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進殿賜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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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後五日,便是期集又一定好的同科酒宴,意在加深同科進士們之間的交集,同時修撰同年小錄的初稿。

    任傾當日告病推辭,非是不喜此種集會,故意推辭。隻是月事來了不宜飲酒,任佩便遣人替她告了病。

    幾日後,方譯登府探病,任傾已“痊愈”了。此是方譯頭回登門,且是為探病而來。任傾自是要在家中招待方譯吃午食,任佩得知後,著阿菁阿蕪將一應酒菜料理妥當。

    據方譯所說,經前幾日聚會後,同年小錄已定稿了。在授官後一日還有最後一次集會,那時一人發放一本同年小錄留作紀念,再吃完“散夥席”之後便要各奔前程去了。

    酒至酣醉,方譯竟拉著衣袖抹了把涕淚。隻言若是外放他縣,也不知何日才能再聚了。話不成句,方譯又趴在桌上嗚咽起來。

    任傾見此,知道方譯已醉的不輕了,便讓阿菁的哥哥得祿好生將人送了回方譯暫居的寓所。

    四月十一,任傾再次隨今科進士們進了集英殿,今日正是授官之日。授官涉及多方職位銓選,此事由吏部主導,其餘諸部司協理,再交由政事堂定奪後,呈請上禦。官家禦覽後,呈請梁太後示下。梁太後又著政事堂諸官及三省六部等官員集議,最終方確定了授官名錄。

    故而任槐早已告知任傾此次所授何職。按例至親不可同朝為官,且任槐已居高位,任啟明是以隻得外放他州,任傾也應如是。

    但官家似乎對於任傾很是賞識,政事堂最終提議任傾年且尚幼,且省試乃是補錄而進,殿試雖另辟蹊徑得賜進士,但由此可觀少年人機敏有餘,定性不足。可遵舊例,授官後先不必派差遣,令其在秘閣繼續進學,學成後再行考校派以差遣。任傾對此隻能聽命,雖說心裏更想早些做些實事。

    是以,今日任傾一派淡然地站在殿上聽候授官。授官如不如唱第需要一一點名,隻以賜第的出身劃為三等授以品級。諸如第一甲、二甲進士出身的皆被授以從八品監丞,再後三甲、四甲被賜進士出身的舉子們則被授予正九品大理寺評事,最後第五甲被賜同進士出身的舉子則被授以從九品判司簿位。此次授官儀式隻是初步定了諸位舉子的品級,至於會被派往何處聽候差遣,則需要待出了集英殿之後去吏部報到領任命文書方才可知。

    出了集英殿,趕往吏部衙門的路上,方譯一心忐忑緊緊抓著衣袖,任傾聽得他口中小聲默念的竟然是“願與慕心一同留京”。任傾已然知道自己將留京任職,隻是不好表露出來,便也一路不語的隨著方譯一同進了吏部的大門。

    進了吏部衙門,按著所賜品級分為三組列隊,等著吏部官員按著名錄依次唱名上前領任命文書。任傾所在的監丞列隊,第一個念到名字自然是狀元顧潛,其次是姚召臨,再就是任傾了。

    顧潛被派遣任下州之一的洪州通判一職,姚召臨被授予秘書省校書郎職,任傾也是掛秘書省校書郎一職,不過任職文書上麵另有小字批注需通過兩年後秘書省考試後方可認定,即帶薪公費培訓合格後回原崗位任職的意思。

    也許方譯的禱告起了作用,他成了餘下進士中為數不多留京任職的一員,被派遣去了國子監任分館博士,其餘諸進士皆是外放或為下州通判、或是為一方知縣、縣丞。

    方譯見到自己如願與任傾一起留京,向來內斂含蓄的人竟然一時情急雙手抓住任傾的兩隻胳膊,歡呼雀躍直道真是何其有幸。

    任傾不曾與外男有過如此親近舉動,一時頗有些窘迫,隻得扯著方譯的袖子將其手從自己胳膊上不動聲色地拽了下來。

    正在尷尬間,有名小內侍近前來,再任傾耳旁低語了幾句,又指了指東南角的遊廊。任傾順著小內侍所指方向,一眼便瞧見了站在遊廊背陰處的身影。

    任傾穿過人群,朝著遊廊而去,前方的背影也轉了過來,正是孟令麵無表情的一張俊顏。

    若是初見孟令這張臉,定是以為此人矜貴,高不可攀,自是敬而遠之。可經過這幾次相處,任傾大概也知道孟令麵上有些冷清,可其胸中自有丘壑,內裏有乾坤,隻是對待不關己身之人與事少了幾分心思罷了。此前多番相助於自己,雖有利驅使,卻也誠意拳拳。後來在樞密院廨房請吃糕點賠“玩笑腳小”之罪,偶遇孟侖回京之時邀任傾用飯、逛相國寺,皆是一派君子之風,足以可見其乃心胸坦蕩之人。是以見到孟令此麵容,任傾習以為常,不覺有他。

