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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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中為首的那人隻猶豫了一瞬,即刻朝徐軼開了口。
“王爺想知道什麽?”
裴詩淮詫異地偏了偏頭,由此可見徐軼在軍中的地位不低,下麵的將士們在蕭雪巍麵前知無不言,在徐軼麵前同樣言無不盡。
徐軼:“南萊山莊有沒有和前朝的人往來?”
“有。”
“山莊有沒有勾結前朝餘孽策劃叛亂?”
“不知。”
“前朝有沒有遺孤存活在世?”
“不知。”
“你們還打探到了什麽?”
“少莊主活著,在盛平。”
裴詩淮默默聽著他們的問答,手心沁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麵對徐軼問出來的消息,又喜又悲。
喜的是他在徐軼麵前馬甲還沒脫,還能在他眼前歡快的蹦噠。悲的是徐軼知道少莊主在盛平,以後鐵定還得折騰著找人,這件事一時半會兒難以消停。
“讓楊飛帶你們出去,下次不要再冒險。”徐軼送走三個人,臉上無悲無喜,他轉過頭望向裴詩淮:“我們先回去換身衣裳。”
裴詩淮跟著徐軼往回走,管家早已在客房等候,為他們備好了幹淨的衣服和熱水。
徐軼謝過他,讓管家先去忙山莊的事務,晚上狀況頻發,管家焦頭爛額,看到慕王和小祖宗沒事,懸著的心落了下來,忘了還有楊飛的存在,屁顛屁顛往前堂去了。
屋外掛著雨簾,細細密密,徐軼和裴詩淮換洗過後,楊飛淋著雨回來了,他朝徐軼點了點頭,表明事已辦妥,徐軼讓他先去換洗。
裴詩淮站在窗前眺望遠處,空氣中的焦土味兒淡淡的,雨水消融了濃煙,趁著昏淡的夜色,依稀能看見廢墟和殘骸的影子。
他的心在滴血。
這一把火燒沒了家裏多少寶貝啊。
門前的房柱看著不起眼,卻是由上百年的良木做成,牆上的風景畫看著舊,是幾十年前的著名畫師在巔峰時期的創作,屋子裏擺放的陶藝醜而單調,隨便拎出來一件都價值不菲,而三個混蛋無所畏懼的一把火把這些變成了一把飛灰。
除了財物上的損失,晚上火勢凶猛,莊內勢必有人受傷,簡直是飛來橫禍,傷者可能還是他小時候的玩伴。
裴詩淮緊緊抿著嘴角,心尖輕輕抽搐,徐軼看他心不在焉,似有心事,問:“你在想什麽?”
裴詩淮回頭笑:“這場雨下的真及時,不然大火不會這麽容易撲滅。”
徐軼接了一句:“這火的確分散了莊內人的注意力,不然我們不會這麽容易得逞。”
同一件事從兩個不同立場的人嘴裏說出來,越聽越讓其中一個人上火。
“……”徐軼的話刺激了裴詩淮,裴詩淮心想:要不是因為哥仨守衛邊疆,在沙場上為這片土地流過血,賣過命,他才不想輕易讓他們在山莊裏開掛逃出生天。
裴詩淮興致不高,徐軼朝他說:“今晚早點休息,明天一早回江州。”
裴詩淮點了點頭,在山莊裏待著不可控的事情太多,心裏總是惶惶不安,他們該回去了,銀子借到後再無後顧之憂,班師回朝近在眼前。
這一夜徐軼睡得安穩清甜,暴雨後來變成淅淅瀝瀝的小雨,雨絲被風一吹便散,逐漸停了下來。山莊裏的人挖地三尺,沒把假冒家仆的人挖出來。
護院第一次失手,帶人連夜搜山,發現了密道有被人進去的痕跡,人差點傻了,連夜報告了謝莊主。
護院眉頭多了三道杠:“莊主,這該如何是好?”
老莊主聽聞此事火速帶人參觀了密道口,看到裴詩淮留下的痕跡先鬆了一口氣,後歎了一口氣,家賊難防,這個敗家子在他眼皮子底下胳膊肘往外拐,他還能怎麽辦?
