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溫血撲棱(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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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芬裏爾,賣我個人情怎麽樣?”鐵幕直接開門見山,道

    “你接了我之前提到的生意,我把到手的提成分你一半。”

    他語速很快,報出一個令整個獵人界都動容的數字。

    但周閻不為所動

    “談論交情終究是差點意思,而且我隻接與森林有關的工作。”

    “相信你能找到比我適合的人選。”

    撂下話語,就要離開。

    正如周閻所說的。

    地下城裏到處都是比他強的存在,若說鐵幕沒有企圖,跑來給他送錢,也太過殷勤了些。

    “就算是給軍區一個麵子。”

    這一刻,鐵幕直接搬出權威的存在,他的目光還是緊緊盯著周閻的脖頸不放,仿佛那裏還應該出現什麽其他東西。

    “不過,話說來,森林裏究竟有什麽好東西,竟然讓芬裏爾這般惦記?不惜危險的到處亂跑,難道說,是藏著什麽五百年前遺留的絕世寶藏嗎?需要聘我去幫你找找嗎?”

    博弈的目光相互交錯,兩個野心勃勃之徒站在一起,誰都不願意服軟。

    終於,周閻率先開口:

    “麵子可以給,但我需要理由,沒有人能讓我兩眼一蒙就去賣命!”

    鐵幕盯上自己的緣由,周閻必須知道!

    不然就會沒完沒了。

    “做人還是不要太大智若愚的好,有些事情知道了沒有任何好處,不知道也不會少一塊肉,這就是孬子城的規矩。”

    鐵幕無奈的聳聳肩,朝四周眨眨眼,耍潑道。

    “所以裝傻是你發財之道?”

    “……”

    沉默間,高個大漢從西裝中摸出一隻雪茄,點燃,猛烈的吸了兩口

    “那好吧,就跟你實話實說。”

    鐵幕望著腳底灰黑的磚塊,上麵如油畫鋪染了一層又一層早已發黑的血跡

    “半個月前,十二首腦被暗殺之事,你知道吧,上麵懷疑是蟲族勢力滲透,所以必須抓一個不會說話的替罪羊回去。”

    “這是政治層麵。”

    高個掮客點了點煙蒂:

    “而且,研究院需要更高級實驗品,三級變異體智力感動上帝,他們擔心又會發生當年一樣的蝴蝶效應,所以,芬裏爾,我們需要你的追蹤能力。”

    “這一點,整個地下城裏沒人能比得過你,那些直播我也看過,該怎麽說,你就仿佛……仿佛天生為森林存在的一般,森林之子,fenrir這個詞真是配你。”

    描述到了最後,已經帶有一種玄幻的色彩。

    “如果,你不參與這次間諜追捕,不僅軍區那邊不好交代,研究院或許也會對我們這些獵人的信任度下降吧,日後大家再想接點好生意,恐怕都會受影響。”

    鐵幕又一聲歎息,煙霧滾滾襲來。

    鐵幕,rr值高達87%的極端分子,原本也是位職業獵人出生,隻是後來遇到了一些機緣,就轉行做了掮客。

    經過一輪輪黑吃黑後,成了黑市裏盤踞一方的老大。

    但若要說鐵幕背後沒人,周閻是絕不相信的。

    正是因這班子“二道販子”的黑市掮客,他們暗中打壓市場價格、故意造成稀有品價格孤立、壟斷交易渠道,使得獵人淪為永遠的打工者。

    周閻很清楚——

    鐵幕正在威脅他!

    如果,他此刻不接這個燙手的單子,之後,鐵幕就會在黑市上大肆壓價,還會宣揚是他破壞了市場規則。

    屆時,所有的獵人都會把他孤立,從而成為全行業集體追殺的仇敵。

    嚴重點,在下城區再也混不下去。

    攆出城外。

    “現在這個麵子賣得夠大了吧?”身穿棕色西裝的掮客嗬嗬笑了兩下,迷離的煙霧背後,一雙日月眼散發凶光。

    “我要考慮。”周閻還在抵抗。

    “多久?”