    任傾含笑揖了一禮。“郎君安好,久不見郎君,不曾想今日卻在此遇見。”

    任傾如今已是官身,同朝為官、品級年歲差不多者見麵皆需彼此見禮。孟令淡淡依禮回了一禮。“今日來吏部乃是正事要辦。從公房出來後,見諸多舉子在此等待領任命文書,故而叫任正字前來一敘。方才見你與同科舉子簇擁歡慶,實是可喜可賀。”

    任傾靦腆一笑。“托郎君之福,此番得以忝居京城了。是同科的狀元顧潛、榜眼姚召臨,郎君應該有印象。還有那位年輕些的郎君是方譯,此番與我一樣得以留京任職,故而十分欣喜。”

    孟令自是早已知曉任傾留京任命,點了點頭。“官家點慕心在秘閣讀書,是有心栽培慕心了。”

    任傾自然知道這層意思,隻點頭應是。又想起任槐提起的今歲科舉舞弊案,官家自孟令清明祭祖後不久便將孟令調去了禦史台,著其協助禦史中丞調查科舉舞弊案。據任槐所言,此案已審理得差不離了,隻等幾日後便可結案了。“聽聞郎君近日於舞弊案中助益良多,隻等結案便可遷至禦史台了,某在此提前為郎君賀了。”

    “朝中看禦史台順眼的人可沒幾個,慕心還為我賀?”孟令淡淡著揶揄道。

    “於公,禦史台監察百官,乃是為朝政清明計,理應為人稱頌。於私,郎君算得上是某登科的貴人,某自是銘感五內。由此,自當是為郎君賀喜。”

    孟令聞言揚了揚嘴角,暗諷一聲巧言令色。“既如此,賀喜可不光動動嘴皮子了。”

    於是,任傾自然隻得應下,言到自當如此。

    孟令見任傾麵露為難,又言不需準備個什麽大禮,隻待任命後休沐之時,尋一家酒樓小酌幾杯即可。

    任傾自是開心應下。原本心想孟令出身高貴,珠玉寶器不一定入得他眼,若是送禮實在為難。可若改成這請吃酒,就便宜許多。東京城中酒肆林立,有名的酒樓更是數不勝數。

    左右按照慣例,外放各地的足留有長至半年的赴任期。留京任職的略短些,但外地來京的舉子多是需要安置一番,是以也給了半月的安置期。正好趁著這段日子,與阿姊一處遊玩京城,四處嚐嚐東京城有名的茶飯酒食。

    而後一日,便是今科舉子們的“散夥席”,席麵依舊置在貢院的後院內。文科諸進士皆著襥頭綠袍新靴而入,武科舉子們則是一眾紫袍。

    是以任傾一進院門,便瞧見了“萬綠從中一點紫”的袁玦、祁有傑等人。任傾上前與之敘話,武科授官由樞密院任命,方知武舉子們早在前日便得了任命文書。隻武狀元袁玦被授從八品的供奉官,其餘諸人皆是九品官職,或為左右班直、或為左右侍禁。

    依循太宗朝以來的慣例,武舉子末尾幾名幾乎皆是被授予沒品級的武散官。念及今科武舉人少,是以皆被授予有品級的官職,眾舉子對此已是欣喜非常。隻袁、祁二人對此並無多欣喜,不過既得了任槐推舉的準話,二人也算如願以償,心情歡愉。

    因此晚集會過後,眾多新官們皆要趕赴外地,是以在離愁別緒侵染之下,眾人皆是開懷暢飲。觥籌交錯間,幾乎人人喝得酩酊大醉,顧潛生性豪邁,竟是借著酒勁拉著幾位放蕩的進士唱跳了開來,場麵一時悲喜交加。

    你來我往推杯換盞之下,任傾也上了七八分的醉意。

    隻是這次方譯卻極為克製,略飲了幾杯便借故推辭不再吃酒了,大約是想起前次在任府醉酒失態,在任傾麵前頗感羞愧。

    任傾腳步虛浮的走出了貢院大門,得祿便上前攙扶住任傾的胳膊,馬車邊的得寶急忙放下踏凳,與得祿一齊將任傾扶上了馬車。

    任傾一進馬車,就被車上的阿蕪攙住了坐下,靠在阿蕪的肩頸間緩著酒勁。

    恍惚聽得有人在喚“慕心”,任傾隨手拉開了車簾,對馬車旁的方譯揮了揮手,嘴裏囑咐其早些歸家。

    見任傾滿眼醉意,慵懶散漫地靠在一娟秀女婢肩上,方譯咬了咬唇,方才啞聲與任傾道別。“慕心,愚兄來日再尋你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