天特意從國營飯店打包回來的飯和骨頭湯。

    來這裏這麽久,她知道在國營飯店買肉還要給肉票的。

    ……

    一連一個月多,腳上的傷口早就隻剩一道淺淺的疤,林榭正在發呆。

    院外子忽然晃進了個人影。

    人未到倒是聲先至,“大妹子,坐呢,今兒可回來的早。”

    林榭回神抬頭,來人一身土黃長條外衫,正是住隔壁街的,本名叫楊翠花,丈夫家姓原,大家還是習慣叫她原家嬸子居多。手裏還挎著一個半舊的竹籃子,外麵還蓋了曾棉布蒙的,一臉笑的走進來。

    “啊,明天調休,今天就早些回來了,嬸子還沒做飯呢?”林榭連忙起來招呼。

    剛開始初來乍到,出門什麽都不懂,最後被這位嬸子看見,可謂是手把手教了她很多,所以林榭從心底也是親近的。

    “沒呢,”原家嬸子,也就是楊翠花笑著擺擺手,“現在才哪個時候,我家那口子非要貪兩口下酒菜,我就想著那東西也方便弄,就不急著做。”

    “那也是原叔想著嬸子少累些啊,”林榭嘴上客氣,眼睛卻瞧著楊翠花,主動開口問道“嬸子這是找我有什麽事兒嗎?”

    林榭原本就這麽一說,哪想楊翠花是真有事兒過來的,眼神一亮,附和道“可不是有個小事。”

    她把手裏的竹籃子湊近了些,往林榭手上遞,為難說“大妹子明兒不是休息,我家那些事你也知道,這不,前天有人過來說我家那遠房親戚家兒子要成親托我送些東西,偏時間趕的緊明天就要,嬸子這裏又忙不過來。就想著實在急的很,那塊地兒我記得你好像去過半路,林丫頭你能不能幫嬸子帶過去。”

    “嬸子家別的東西也不多,最近地裏熟了幾茬小青菜,聽大家說你愛吃,就摘了幾把來,還有幾個雞蛋,你就著炒炒或者下麵條都行。”

    原家嬸子幫過她,明天自己又正好休息,也沒什麽事做,推脫不了。

    隻是,林榭皺著眉更是哭笑不得,對楊翠花道“嬸子這做什麽,剛來時你幫我那麽多,按理說我送個東西也是應該的。”她頓了頓,有幾分為難,“隻是我來的不久,不曉得你那遠房親戚住哪兒,萬一地方沒找到我還能找回來,但東西也送不成。”

    林榭對自己的認路能力並不信任,萬一到時候真的走茬了又是一件麻煩事兒。

    上次不也是因為迷路才會出的事兒?

    想著,腳上已經好的傷口仿佛又隱隱作痛。

    “那也沒什麽啊,”楊翠花不知道林榭身上出的事兒,一聽有戲,頓時高興的緊,給林榭指路,“我那親戚住的雖然是村子,但離縣裏不至於要翻幾座山,明天我拜托路過驢車送你一程,等進了村子,一條道直走,最裏麵那家就是了。”

    “……”林榭麵上鬆了幾分。

    這樣聽著倒是不難找,並且過去時還有驢車,她也不用太費力。想了想,還是應承了下來,哪怕是還之前的人情,她也該走這一趟的。

    “那,我明天就去瞧瞧,嬸子你那親戚家是要帶什麽,正好我先收著。”

    ……

    供銷社。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林榭把圍巾疊成方塊後遞給對方,道“剩下最後一條大紅色,同誌你請收好。”

    身穿軍綠色全一色的青年看了眼顏色,確定是自己想要的後也是滿臉喜意,激動地念了好幾句□□語錄,這才小心翼翼地放進自己帶來的布包裏。

    林榭麵色不變,也習慣的跟著道“為人民服務。”

    客人一走,林榭軟趴在櫃台上,外麵橘色的天光下,遠處街道上行人來來往往,各有心事,看的她忍不住低頭打了個哈欠。

    這個時候,最適合偷懶睡覺。

    “你昨晚做賊去了困成這樣?”劉姐扭頭注意到,不禁有些好笑,伸手拍拍林榭的肩膀提醒“可別真睡著了。”

    “……嗯。”

    昨天幫楊嫂子帶東西去,本來以為送完東西就可以走,沒想到一時反而沒有回來的車,她反而被主人家拉著幫忙,最後拿一紅包好不容易才回來,導致今天一天都不怎麽精神。

    她依舊埋著頭,好半天才應一聲,“現在沒客人,我就閉會兒眼睛。”

    劉大姐也就哼一聲,看了下堂上掛的鍾表,忽然想起家具的事,順口問一句“小榭,你之前說要添置些家具,現在已經買好了?”