    “不如交換一個條件,等這單生意完成後,不準再讓直播鏡頭跟著我。”周閻知道鐵幕是直播公司的大股東。

    “那可真是虧大發了,不過,如果能令你回心轉意。”

    話音剛落,周閻就意味深長的朝頭頂瞟了一眼,目光中寫著赤條條的隨意:

    “多少讓我看見一些誠意。”

    “好好好,我現在就去處理。”

    利害已經道清,鐵幕也無意把人逼太緊,拍了拍周閻的肩膀

    “我隻給你兩天時間考慮,想好了就告訴我答案。”

    轉身離去。

    周閻就佇立著,冷冷的凝望著那個如棕熊般巨大的身影消失在鐵鏽廣場的盡頭。

    收回目光時,從一片片陰鬱的盯望中掃過,黑暗角落中閃爍的電子光頻

    鏡頭、直播、投影、以太網……

    所有人都在期待他倒黴的那一天。

    沒有人關心他從哪來、經曆過什麽,自從全民審判後,他們隻關心他將如何死去。

    仿佛唯有死亡才是他真正價值實現的那一刻。

    末日流亡者,徹底跌入低穀。

    究竟是窮途末路還是轟轟烈烈?

    最後看了一眼頭頂上的監控。

    這個身穿黑色風衣男子一言未發,轉身,朝反方向走去。

    “老板,芬裏爾不會真的知道什麽寶藏吧?”

    廣場監控室內,鐵幕危襟正坐,這是他的辦公居所,也算是他半個家。

    此刻,耳邊的顯示屏裏傳來綠約克的聲音。

    “寶藏?嗬嗬,他若真的知道什麽寶藏,也不會淪落至此。”日月眸均勻的朝上一指,繼而道:

    “他在找一件東西。”

    “啊?老板,細說細說,你怎麽知道他在找人?”

    “或許是他們家丟的那隻‘野貓’?”

    狼女冷靜的聲音傳來。

    “你說的是他曾經那個獵豹小跟班?”

    “哈哈,芬裏爾竟是如此重情重義之人!嗬嗬,跑遍整個森林隻為尋找自己家走失的‘小野貓’!?我的天哪,地獄笑話!”

    “不。”

    坐在一排直播回放前掮客的直接否決:

    “據我這麽多年對他的觀察,芬裏爾最愛往輻射區的深處跑,而且分析他走過的路線,就會發現,這根本不像是在追蹤捕獵。”

    “不僅如此,他每次去往森林時都會背著一個奇怪的綠色小鼓,在地上拋灑一些奇怪顏色的粉末,做一些特殊的記號,然後敲響鼓點,傳遞某一種不為人知的信號,你以為這隻是原始音樂嗎?”

    “所以,我早就懷疑——”

    “他是在進行一種類似於降神的黑暗儀式。”

    “不會吧……”

    “竟然是這樣…………”

    兩聲吸氣。

    但總感覺聽起來有些過度魔幻。

    “你們不知道那些古代人都有多封建,什麽煉金術,永動機,氣功,結緣神,釣魚佬……永遠不要低估了人的想象力。”

    綠約克惶恐。

    回想到小時候看過的□□書籍,上古邪術?綠色小鼓?水潭精靈?狐狸血咒……不禁道:

    “可怕。”

    狼女置之蔑笑:

    “但如果我們真的信以為真,那就和達達沒什麽區別了,世界末日,世界末日,一群活在浪漫主義裏的白癡。”

    狼女最討厭行為幼稚的達達。

    “所以老板,那究竟是什麽?”

    耳返裏傳來綠約克吞咽口水的聲音。

    “到時候你們就會知道了。”

    一聲冷笑,留下陰謀背後最後一道懸念。

    ……

    走在孤身的夜路上,他的腳步有些許急促。

    方才為了買食材,繞了點遠路,回來時,稍微晚了些,黑色風衣下呼出一串串白氣。

    抱著油紙包裹的蔬菜零食,遙遙間終於看見那幢熟悉的筒子樓的身影。

    五樓的燈光正是亮著,荒涼的廢城也有了一分煙火氣。

    多少年來沒有懷著這種心情了。

    但一想到鐵幕對他的威脅,以及鐵幕背後真正的陰謀。

    周閻的目光不禁沉澱在黑暗的潮湧裏。

    〔合作?想都別想。〕

    下一刻,周閻甩去臉上的凝重,拉緊衣領,朝鋼軌樓道上走去。

    剛拐上最後一層樓梯,朔風中依稀聽見有說話聲飄來,抬眼看見,自家大門敞開著!

