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神魂與共
字數:8258 加入書籤
如果商蕪現在能動,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報警。
救命啊!這裏有變態!
她一動不能動。他俯身看她,幾乎要鼻尖貼鼻尖。
水洗金的瞳仁,眉睫是比頭發顏色稍深的灰。
看著她的時候,商蕪清晰認識到,他並不是在看她這個人。
他的目光仿佛窗外終年不化的積雪,冰冷,沒有一絲感情。
戴著金鐲的手被他扣在地上,如果這個時候,他想咬斷她的脖子,她也絲毫不能反抗。
商蕪沒有閉上眼,她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她幾乎感覺不到他的呼吸。
紙片人不用呼吸嗎……
姬汜盯了她一分鍾。
漫長到仿佛百年的一分鍾,商蕪肩膀都快僵斷了。
她嚐試動了下肩膀。
嗯???可以動?
她可以動了!
“那個……尊上……”商蕪小小聲。
姬汜灰白的長睫顫了下。
他鬆手起身。
商蕪疑惑。
他剛才壓在她身上發呆嗎?
姬汜起身後並未回到自己白玉蓮座上,他站在商蕪麵前,居高臨下看著她。
商蕪坐起來揉了揉肩膀。
鐲子還在手上,那股令人難受的熱度消失了,但有什麽依然在她的血脈裏湧動。
她的身體裏像是有條小蛇亂竄,一下在心口,一下從心口遊走到腕間,一下又到了腿上。
“讓我看看你的火。”魔尊背手,沉聲要求。
商蕪一臉懵逼:“……什麽火?”
“鳳孽真火。”
商蕪表示她並不知道這個名詞。
姬汜看她半天沒動,懶得跟她再廢話,抬手,三指抵在她額間。
冰冷手指和溫熱額頭接觸的一刹那,商蕪渾身一顫。
體內的小蛇忽然受了指引,從肩胛處往前,遊過胸脯,從右臂一路滑過。
遊至右腕金鐲處,小蛇忽瘦了圈,變成小小蛇繼續向前。
商蕪右手食指不由自主抬起,在她的注視下,食指尖,噗地,竄出一個金色火苗。
音效是她自己腦補的,實際上火苗是突然冒出來的。
太神奇了吧!
她顫巍巍舉著食指上一豆大小的火苗。
不像普通的火焰有分層,她指尖火苗的顏色是純粹的金色,亮度比姬汜瞳仁顏色高一點,她的呼吸讓火苗微微回縮。
火苗太過微弱,商蕪怕它滅了,用另一隻手十分小心地護著它。
她慢慢從地上站起來,小心翼翼把金色的火焰舉到魔尊麵前。
“尊上,這就是鳳孽真火嗎?”
姬汜沒答,他隻是注視著那一點微弱的火苗。
商蕪怕他看不清,往前舉了舉,姬汜竟微微後退一步。
不是你說要看的嗎?商蕪奇怪。
“呃……尊上你還要看嗎?不看的話我吹了哈。”
一直把食指當蠟燭舉著好詭異哦。
商蕪吸了口氣,在吹向火焰的同時,她的手腕被抓住。
“等等。”
商蕪沒聽到這句,一口氣吹出,她的手腕瞬間被大力扣緊。
你爹的要說早點說啊!吹都吹了!
商蕪懷疑她下一秒會被捏碎手腕,好在沒有!
金色火焰顫了顫,並沒有熄滅。
她就說,名字牛逼轟轟的小火苗,哪能這麽容易吹滅?
她心底奇怪。
為什麽姬汜看起來甚至,有點緊張?
小小的,金色的微光在他們中間顫動。
姬汜眉頭微皺,十分嚴肅地盯著火苗。
他下半張臉在亮處,眼眉陷在陰影裏,目光始終沒有移動過,手也沒有鬆開。
在沙漠苦旅的人應該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幹渴太久,驟見綠洲,像看見海市蜃樓般難以置信。
商蕪手都舉酸了,姬汜終於動了。
他抬起手掌包裹住火苗。
他將要碰到金焰的一瞬間,商蕪打了個冷顫。
她不舒服,心口有股鑽心的冷。
而姬汜的反應更是奇怪。他試探著觸碰火苗,先是有絲驚訝,然後,他笑了。
逐漸收攏手掌,他的笑容越來越大,越來越變態。
火苗掐滅在他掌心。
像被寒冰鎖住心肺,商蕪心頭一陣刺痛,腿一軟跪倒在地。
自金焰熄滅後,姬汜就鬆開了手,兩人拉開距離,姬汜輕撫掌心,似乎還在回憶方才的溫度。
他太久沒有感受到熱。
自二百年前,他在刑架上鮮血流盡,之後的每一刻他都如在冰窟。
鳳孽真火,是鳳凰族傳位的象征,為曆代鳳主所持。
這隻連自己身份都不知道的小鳳凰是如何飛到他麵前?又因何來?
姬汜不知道。他並不在乎。
他隻要她的火。
姬汜重新看向商蕪。
商蕪還在心悸中。不光心悸,腦仁還疼,每天都來幾出新設定,她這個創世主簡直毫無尊嚴。
察覺到姬汜的視線,商蕪謹慎往後挪了挪。
姬汜唇邊笑意未消:“本尊記得,你曾說你仰慕本尊。”
商蕪:……
她不知道他為啥突然又提這茬。
“是、是有說過。”商蕪舌頭打結。
“很好,”魔尊淡淡點頭,“割開你的手腕。”
怎麽著?瞎幾把表白是要割腕的嗎?
