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欽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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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雪巍回了西北,將軍府內瞬間恢複了往日的安靜,連慕王府都帶著冷清了不少,裴詩淮和飽兄清早起來,約好一同去進食。

    清早兩個人都迷糊,一個睜不開眼,一個邁不開腿,在王府的小路上以龜速前進,突然間,飽兄的胳膊被人抓住了。

    “走快點。”

    裴詩淮帶著他從小路上一路疾行,穿過周遭溫涼的風,大早上讓人上氣不接下氣,飽兄帶著情緒朝四處望了一眼,氣喘籲籲:“走這麽快幹嘛,王爺還在路上飯後溜達呢。”

    裴詩淮心說我躲的就是徐軼,為了兩個人不打照麵他精確計算了時間,走過了岔路口後放緩步子,長呼了一口氣。

    飽兄不由心生疑慮:“你在躲王爺?”

    裴詩淮慢悠悠往前走,為自己挽尊:“不是躲他,是不想見。”

    飽兄嘀咕:“明明是躲,昨天你都沒去書房。”

    飽兄哪壺不開提哪壺,他繼續說:“你是不是又闖禍了,以後做人辦事穩重點,別給王爺添亂,大將軍回了西北,盛平隻剩王爺一個人了。”

    蕭雪巍回西北的事裴詩淮也聽說了,不知不覺他放慢了步速,“皇上困的住王爺,但困不住蕭將軍啊。”

    飽兄捂住了他的嘴,一臉埋怨:“雖然大家都這麽說,但你可不敢在王爺麵前胡說八道。”

    裴詩淮一根一根掰開飽兄胖乎乎的手指,“大家都這麽說?大家怎麽說。”

    飽兄不想和他多費口舌,吃飯心切,他拉著裴詩淮往前走,說:“皇上拴著王爺,慕王畢竟是皇家的人,如果西北真出事了,他怎麽能把自己兒子放在狼窩呢。”

    裴詩淮扯了扯嘴角,明眼人都知道安孝帝現在絕不會再把徐軼放回西北,怪不得想讓他早點成家把他圈在盛平。

    裴詩淮的思緒飄遠,飽兄用力撞了撞他的胳膊才讓他的神智重新歸位。

    “你這兩天怎麽總發呆出神兒啊?”

    “沒事。”裴詩淮回頭,“忽然沒什麽胃口了,你自己去吃飯吧,我再回去睡會兒。”

    裴詩淮說完頹喪地轉身回去,飽兄朝他的背影大罵了一句有病,瀟瀟灑灑地奔赴廚房。

    裴詩淮的回籠覺睡得並不舒坦,醒來後他去了徐軼的書房,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他和徐軼是不可能再也不見的。

    徐軼在書房裏對著一張邊防圖勾勾畫畫,近日西北告急,到了火燒眉毛的境地,安孝帝才勉為其難的放虎歸山,讓蕭雪巍重新肅整邊境。

    裴詩淮輕手輕腳的進了書房,輕手輕腳的打掃,打掃完後正欲輕手輕腳的離開,徐軼不知用哪隻眼睛看見了他。

    他說:“把書桌擦一擦。”

    裴詩淮回頭望過去,徐軼正坐在書桌旁提筆寫字,真不方便他打掃,此要求簡直是無理取鬧,但他仍然聽話地走了過去,拿起布子賣力擦拭。

    他低著頭,感到一股灼熱的視線灑在自己身上。

    臉上的肌膚似乎被火炙烤,變得滾燙,裴詩淮苦苦死撐,雙腿發軟,他現在見了徐軼如同耗子見了貓,終於他聽見徐軼問他:“吩咐你的事辦的怎麽樣了?”

    裴詩淮手一頓,停了下來。

    然而他隻用了片刻功夫,重新輕輕擦拭書桌,並說:“這幾天經我打聽,前朝確實可能還有遺孤流亡在外,前朝的子孫中隻有一個人的遺骨沒有下落。”

    徐軼:“還活著嗎?能找到嗎?”

    裴詩淮心想一直埋頭苦幹也不好,他抬起頭,兩人視線輕輕擦過,一觸即分,裴詩淮不自然地看向書桌,說:“聽聞那個孩子可能已經死在了二十多年前的盛平,也可能被宮女帶出宮逃向了南方,自從後宮被燒後,再沒有他的消息了。”

    徐軼端坐著認真聽,他想了想:“那他年紀應該和我相仿,你繼續查,有消息向我匯報。”

    裴詩淮點了點頭,這件事暫時告一段落,徐軼還占用著半個書桌,他擦完書桌的邊角後,準備退下。裴詩淮正想溜之大吉,聽到徐軼說:“這幾天多穿一點衣服。”

    裴詩淮愣住了,站在原地眨了眨眼:“為什麽?”

    他一點兒都不冷啊?

    裴詩淮正疑惑,他跟著徐軼的目光流暢的下移,滑到他光滑白皙的脖頸上。

    靠!脖子上還有印兒,怪不得飽兄調侃他是不是去綺雲樓了……

    與此同時,馬車裏的旖旎記憶全湧了上來。

    顫抖的身體,溫熱的鼻息,軟糯的唇舌,體內一陣一陣湧來的熱意,以及快要溢出胸腔的心跳,全刻在他脖頸上徐軼留下的淺淺印記裏。

    他問完便後悔了,原來徐軼剛剛在他身上盯半天,是在看他自己幹的好事!

    裴詩淮終於知道自己的怨氣為何如此之大,還不是因為徐軼太輕浮!

