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神魂與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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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商蕪現在能動,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報警。

    救命啊!這裏有變態!

    她一動不能動。他俯身看她,幾乎要鼻尖貼鼻尖。

    水洗金的瞳仁,眉睫是比頭發顏色稍深的灰。

    看著她的時候,商蕪清晰認識到,他並不是在看她這個人。

    他的目光仿佛窗外終年不化的積雪,冰冷,沒有一絲感情。

    戴著金鐲的手被他扣在地上,如果這個時候,他想咬斷她的脖子,她也絲毫不能反抗。

    商蕪沒有閉上眼,她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她幾乎感覺不到他的呼吸。

    紙片人不用呼吸嗎……

    姬汜盯了她一分鍾。

    漫長到仿佛百年的一分鍾,商蕪肩膀都快僵斷了。

    她嚐試動了下肩膀。

    嗯???可以動?

    她可以動了!

    “那個……尊上……”商蕪小小聲。

    姬汜灰白的長睫顫了下。

    他鬆手起身。

    商蕪疑惑。

    他剛才壓在她身上發呆嗎?

    姬汜起身後並未回到自己白玉蓮座上,他站在商蕪麵前,居高臨下看著她。

    商蕪坐起來揉了揉肩膀。

    鐲子還在手上,那股令人難受的熱度消失了,但有什麽依然在她的血脈裏湧動。

    她的身體裏像是有條小蛇亂竄,一下在心口,一下從心口遊走到腕間,一下又到了腿上。

    “讓我看看你的火。”魔尊背手,沉聲要求。

    商蕪一臉懵逼:“……什麽火?”

    “鳳孽真火。”

    商蕪表示她並不知道這個名詞。

    姬汜看她半天沒動,懶得跟她再廢話,抬手,三指抵在她額間。

    冰冷手指和溫熱額頭接觸的一刹那,商蕪渾身一顫。

    體內的小蛇忽然受了指引,從肩胛處往前,遊過胸脯,從右臂一路滑過。

    遊至右腕金鐲處,小蛇忽瘦了圈,變成小小蛇繼續向前。

    商蕪右手食指不由自主抬起,在她的注視下,食指尖,噗地,竄出一個金色火苗。

    音效是她自己腦補的,實際上火苗是突然冒出來的。

    太神奇了吧!

    她顫巍巍舉著食指上一豆大小的火苗。

    不像普通的火焰有分層,她指尖火苗的顏色是純粹的金色,亮度比姬汜瞳仁顏色高一點,她的呼吸讓火苗微微回縮。

    火苗太過微弱,商蕪怕它滅了,用另一隻手十分小心地護著它。

    她慢慢從地上站起來,小心翼翼把金色的火焰舉到魔尊麵前。

    “尊上,這就是鳳孽真火嗎?”

    姬汜沒答,他隻是注視著那一點微弱的火苗。

    商蕪怕他看不清,往前舉了舉,姬汜竟微微後退一步。

    不是你說要看的嗎?商蕪奇怪。

    “呃……尊上你還要看嗎?不看的話我吹了哈。”

    一直把食指當蠟燭舉著好詭異哦。

    商蕪吸了口氣,在吹向火焰的同時,她的手腕被抓住。

    “等等。”

    商蕪沒聽到這句,一口氣吹出,她的手腕瞬間被大力扣緊。

    你爹的要說早點說啊!吹都吹了!

    商蕪懷疑她下一秒會被捏碎手腕,好在沒有!

    金色火焰顫了顫,並沒有熄滅。

    她就說,名字牛逼轟轟的小火苗,哪能這麽容易吹滅?

    她心底奇怪。

    為什麽姬汜看起來甚至,有點緊張?

    小小的,金色的微光在他們中間顫動。

    姬汜眉頭微皺,十分嚴肅地盯著火苗。

    他下半張臉在亮處,眼眉陷在陰影裏,目光始終沒有移動過,手也沒有鬆開。

    在沙漠苦旅的人應該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幹渴太久,驟見綠洲,像看見海市蜃樓般難以置信。

    商蕪手都舉酸了,姬汜終於動了。

    他抬起手掌包裹住火苗。

    他將要碰到金焰的一瞬間,商蕪打了個冷顫。

    她不舒服,心口有股鑽心的冷。

    而姬汜的反應更是奇怪。他試探著觸碰火苗,先是有絲驚訝,然後,他笑了。

    逐漸收攏手掌,他的笑容越來越大,越來越變態。

    火苗掐滅在他掌心。

    像被寒冰鎖住心肺,商蕪心頭一陣刺痛,腿一軟跪倒在地。

    自金焰熄滅後,姬汜就鬆開了手,兩人拉開距離,姬汜輕撫掌心,似乎還在回憶方才的溫度。

    他太久沒有感受到熱。

    自二百年前,他在刑架上鮮血流盡,之後的每一刻他都如在冰窟。

    鳳孽真火,是鳳凰族傳位的象征,為曆代鳳主所持。

    這隻連自己身份都不知道的小鳳凰是如何飛到他麵前?又因何來?

    姬汜不知道。他並不在乎。

    他隻要她的火。

    姬汜重新看向商蕪。

    商蕪還在心悸中。不光心悸,腦仁還疼,每天都來幾出新設定,她這個創世主簡直毫無尊嚴。

    察覺到姬汜的視線,商蕪謹慎往後挪了挪。

    姬汜唇邊笑意未消:“本尊記得,你曾說你仰慕本尊。”

    商蕪:……

    她不知道他為啥突然又提這茬。

    “是、是有說過。”商蕪舌頭打結。

    “很好,”魔尊淡淡點頭,“割開你的手腕。”

    怎麽著?瞎幾把表白是要割腕的嗎?

