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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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莊主知道慕王不講排場,不喜熱鬧,晚飯結束後沒有安排歌舞等活動,直接讓管家將他們仨帶去了客房。
一間大屋裏有三間小屋。
管家碎嘴,一路上給他們講山莊裏的事情,從山莊是多少年前由哪些師傅修建的,講到現在這裏哪些地方景色佳可以散步,哪裏路不好,最好不要去。
徐軼邊走邊聽,忽而問:“從山莊後麵的假山和花園再往後走,是後山嗎?”
管家頷首:“是。”
徐軼:“左右兩側呢?”
管家:“山莊之右也是山,之左是一塊開闊的平地,再走就是斷崖了。”
徐軼:“傳聞山莊裏有黃金萬兩,但我看山莊裏的守衛並不多,不怕有人惦記嗎?”
管家笑:“王爺有所不知,山莊裏機關遍布,一般的小賊是不敢來的。”
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客房。
管家將他們送進客房,裴詩淮直直朝前栽去。
他進門時沒看清門檻被絆了一下,身體便晃晃悠悠的朝前倒。
眼看裴詩淮往前仰去,徐軼和管家同時伸出了手——
慌亂中裴詩淮抓住了徐軼的衣角,徐軼不慌不忙地伸出一隻手摟住他的腰,將他撈了起來站穩。
管家伸出去的手尷尬地懸在半空晃了晃,他把朝前探的老腰嘎嘣一聲移了回來,手也縮回來活動了活動手腕,眼睛粘在了徐軼放在裴詩淮腰間的手上。
他咽了一口唾沫,心中苦澀難言。
裴詩淮看著管家:“這門檻怎麽……”
三雙眼睛同時盯準了他。
這門檻怎麽比小時候高?小時候蹦蹦跳跳啥事沒有,長大了有了一雙大長腿竟然差點被絆倒!
“這門檻怎麽比慕王府的還高?”
管家沉浸在被拋棄的悲痛的氣氛中還沒緩過來,強壓著情緒平靜道:“這裏地勢低,為了防止雨天雨水倒流,特意墊高了。”
“原來如此。”裴詩淮站穩,鬆開了徐軼的衣服,他低頭瞥了一眼,得虧徐軼的衣服是用上好的蠶絲做的,不然鐵定被他撕一個口子。
徐軼鬆開放在裴詩淮腰間的手,還嫌棄似的蹭了蹭衣角。
裴詩淮:“……”
管家走後,三人進屋各找了一間房住下,晚上天涼,山間氣溫更低,裴詩淮披著小毯子躺下來,望著天花板發呆。
誰能想到有朝一日他能再回來,還是徐軼帶他來的。
時光如白駒過隙,山莊裏有些地方大變了模樣,有些地方還是兒時的樣子,他在床上輾轉難眠,屋外有細碎的腳步聲傳到耳邊。
起初他以為是幻覺,直到腳步聲越來越細密,繚亂的火把從窗邊劃過,裴詩淮從床上爬了起來。
他走出房間,徐軼和楊飛已在堂內,徐軼披著大衣,神色凝重。
他說:“出去看看。”
護院帶著一群人在山莊裏穿梭,火把一路高舉,四處搜查,管家也沒閑著,一大把年紀跑前跑後,徐軼攔著他問:“山莊裏怎麽了?”
管家這個和藹的小老頭難得嚴肅道:“山莊裏混進了莊外的人,他們武藝高強,能飛簷走壁,假扮成了家仆的模樣,不知道想幹什麽。”
裴詩淮扶了扶額,現在的山莊比起他小時候守衛更加森嚴,一般人連進都不可能進來,這夥人能偽裝成家仆混進來還是有兩下子,但既然被發現,一定難逃一死,這裏密不透風,又有天羅地網,可謂插翅難逃。
管家不知是安撫徐軼,還是安撫裴詩淮,他說:“王爺大可不必擔心,這幾個人手是莊主特意吩咐派來保護各位的,山莊自從建成以來,還從來沒有讓賊人活著出去過。”
管家說得憤慨激昂,徐軼微微點頭:“這些人手我不需要,我和楊將軍在戰場上什麽情景沒見過,請帶走吧。”
管家為難:“可是……”
徐軼堅持:“一定有比這裏更需要他們的地方。”
徐軼態度堅決,管家將人帶走,信息量稀少,裴詩淮無法判斷究竟是誰闖了進來,一回頭,他看見徐軼已經穿好了衣服,在楊飛耳邊私語。
裴詩淮在原地抬頭望天,徐軼說完後朝他說:“穿好衣服,出去轉轉。”
裴詩淮驚疑地看著徐軼,山莊裏正亂,現在出去轉豈不是添亂,他愣著沒動,隻聽徐軼說:“那你留在這裏,我們去看看。”
裴詩淮火速搖了搖頭,進門穿衣。
廢物絕不能單獨行動!