商蕪嚇得半死。
姬汜閉眼,額間三點紅淡去,待淡成無色時,他掌心凝出一朵半透明銀蓮。
商蕪光顧著看魔尊變戲法,根本不想自殘,於是等魔尊睜眼時,她又被抓住了。
她自己不割他來幫她割。
她左手腕一涼,還沒感覺到痛,金紅色的血液已經順著手臂流了下來。
一滴,兩滴,落到銀蓮上。
蓮瓣吸血後緩緩舒展,露出中心蓮蕊。
商蕪看著金紅色的血液將蓮花浸透。隻有蓮蕊變紅,蓮瓣依然是半透明的顏色。
巴掌大的蓮花懸在姬汜掌心,姬汜眉眼淡然,緩聲:“銀蓮噬血結魂器。”
很好,又是她不知道的設定。
他接著說:“將這血蓮印入你心魂中,本尊同你將神魂與共。”
商蕪沒有反應,她沒聽懂。
“什、什麽意思?”
姬汜勾起一個笑:“意思是,你的神魂將與我的一並,同生同滅。”
商蕪試圖理解這句話。
“那就是說,我們兩個靈魂綁在一起,我死你也死?”
姬汜的眼神告訴她是這樣。
商蕪覺得他神經病啊!這種東西可以隨便亂結嗎?拜托是靈魂綁定誒!
她搖著頭往後退:“不行,我不願意……”
姬汜冷漠:“此事由不得你。”
一聽這語氣,商蕪撒丫子就跑。她真的碰上大變態了吧!
動不動靈魂綁定,比結婚還恐怖!
她跑得飛快,但姬汜比她更快。
跑過大殿,當看到姬汜白色身影立在黑色殿門前,她心情絕望。
“尊上,這事總不好強迫別人幹吧,還是說你的靈魂已經綁了很多個人?”
這風險也太大了!搞不好就小命嗚呼。
姬汜說:“你是唯一一個。”
這個唯一她受不住啊!
姬汜不準備跟她商量,他抓住她的衣領子,掌心銀蓮浮現。
商蕪奮力掙紮:“這買賣不劃算!萬一我死了,你不是得跟著死嗎?”
“我不會死,”姬汜答,“所以你不會死。”
商蕪亂蹬的雙腿停了。
等等,他什麽意思?
“你跟我靈魂綁定的原因是怕我死?”
這可真是個大笑話,之前他不是還掐她脖子要她命麽?
要不要變這麽快?!
姬汜冷聲:“你太弱了。”
話音剛落,吸飽血的銀蓮便被按進她的身體,絲絲涼意從心口處漫開,一股微薄的涼意包裹住血脈。
銀蓮消失,徹底融進身體。
姬汜鬆手,商蕪滑坐在地,久久不能接受。
她仰頭望著魔尊冷峻的下顎線,顫聲問:“你的意思是,我不會死了?”
姬汜望她的眼神,就像垂憐一隻無知的螻蟻。
還不感恩戴德嗎?賜你不死的命運。
商蕪腦瓜子嗡嗡的,她晃晃頭,嚐試整理思路。
“不對,既然是同生同滅,那我死的話,你也會死。”
不要跟作者掰扯設定,沒人比她更懂設定。
姬汜聞言隻是嗤笑一聲。
他忽然有了好心情,小妖臉上難以置信的表情讓他想到那天的自己。
那天的畫麵日日夜夜橫在心頭,如眼中釘,肉中刺。
二百年前,聖明山上,長明殿中。
黑暗大殿裏,釘在刑架上的少年望著胸前匕首,眼神逐漸失去神采。
終於,少年在錐心的疼痛中閉上眼,而刺進他胸口的匕首沒有停下。
匕首柄部被人握住,緩緩旋轉,像是要從他的胸口剜出什麽。
“汜兒勿怕,隻需剜出此魔心,你就能成神了。”
說話人臉上甚至帶著輕柔笑意,手上動作一緊,刀刃刺進更深處。
少年臉唇蒼白如雪,灰白的頭發上血跡斑斑。
血跡來自他身體上數不清的傷口。
他看見刑架上的自己嘴唇蠕動,卻沒發出任何聲音。
他想說什麽?如今的他已經忘卻了。
他隻記得刀尖的冷,刺進他心頭,變成終年不止的寒。
二百年來的每時每刻,他無不活在這股寒冷中。
魔尊的眼神滲出一絲憐憫,垂手撫在小妖頭頂。
小妖唇色蒼白,眼裏滿是驚顫。
他說:“本尊不會死。”
自二百年前,他永遠失去了死亡的權力。
他會活在這裏,永生永世存在於東漠大陸的土地上,用這副萬人厭棄的軀殼。
“你既仰慕本尊,本尊便予你機會,”魔尊輕佻地笑,“同看聖明山頂的萬年風光。”
寒冰一樣的手指輕拂過她的額頭,商蕪一動不能動。
她心底苦笑。
這機會,她不是很想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