    商蕪嚇得半死。

    姬汜閉眼,額間三點紅淡去,待淡成無色時,他掌心凝出一朵半透明銀蓮。

    商蕪光顧著看魔尊變戲法,根本不想自殘,於是等魔尊睜眼時,她又被抓住了。

    她自己不割他來幫她割。

    她左手腕一涼,還沒感覺到痛,金紅色的血液已經順著手臂流了下來。

    一滴,兩滴,落到銀蓮上。

    蓮瓣吸血後緩緩舒展,露出中心蓮蕊。

    商蕪看著金紅色的血液將蓮花浸透。隻有蓮蕊變紅,蓮瓣依然是半透明的顏色。

    巴掌大的蓮花懸在姬汜掌心,姬汜眉眼淡然,緩聲:“銀蓮噬血結魂器。”

    很好,又是她不知道的設定。

    他接著說:“將這血蓮印入你心魂中,本尊同你將神魂與共。”

    商蕪沒有反應,她沒聽懂。

    “什、什麽意思?”

    姬汜勾起一個笑:“意思是,你的神魂將與我的一並,同生同滅。”

    商蕪試圖理解這句話。

    “那就是說,我們兩個靈魂綁在一起,我死你也死?”

    姬汜的眼神告訴她是這樣。

    商蕪覺得他神經病啊!這種東西可以隨便亂結嗎?拜托是靈魂綁定誒!

    她搖著頭往後退:“不行,我不願意……”

    姬汜冷漠:“此事由不得你。”

    一聽這語氣,商蕪撒丫子就跑。她真的碰上大變態了吧!

    動不動靈魂綁定,比結婚還恐怖!

    她跑得飛快,但姬汜比她更快。

    跑過大殿,當看到姬汜白色身影立在黑色殿門前,她心情絕望。

    “尊上,這事總不好強迫別人幹吧,還是說你的靈魂已經綁了很多個人?”

    這風險也太大了!搞不好就小命嗚呼。

    姬汜說:“你是唯一一個。”

    這個唯一她受不住啊!

    姬汜不準備跟她商量,他抓住她的衣領子,掌心銀蓮浮現。

    商蕪奮力掙紮:“這買賣不劃算!萬一我死了,你不是得跟著死嗎?”

    “我不會死,”姬汜答,“所以你不會死。”

    商蕪亂蹬的雙腿停了。

    等等,他什麽意思?

    “你跟我靈魂綁定的原因是怕我死?”

    這可真是個大笑話,之前他不是還掐她脖子要她命麽?

    要不要變這麽快?!

    姬汜冷聲:“你太弱了。”

    話音剛落,吸飽血的銀蓮便被按進她的身體,絲絲涼意從心口處漫開,一股微薄的涼意包裹住血脈。

    銀蓮消失,徹底融進身體。

    姬汜鬆手,商蕪滑坐在地,久久不能接受。

    她仰頭望著魔尊冷峻的下顎線,顫聲問:“你的意思是,我不會死了?”

    姬汜望她的眼神,就像垂憐一隻無知的螻蟻。

    還不感恩戴德嗎?賜你不死的命運。

    商蕪腦瓜子嗡嗡的,她晃晃頭,嚐試整理思路。

    “不對,既然是同生同滅,那我死的話,你也會死。”

    不要跟作者掰扯設定,沒人比她更懂設定。

    姬汜聞言隻是嗤笑一聲。

    他忽然有了好心情,小妖臉上難以置信的表情讓他想到那天的自己。

    那天的畫麵日日夜夜橫在心頭,如眼中釘,肉中刺。

    二百年前,聖明山上,長明殿中。

    黑暗大殿裏,釘在刑架上的少年望著胸前匕首,眼神逐漸失去神采。

    終於,少年在錐心的疼痛中閉上眼,而刺進他胸口的匕首沒有停下。

    匕首柄部被人握住,緩緩旋轉,像是要從他的胸口剜出什麽。

    “汜兒勿怕,隻需剜出此魔心,你就能成神了。”

    說話人臉上甚至帶著輕柔笑意,手上動作一緊,刀刃刺進更深處。

    少年臉唇蒼白如雪,灰白的頭發上血跡斑斑。

    血跡來自他身體上數不清的傷口。

    他看見刑架上的自己嘴唇蠕動,卻沒發出任何聲音。

    他想說什麽?如今的他已經忘卻了。

    他隻記得刀尖的冷,刺進他心頭,變成終年不止的寒。

    二百年來的每時每刻,他無不活在這股寒冷中。

    魔尊的眼神滲出一絲憐憫,垂手撫在小妖頭頂。

    小妖唇色蒼白,眼裏滿是驚顫。

    他說:“本尊不會死。”

    自二百年前,他永遠失去了死亡的權力。

    他會活在這裏,永生永世存在於東漠大陸的土地上,用這副萬人厭棄的軀殼。

    “你既仰慕本尊,本尊便予你機會,”魔尊輕佻地笑,“同看聖明山頂的萬年風光。”

    寒冰一樣的手指輕拂過她的額頭,商蕪一動不能動。

    她心底苦笑。

    這機會,她不是很想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