三個人從客房往前院走,院裏火把明亮,照亮了半邊天,四周風聲鶴唳,樹影婆娑,假冒的家仆隱匿在山莊的角落,護院帶人挨個地方搜索,奈何山莊太大,見效甚微。
忽然一聲猿鳴從身後傳來,護院停下了前行的步子,朝發聲處撲了過去。
一個人影果斷從一顆古樹上踩著枝椏輕巧的飛到另一顆古樹上,繼而飛向後院,在夜裏像一團黑霧。
裴詩淮看不清幻影瞬移到了哪裏,這些他不用操心,護院叔叔會把他抓回來的,他一扭頭,卻看見徐軼和楊飛的臉都繃緊了,臉色鐵青。
裴詩淮圓圓的眼珠咕嚕一轉,乖巧的閉上了嘴。
徐軼看著楊飛:“你聽到了嗎?”
楊飛眉頭緊鎖,應了一聲。
裴詩淮把耳朵往過湊了湊,徐軼和楊飛卻沉默了。
後院裏忽然響起了箭矢發射的聲音,一支接著一支,像雨一樣打在地上。
要麽是護院帶人發射的,要麽是有人觸動了機關。
楊飛心神不寧:“他們去了後院,我們要跟過去嗎?”
沒等徐軼做決定,四周忽然燒起了大火。
火勢是瞬間起來的,沿著青石板和石子路的台階,在林子裏燒了起來。
與此同時,從釀酒坊開始,釀酒繞著他們周圍灑了半個圈,凶猛的火龍一路高歌猛進,噴著火舌趁著晚上的風勢從源頭席卷而來,遇到上好的良木則更張牙舞爪的燒起來,橙色的火焰發散出來的熱浪烤蒸了夜裏的寒氣。
家仆們一下子慌了手腳,火毫無征兆的燒了起來,有人謀劃已久,頃刻間眾人如同置身火海,視線模糊。
管家大喊著提水救火,莊主匆匆轉移,護院領著一群人追到了後院,看到前麵火光衝天,又原路折返,回來救火。
濃煙散在空氣裏,裴詩淮咳了好幾聲,捂住了口鼻,他望著由遠及近囂張撲來的火苗,朝徐軼和楊飛大喊:“先離開這裏!”
人人自危,都求自保,三人如同無頭蒼蠅在山莊裏東跑西躥,灼人的火苗一直在他們屁股後頭齜牙咧嘴的跟著,一路糾纏,一路咆哮。
徐軼後背已經感受到了滾燙的熱意。
這樣下去,不被燒死,也被烤焦。
山莊看著平平無奇,板正方圓,實則像一個迷宮,順著記憶和經驗走,繞一圈還能回到原點,視野被遮擋的時候,更加憑運氣。
裴詩淮看著先前的地方彎著腰氣喘籲籲的發呆,徐軼撈起了他。
裴詩淮擺了擺手。
他跑不動了。
他環視四周,確定了他們所在的位置。
徐軼給楊飛使了一個眼色,兩個人架著裴詩淮往火勢小的地方走,然而視野裏是一片火海,他們連前後左右都分不清了。
裴詩淮歎了一口氣,他覺得自己像架起來的烤乳豬,趁著還有神智,腳下勾住石頭一滑,拉著徐軼和楊飛朝前栽了下去。
這裏剛好是一個小滑坡,一旁有幾級石階,徐軼和楊飛本來以為是個平地摔,卻莫名其妙碰上滑坡。
滑坡就滑坡吧,問題也不大,可他們往旁邊石階的小獅子身上一撞,忽然腳下一空,又摔了下去。
這次直接摔進了一個黑乎乎的洞裏。
裴詩淮摔到了尾巴骨,疼的嗷嗷直叫,他們掉進了一個黑洞,三人還沒來得及好好打量這裏,頭頂方才打開的門緩緩合上。
楊飛摸了摸四周的牆壁,朝徐軼說:“是密道。”
裴詩淮立馬從地上爬了起來,興奮地說:“一定是逃生密道。話本裏都寫了,很多大戶人家會在自己家的地底下挖密道,用來藏東西和逃生。”
密道裏黑乎乎的,裴詩淮站起來時不知對著哪邊的空氣嚎了幾嗓子,徐軼摸到他的頭,將他的身子轉了過來。
楊飛從懷裏掏出一隻火折子,吹了一口氣,四周立馬亮了起來。
楊飛拿著火折子貼近石壁看了看,一直往前走,宛若走曲徑通幽的小路,看不到盡頭。
徐軼敲了敲石壁,隔壁仿佛是空的。
“往前走走。”
裴詩淮縮在二人後麵,三個人小心翼翼朝前緩移,沒過多久遇到一個分叉口。
左右都有路,盡頭全是一片黑。
楊飛停了下來。
徐軼四處打量:“如果這真的是逃生密道,應該對應著上麵的地方,有地圖就好了。”
裴詩淮想了想:“山莊的地圖太難搞到手了,我們知道方向就能活命。”
裴詩淮說完,楊飛立馬從懷中掏出了司南。
裴詩淮目瞪口呆,朝著楊飛懷裏的百寶箱比了個大手指。楊飛懷裏總是會裝一些適合在野外用的、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兒,這是在軍中養成的習慣。
楊飛回頭問徐軼:“王爺,走哪邊?”
徐軼想都沒想:“後院的方向。”
三人朝右,沒走幾步路,又被一扇石門擋住了去路。
徐軼朝楊飛看了一眼,兩人齊齊上前,用力往前推去。
有些事情不能表現的太懂,裴詩淮頭忽然大了一圈,他剛想找個法子阻止他們,頭頂一排帶著尖刀的翻板朝他們砸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