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四章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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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森林前,停步。
眉眼平靜間,望向左肩的蝴蝶:
“幽冥蝶,我之前和雪露還待在孤兒院的時候,曾產生過:‘未來要養十個孩子’的奇妙構想,而且還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
“某一天,我把這個想法告訴了雪露,雪露答應我,說,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她每個星期都願意來我們家,陪十個孩子一起玩過家家,她還說,她也想要養十頭獅子,然後周末帶著獅子來和我的孩子們一起度假,聽聽就不可思議,哈哈。”
我忍不住的陷入昔日的朝陽中,微笑起來:
“哦,對了,我想還起了一個。”
“我之前在孤兒院裏最好的朋友,他說,他長大後想當國家主席,真是了不起的偉大夢想,雖然那時候我們都隻有十歲,可是每個人的夢想似乎都天差地別,天馬行空,相比起他們,我的心願……就很接地氣了。”
“或許因為我是長子,顧家就是我最大的心願,所以從來沒產生太過龐大的抱負……那時候,每次和母親出島時,妹妹都開心壞了,但我卻能盯著漁民們殺魚分類,一盯就是一整天。母親告訴我的每一個關於古老先祖的故事,如何打獵,如何設置陷阱,如何打火,我每次都聽得津津樂道,一遍又一遍,從來不會聽厭,甚至還想等自己長大了親自動手實踐一番,歸去來兮,可能,隱居山林就是我一直的夢想之一吧。”
我好像明白了些什麽,若要說我提到這些童年無忌之言,都有什麽共通點,那就是從前感興趣之物,如今依舊未減。
這就是是夢想嗎?
嚴肅的敲了敲手指。
“總之……”
“試試看吧。”
“幽冥蝶,祝我成功。”
那一刻,我對著日落下的林海許願,空氣中飄蕩著令人歸往的氣息:
“我的夢想,我想要養十個孩子,要把他們全部順順利利的撫養長大,看著他們過上幸福的生活,最後我就在森林裏孤獨終老,結束一生。”
殘陽間,寂靜的山風吹蕩了許久,我緩緩睜開眼眸。
沒成功呢……
雖然有些失望,但也不足傷感。
看來,這也不是我真正的夢想嗎?本以為很接近了。
看著夕陽染紅的手臂,這時候才反應過來!
“哎呀,都這個時候了!”
一路上了磨蹭了太久,看著深林到湖泊的距離還有好一段路程:
“要趕快把這些木頭拉回去,傍晚時還要去冰湖上收網兜,再鑿些冰,拖回去燒熱水。”
“幽冥蝶,我們回家吧。”
抗起肩膀上的拖車韁繩,我凝起一股暗勁,下一刻,一個大力呐喊,千斤斷木被我拖動。
一人一蝶,兩個渺小的身影朝著家的東南方向走去。
下坡回眸時,不忘朝身後那抹亮藍笑了笑:
“幽冥蝶,你喜歡什麽食物?今晚我想要準備一頓豐盛大餐,慶祝我們的小家開工第一天。”
話音剛落,我突然撞在了什麽厚實的軟物上,上半身一個彈摔,一時間頭暈腦脹。
“這是……什麽東西?”
拂著額頭站起,我重新朝身前望去,可是在那裏,除了一如既往的雪原,其他什麽東西都沒有,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不會是鬼打牆吧。〕
〔它們竟然追到了這裏?還是一直藏在森林?〕
放下肩頭的繩索與行囊,摘去額前的防風鏡,一片蜂花鳥語中,屏住了呼吸。
深色的鏡片從額間退去後,眼前視野豁然一亮,這一刻,身前的雪原離我是多麽的近,風信子上懸停了長喙天蛾又是多麽的真實,但就在這一片清冷高寒的空氣裏,我緩緩抬起手,朝著一片雲波廖翰的天空中探去。
再一次摸到那個固體。
“是真實的。”
感受到熱度的那一刻,我喃喃自語道。
這瞬間,我意識到什麽,雙手仿佛被燙到一般極速縮回。
“幽冥蝶……”
我剛想回眸,眸中湖光山色化為倒影漣漪,連篇消失,與此同時,蝴蝶的影子卷在雲夢之間,來不及撈捧,便從我指間遊走。
與此同時,一種絕望攀上心頭。
站立在原地,思想與身體同時陷入了呆滯。
“奇怪……”
我緩緩抬手,摸上自己心髒的位置:
“這裏好像空了。”
“幽冥蝶……普賽克……”
緩緩蹲下身去,再一次抱頭痛哭起來。
頭好痛,身體就像要四分五裂一般,但我已經管不了這麽多,拾起腳邊當初寫了一半的日記本,眼淚鼻涕全都掛著臉上,第一次用此生積累的最是慘絕人寰的話語,把那些研究員罵了一個狗血噴頭!
“我就是喜歡它!我就是喜歡夢中的它!怎麽了!!!”
“你們究竟算什麽東西!你們憑什麽囚禁我!憑什麽往我的意識裏亂丟奇形怪狀!亂七八糟的狗屁東西!”