翌日早上莊主為他們三人準備了豐盛的早宴,徐軼沒朝莊主提起山莊中闖進來的不速之客,僅對山莊遭遇的大火表示了惋惜。
昨夜山莊被人放了大火,無人身亡,但有幾位老者和孩童受了燒傷。
老莊主摸著花白的胡須,痛失了那麽多寶貝,莊裏還有人受傷,想笑又笑不出,眉眼耷拉著彎出一個弧度,似笑非笑地說:“莊裏的損失不值一提,沒影響到王爺是莫大的福運。”
曆經一個晚上,山莊靠強大的情報網絡,打探到一點假冒家仆的消息,那夥人可能是從西北軍中過來的,隱匿在莊裏不久,老莊主不禁琢磨出個大概。
這是蕭雪巍的人被徐軼救了。
老莊主在徐軼麵前沒提這事,徐軼也在老莊主麵前沒提密道的事,二人默契的對某些事隻字不提,和睦的共餐。
裴詩淮在席間分外乖巧,不聲不響的填飽肚子,管家不用莊主提醒,看見快要空了的盤子立馬讓人又上了滿滿一盆,看得楊飛頭大。
吭哧吭哧吃了半天,桌上的食物絲毫不見減少,讓人分外沒有成就感。肚子飽了,眼睛卻覺得你沒飽。
老莊主看三人吃得差不多,隻吃了點早茶的他朝徐軼說:“王爺放心,交給謝某的事情一定辦到,王爺德才兼備,回盛平後斂翼待時,將來一定大有可為。”
老莊主說完這句話後,裴詩淮默契的不再吃東西,擦了擦嘴。他大方地望向折騰了一晚上看上去有些疲憊的老侯爺,抬了抬嘴角。
莊主也看著他欣慰的揚了揚嘴角,又喝了一口薑茶。
在南萊山莊度過的時間如夢一般,用完餐後三人告別莊主,騎馬飛速趕回江州。
他們回去時是傍晚時分,唐大人聽完一天的匯報,得閑喝杯熱茶的功夫,徐軼三人風風火火地回來了。
唐大人端著茶算了算日子,感慨道:“王爺可謂神速!”
徐軼卸下一身風塵,直入主題地問:“這邊有異樣嗎?”
唐天:“沒有異樣。”
徐軼:“辛承之在牢裏待著,沒什麽差池吧?”
唐天:“我中午才去牢裏看過。”
徐軼心中隱隱不太安穩,他叫上楊飛:“我們現在去看看。”
至於裴詩淮,他正在外麵找了個地兒上吐下瀉,早上吃得飽,徐軼和楊飛又跑得飛快,像一陣風,他想吐忍了一路,回來一下馬就找不著人了。
徐軼和楊飛去了大牢,大牢門口並無異樣,越往裏走,牢裏竟然沒有人聲了。
靠近辛承之牢房的獄卒全被打暈在地。
他們匆匆往裏走,一名黑衣人正拿著長劍朝辛承之的胸口刺去——
楊飛一個箭步上前,提起腰間佩劍,直接將劍鞘扔了過去。
當啷一聲響,黑衣人手中的劍被砸落在地。
他看見徐軼和楊飛大吃一驚,火速轉了一圈從地上撿起了劍。
閉上眼睛自覺難逃一死的辛承之以為自己再一睜眼已經到了地府,等了半天,預感中的疼痛沒有從胸口傳來,反而聽到了打鬥的聲音。
他睜開眼睛,楊飛和黑衣人在眼前打鬥,徐軼則直直看著他,目光似深潭,平靜無波,又看不到底。
辛承之神色複雜的看了一會兒徐軼,率先移開了視線。
黑衣人的武藝不在楊飛之下,二人你來我往過了幾招,他逐漸覺得自己不占優,另一位大爺徐軼還在旁邊沒有動手,消耗下去必敗無疑。
他將楊飛引到火爐旁,趁楊飛不注意,飛快從懷裏掏出一本冊子,丟進了火爐。
紙一遇火,立即猛烈的燒了起來,很快燃起了熊熊火焰。
楊飛接他的招,沒反應過來,徐軼眼疾手快的移過去要將冊子從火中取出,黑衣人以一敵二,分神出來阻擋徐軼。
一打二他不是徐軼和楊飛的對手,力不從心,兩招就撐不住了,徐軼無暇顧及他,隻想要快要被火燒盡的冊子,黑衣人拚死一博,先用一劍將楊飛引開,隨後果斷鬆手,赤手空拳對付徐軼,被徐軼一腳踢到了牆上。
他身上本已受了楊飛的劍傷,這一撞徐軼心急如焚沒掌握好力度直接將他送走,但他的目的達到了。
冊子在火光中化成一把灰,隻剩餘燼。
楊飛趕到牆角摸了摸他的鼻息和脈搏,朝徐軼匯報:“死了。”
裴詩淮緩了一會兒,好的差不多溜達到大牢裏找徐軼時,看到的是這一幕。
地上躺著一具鮮血淋漓的屍體,徐軼臉色難看,臉部繃緊的線條在大牢裏昏暗的光影下顯得極其凜冽。
徐軼的視線罩在火爐上,火爐剛燒完一本冊子,火光未淡,熱氣正濃,徐軼的臉則冷若冰霜,目光涼颼颼的。
牢房裏辛刺史麵部的表情則耐人尋味,有死裏逃生的欣喜,有秘密被燒的輕鬆,有對未來自己小命的擔憂,還有不知如何麵對徐軼的煩躁。
裴詩淮心想:這邊果真出了狀況。
他往前走了幾步,聽到徐軼冷冷的聲音。
“辛承之,他剛剛燒了的東西,是不是真正的賬本?”
辛承之不說話。
徐軼站在一旁看著火爐裏快要偃旗息鼓的火苗等著他回答,沉默四處漫流。
“是。”
不知隔了多久,辛承之終於開口說了一個字。
裴詩淮靠在牆邊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他抬頭透過牢裏的小窗戶朝外望去,外麵是一片濃稠的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