    一時腦子不清醒占他便宜也就算了,怎麽事後還拿出來反複說?怎麽不像他一樣裝作什麽都沒發生讓這事趕緊翻篇?

    裴詩淮往緊拉了拉衣角,臉上竟冒出一層緋紅,有生之年他第一次在徐軼麵前敗下陣來,事後反思,還是他臉皮太薄了。

    徐軼看他忽然呆住,本就嚴肅的臉上更加正經:“回去繼續查,有消息通知我。”

    裴詩淮氣鼓鼓地離開書房,他有什麽好躲的呢?要慚愧害羞應該是徐軼慚愧害羞,他以後一定要發揮自己的優良傳統,臉皮比城牆厚,看誰更能口嗨。

    出了書房,裴詩淮把剛剛弄緊的衣領又鬆開了。

    他熱。

    被徐軼撩撥的由內而外的熱。

    徐軼被太後設計陷害不成,後宮裏安分了幾天,太後和殷王誰都沒有再找他,這事連提都沒有再提。

    有些事情上不了台麵不能見光,隻能爛在陰暗裏。

    太後從此不再對徐軼的婚姻大事指指點點,徐軼耳根難得清淨,加之自己沒有在這件事裏損失什麽,也算因禍得福。

    隻是從此惹毛了太後,以後行事要更小心謹慎。

    多事之秋,除了朝中爾虞我詐風起雲湧外,中原和江南多地出現暴雨洪澇,百姓收成銳減,餓浮遍野,災民饑腸轆轆,朝廷幾次撥款放糧賑災,發救濟,免賦稅,且三番五次在早朝上提起,救災看上去井井有條,此事逐漸淡出了視野。

    但近來安孝帝耳邊出現不少閑言碎語,有些消息福山攔不住,也不敢攔,如實報了上去,安孝帝大發雷霆,發了一通怒火。

    福山自然被波及,免不了挨罵受罪,等安孝帝入睡之後,手下的小囉囉給福山捶打肩背,心疼地說:“老祖宗這不是給自己找罪受麽,有些事你不說,也不會有什麽事。再者說,出了事也不是你扛。”

    福山把頭仰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長歎一聲,“你知道我在宮中長紅不倒的護身符是什麽嗎?”

    小太監搖了搖頭:“奴才心大嘴笨,哪裏知道。”

    福山睜開了眼睛,睨著他說:“隻聽皇上一個人的話,隻替皇上一個人考慮,隻為皇上一個人辦事。”

    小太監如醍醐灌頂,更加用力地捏了起來。

    流言一旦被抓住,安孝帝不禁生出了疑心,江南地區山高皇帝遠,疏於管理,派係叢生,礙於每年給國庫交的稅銀豐盈,他經常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了,給下麵的人放的油水足夠多,但頻繁傳出的百姓暴動讓他一陣心驚。

    他能猜出個大概,此事複雜,牽扯頗廣,派一般的大臣下去會處處製肘,不敢放手查,也不能放手查,稍微處理幾個小魚小蝦安撫百姓,江南官場仍是死水一潭。

    要想徹底整治,派誰去成了讓他頭疼的問題。

    安孝帝最先想到了冷酷心硬的洛王,他單獨召見了洛王,說明來意後洛王沒有多想,以自己對江南地區了解甚少不勝其任拒絕了,聲稱父皇需找一個德高望重、見多識廣的老臣當欽差。

    安孝帝和洛王交心說了自己的考量,洛王沉思過後仍然以怕自己不堪重任拒絕,語氣無奈而誠懇,讓人不好挑刺。

    強扭的瓜吃起來總是有點隔應,安孝帝擺擺手把他打發走又召見了殷王,殷王當下沒答複,讓安孝帝多給他一點時間考慮。

    安孝帝爽快的答應了,殷王沒洛王心思活絡,當下不知吉凶,回去立馬召集眾幕僚為他出謀劃策,最終得出了一個這活兒不能接的結論。

    何況,殷王的眼線也不是吃素的,洛王都躲著走了,他憑什麽接?

    安孝帝接連碰壁,屢屢在兒子們麵前受挫,年老的大臣出遠門不合適,年輕的又怕鎮不住場麵,福山看安孝帝被兩個兒子拒絕,愁容不展,說了一句:“皇上,先別想這事了,自從上次太後宣慕王進宮後,慕王的婚事不了了之,多半是不合適,要不要再給他尋一個合適的?”

    安孝帝別有深意地看了福山一樣,他不是隻有兩個兒子,太子英年早逝,睿王遺世獨立,慕王……

    安孝帝讓福山把慕王宣進了宮。

    安陽宮裏香氣渺渺,熏香濃厚的香氣遮擋了別的一切氣味,徐軼難得來一次這裏,坐得並不自在。

    安孝帝說明來意後看了看外麵,從窗戶鑽進來的陽光都是碎的,在牆上斑駁成一塊又一塊。

    如同他此時的心境。

    徐軼沉默著不急著答複,片刻後父子間長久的對視,安孝帝嘴角先扯出一個弧度,淡淡的,幾乎沒有,臉上更多的是冷肅,他的神色是一貫的密不透風,讓人捉摸不透,“父皇想聽聽,你是怎麽想的?”

    徐軼錯開視線,“暴雨連月,良田被損,實乃天災,朝廷博施濟眾,但百姓仍饑不擇食,就不是天災了,父皇是想讓我去查。”

    安孝帝撚動佛珠的手忽而停下了,點了點頭:“不錯,你想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