淚水婆娑間,幽冥蝶的身影仿佛化為一個小精靈仙女,在我眼前蹁躚起舞,靈動的羽翼,窈窕的背影,而這一刻,就是永別了!
我越想著越是難過!越是憤怒!我狠不得現在就站起來,和這些研究員拚了!
舉起拳頭,憑空揮舞著,踢打著,對著空蕩蕩的黑暗無力的捶打著,最終,全都重重的砸向自己的顴骨!
“該死的,我不知道怎麽做到!”
“廢物!廢物!我這個廢物!”
當初,試圖掙脫時,該試的方法,該喊的求助,該舍的尊嚴,該嚐試的一切極限,我全都探遍!可是,都沒有用。
沒有一個能產生哪怕一絲一毫的效果,這些研究員依舊是對我的身體,我的大腦,隨心所欲的加以虐待與改造!
“聽不見,看不見,除了感官就一無所有,現在,竟連幻想中最後一片心靈淨土也銳挫望絕……”
“你們究竟為什麽要把我們分離!!!——啊!!!為什麽呀!!!”
嘶吼著,咆哮著。靈魂已經在此刻發生不可逆轉的【畸變】。
“為什麽非要是現在!再遲一點不行嗎!?我還沒來得及為幽冥蝶燒一頓飯!搭一個遮風避雨的小屋!甚至就連一聲告別都來不及說,它現在一個人,該有多害怕多恐慌呀……啊啊啊……你能知道嗎!!?”
拚命揮拳揍著自己的臉!
我真的好絕望呀!我想回去,無論用什麽辦法,讓我回去吧!!!——
就在這時,一道溫熱拂過我的淚眼。
恰如睡夢中被一條巨蟒爬遍全身,無法抵觸的生物性厭惡,一下子哄上我的頭皮,我的所有感知都因驚愕而悚立,一應激跳躍摔翻在地。
這種真實的熱度,是幻想中的清風無法匹及的,我清醒的意識到,更加殘忍的現實就擺在我的眼前——
如果我不能戰勝眼前這個迄今為止、最強大、最真實的勁敵,如果我不能趕走這個來曆不明的入境者,那麽,不論是幽冥蝶,還是普賽克,皆要因我的弱小而死,就跟當年母親和妹妹一樣,全部離我而去:
“不行!絕對不行!那群野心狼就是故意的,他們想把普賽克從我身邊奪走!”
我一下子從地麵站起。
我絕不會當懦夫,我要保護幽冥蝶,保護普賽克!
歇斯底裏的瘋嚎著:
“不管他們望我的大腦裏丟了什麽東西,喪屍!機器人!還是毒蛇!我現在就要把它們全部清除出去!這是我的大腦!我的意識!”
豪言壯語過後,身心率先陷入了寂靜,緊閉著眼,站在原地數秒,或者更久,幾分鍾、幾個小時。
那一刻,伸出手。
我很清楚自己現在正在做什麽,但沒辦法,沒有視覺聽覺嗅覺,我隻能用這最蠢的辦法去探索。
知覺是我的唯一憑借,當下,我隻能運用它去獲悉這個外來生物的冰山全貌,甚至就連位置,都要靠這種盲人摸象的方式去得知,等於說,我必須得永遠暴露自身的透明!在這種連個武器都沒有的狀態下,簡直是去送死。
但是,已經沒有第二種選擇。
你死與我活,我們之間自從遇見的那一刻起,就接成這樣的死結。
終於,在走了兩步後,我再次感受到熟悉/或者說,陌生的溫度。
這一刻,我的眼前猶如沒有雷暴的暗夜之海般,每一次按壓都是墜入最深的淵底。
我告訴自己:
沒什麽好怕的,這裏是我自己的意識世界,即使被惡魔咬死了。又怎麽樣呢,反正惡魔也會被困在這副身體裏,到時候就一同化為行屍走肉的怪物。
隻是對不起了家人和普賽克。
繼續摸索下去,傳來的手感是厚墩墩的踏實,隻知道麵前這個生物體很大很大,或許不亞於一架小型戰機,噸位也是無法估量的恐怖級。
但是,單從這樣平白的方法去探摸,根本無法感受這個怪物全貌、心跳,甚至分不清怪物的頭是在那一邊,我隻能隨便選擇了一個順時針的方向,盡量把身體貼近這個正在呼吸的巨型怪物,麵頰仿佛都能感受到這個怪物身體上傳來的溫熱。
細致又快速的圍著生物的軀體走了一圈。
這時,手上的震感傳來,即刻收回手臂,一個滾地躍到五米之外。
今天的探索到此為止了。
論持久戰,我從未打算一次性弄透這個巨型生物的一切,以弱博強不是我的天賦,也不符合我的現狀,身為獵人一族的後裔,我要用畢生的智慧把這個沉默的“客人”慢慢給耗死。
“幽冥蝶,等著我,我絕不會認輸!”
家,就是我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