    林榭一聽,整個人立馬精神了,苦笑一聲,“怎麽可能。”

    劉大姐看了有幾分想笑,了然,也分過來幾分眼神道,“你不是主任請過假?喏,這個時間差不多了,現在就可以出去該添添,該買買。”

    反正現在社裏買東西的人也不會多。

    “小姑娘家一個人在外頭也不容易。”

    林榭一下子忍不住笑出來,安慰她說“我這算什麽,好歹有工作,還輕鬆的很。像早先幾個月下來的知青,這會兒還在地裏呢。”

    取下一旁櫃子邊掛的綠色軍包挎在身上,跟劉大姐幾人打了聲招呼後,林榭才出去。

    劉大姐看著身影走遠,旁邊孫家的大媳婦湊過來問“林榭這是買東西去了?”

    劉大姐點點頭,“她性子好,但就是太好了,一個女孩兒單獨過來多不容易啊,也沒見她抱怨,就她那家庭……”

    “可不是。”孫家大媳婦聞言也道“她剛來時我可看見了,全身上下就一個小藤箱,不知道是哪家人這麽作踐。”

    ……

    還好沒聽到劉大姐的聊天,不然林榭定要苦笑一聲,想起穿過來之前的事。

    林榭有回看小說睡著,沒想到一睜眼四周完全變了個樣,時代都變了!

    她有原主的記憶。

    這是一個有了後媽就有後爹,然後就成為小可憐的故事。簡而言之她穿到了七零年代,剛來就被後母繼姐炒替了工作,成為了一個小小鄉鎮的售貨員。

    林榭睜開眼的時候,原身已經打包坐上駛來這個鄉鎮的火車。

    “……”就很坑爹。

    哪怕是七零年代,她手裏還有從現代就偶然獲得的隨身儲物空間這張王牌。

    至少餓不死自己。

    林榭苦中作樂的想著。

    借挎包的遮掩從空間抓了塊巧克力,小心塞嘴裏。

    還好是穿到了七零年代,剛來時原主的身體簡直弱的一批,小臉蠟黃蠟黃的,一看就嚴重營養不良。

    為了防止低血糖暈倒,林榭在這個年代實現了吃高熱量食品自由。

    ……

    從家具行出來,林榭訂了個雙開櫃子,一張實木桌子,已經先交了一塊錢押金。

    剩下的錢,等家具做好後再給。

    街上還有零星閑逛的人,林榭用針織圍巾擋住半張臉,輕車熟路的拐了幾道彎到達一個隱蔽的巷口。

    巷口有兩個人正在嘮嗑,目光從她圍了半張臉的圍巾上一掃而過。

    這就是後世人無比好奇的黑市。

    隻不過沒有大家想象的那麽神秘,忽略眾人都是半遮半掩的話,也可以把黑市當成另一種市集。

    林榭目不斜視,徑直快步閃進巷子。

    她儲物空間裏有很多東西,再加上現在售貨員的工資,足以保證很多年林榭都能過的很好。可是目前最重要的,卻是身上的票不多。

    沒有肉票糧票工業票,還有什麽布票,空間裏的東西也不敢拿出來。

    但來黑市的,大部分都是缺票的人,有人票多,能不能碰到也看運氣。

    林榭不動聲色地看著周圍同樣遮遮掩掩的人,想從他們的衣著打扮上猜測手頭到底有沒有她需要的票券。

    但一條巷子走過,周圍大部分除了賣雞蛋就是賣野物,沒哪個人嫌票證燙手交換。

    林榭想著不由幽幽歎口氣。

    忽然前麵巷口傳來一陣騷動,而且越來越近,林榭看著身邊一個小攤主“嘩”地提起自己的東西,然後身影一閃就開門躲進旁邊的院子裏,再也沒聲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