    門前正站著兩個人影。

    熹光在人影間化為60°的斜線,少年靜謐的依靠在門檻前,呈現優雅的身姿,隻是此刻,站立在少年身前的——

    當周閻看清那道人影的一刻,他整個人的氣息瞬間緊繃起來!

    是隔壁家那個酗酒色鬼!

    一個戀\\童癖的老混蛋!而且還長久服用致幻劑!

    斑禿的中年老酒鬼正在少年麵前浮誇的說著什麽,一雙大手在空中不停揮舞,右手還上擎了一個沙拉醬的玻璃罐子!。

    不明顯的逆光下,少年雙手環抱在胸前。

    從周閻的視角看去,仿佛害怕的被逼到了牆角。

    無處可逃。

    動手動腳間,中年人沾滿沙拉醬的油膩大手就要觸碰到少年的臉頰!

    周閻是直接掏槍了,扣上消聲器的那一刻,少年那邊也注意到周閻的動靜。

    一個抬眸,晃晃間,向這邊看來。

    下一秒,中年男子仿佛也覺察到不對勁,即刻終止了說話,頭也沒回,跌跌撞撞的朝樓道深處跑去。

    當周閻疾步追到樓道時,就看著中年男子的醬灰身影飛撲到欄杆前,一個跟頭,竟從四樓栽了下去!

    顧不得查看這個老酒鬼究竟是死是活,周閻即刻收起□□,衝回自家大門前,緊張的抱起了少年的雙臂,目光上下掃視

    “小涅,你沒事吧!他方才有沒有對你做什麽!?”

    〔這個可惡的老色鬼!不會是拿混了□□二乙酰胺(ld)的沙拉醬騙小孩吧!〕

    周閻神經緊繃,語氣失去往日的冷靜:

    “你怎麽跑出來了,不是說不要隨便開門!”

    就在這時,周閻身前的少年猛烈的咳嗽起來

    “咳咳咳……。”

    周閻立刻反應過來

    “外麵太冷了,快進屋吧。”

    關上門的那一刻,溫光一下子被兜進了屋裏。

    不大的封閉空間裏隻有他們兩個。

    周閻彎腰解開束腿革帶,卻發現玄關鞋櫃處,躺著一個黑色垃圾袋。

    再抬眼,地麵異常的整潔。

    而遠處,客廳櫥窗上,一排排機械工藝品被擺得整整齊齊,玻璃窗也像新的一樣。

    目光迅速閃過一道驚訝,下一秒,便被另一種惶恐替代。

    靴子都來不及脫,整個人飛撲主機前,翻看那些經過無數遍運算、來之不易的數據。

    又拉開抽屜,一頁頁翻找日誌筆記,檔案編號,排序。

    當初,因為害怕機器意外短路,導致一切努力前功盡棄,周閻每一次都會將這些數據記錄數份,生怕遺失。

    最後一遍核對備份日期,整整齊齊的文件夾,以及隻有自己知道的線路細節。

    幸好,幸好,都還在,都還在。

    右手在紙堆中顫抖的抬起,之後,左手按住了右手,讓它冷靜。

    周閻鬆了一口氣,想要站身,無法協調的大腦,冷不丁的一瘸,右腿單膝跪地,一個白陶水杯流暢的出現他的麵前。

    目光從一片癲狂中重聚。

    這一刻,看見杯中泛起的是縷縷安逸的白煙。

    才想起。

    屋裏還有另外一個人。

    朝天花板的逆光中望去,入目處依舊是柔和恬靜的微笑。

    失語間,周閻的心角仿佛被敲掉一塊,大腦理清了發生的一切。接過少年手中的水杯,象征性的喝了一口。

    脫去了風衣外套,紮起襯衫袖口。

    一種顯而易見的情緒正在複活。

    微笑著摸了摸少年柔軟的發旋,帶著一種虛驚一場的脆弱,欣然道

    “餓了嗎?我來燒飯。”

    天衣無縫的微笑下,仿佛剛才那個緊張奔走的身影隻是幻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