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七夕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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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初三起,任傾連著抄了四天書後,終於迎來了七夕假期。

    七夕前三日,任佩收到了一張從公主府送來的帖子。隻言鎮國長公主七夕時於公主府別苑搭“乞巧樓”,廣邀京中高門貴胄家的年輕兒女一同乞巧飲宴,任佩與任傾、任佑俱在此列。

    任佩自是不耐這種場合的,晚間尋了任傾與任佑過來問二人的意見。

    任傾還未表態,任佑卻湊到任佩的跟前開口回話。長公主的長子張允昭是任佑在國子監的同窗,早早便說此番長公主在別苑搭了盛大的彩樓,約了他七夕去張家同拜魁星。

    任佩這才明白,自己不過是在京中觀眷的宴席上見過兩次長公主,連話都不曾說上,怎的長公主卻突然下了帖子相邀,卻原來是因張家小郎君的緣故。是了,任佑年小,論理是該家中長輩帶去赴宴才是。隻是如今父母不在京中,是以便邀了自己與任傾同往。

    任佑來京時間不長,也未曾出席過此等宴席。且又是同窗相邀,自是想要去的。

    任佩便推說自己近來不適,隻讓任傾帶著任佑前去便是。

    任傾知曉阿姊喜靜,不耐去這些場合。往日此等宴請,也是能推便推了,隻實在推不過才勉為出門應酬。是以任傾對於此番任佩的推脫,也並未反對。

    第二日任傾得知阿姊突然又要一齊赴宴,深感詫異問任佩是為何故。

    任佩隻苦笑道,祖父不知從哪裏得知,此宴會是年輕兒女相互相看的好時機,讓任佩必要前去相看一番。麵對祖父,任佩再不敢謊稱自己不適,也不敢直言自己不去。隻怕惹得祖父發怒,讓自己以後不能隨意出門訪道,是以隻能點頭應是。

    京中富貴人家素來有在七夕佳節用彩色綢帛結紮的棚架搭建彩樓,名喚“乞巧樓”,再供奉以鮮花、瓜果、紙硯、針線等物品。女兒們要樓前焚香跪拜並展示自己的女紅,是為“乞巧”。兒郎們也要樓前誦詩跪拜魁星,以求科考能夠“一舉奪魁”。

    任傾在去公主府別苑的路上,想起連麽麽講的這些七夕習俗,想了想自己的“女紅”手藝,暗自慶幸自己乃是男子身份。

    公主府別苑名曰‘凝翠苑’,坐落在西城門外的汴河邊,離瓊林苑並不很遠,是先帝在長公主出降時賜予的禦園。張駙馬數年前病逝後,長公主便搬離了公主府,常居於此。

    ‘凝翠苑’仿著‘瓊林苑’所建,規模比之要小上許多。但作為私家園林來說,已是極其寬敞和奢華了。

    夕夜乞巧,宴會自是設在傍晚,用完席後再行乞巧之儀。

    姐弟三人於苑門口下得馬車時,後方有一輛馬車剛至。

    任傾作為家中長男走在前麵,任佩任佑隨後,三人緩步向苑中行去。

    到了正門任傾上前,將手中帖子遞上。便有閽人向內唱道,任尚書府郎君到。

    “我道是誰,卻原來是任家的郎君。”

    一聲嬌媚的嗓音自身後傳來,任傾轉頭一看是位長相嬌柔的小娘子。可自己並不識得此人?

    “阿佑,你可算到了。任正字,任娘子有禮了。”有一與任佑年歲相仿的俊俏小郎君自苑中快步行來,見著任佑口雀躍道。又見得任家姐弟身後的女子,行禮後口中問道:“七姨娘安好。”

    任傾知曉這便是任佑同窗張家小郎君了。兩廂見禮完畢後,張允昭也不多言便迫不及待的領了任佑快步先往苑中行去了。

    任傾無奈,少年天性粗枝大葉,這張小郎君也不說給相互介紹一下便走了。

    任傾看了眼同是麵露疑惑的任佩,準備開口相詢。

    此事卻有麵色白淨、眉眼細長的一男子跑近,揚了揚手中團扇言道:“洛娘要的可是這柄團扇?”

    任傾住了想要問話的念頭,這女娘她不曾見過,可這男子自己卻是見過的,正是任佩前夫西京莫家長子莫維。

    如此這女娘乃是張允昭的七姨娘,又與莫維如此親近,無疑便是此前與其暗通款曲的肅王之女孟洛了。

    莫維這才注意到門口站著的任家姐弟,一時也是麵露異色。張了張嘴,並未做聲。

    任傾撇了眼莫維,又瞧了瞧任佩的淡漠的臉色,不再理會二人,與任佩直往苑中行去了。

    身後有女子聲音傳來,“怎的見了舊相識便挪不動腳了?”

    任傾轉頭看了看任佩,任佩自是知曉任傾心中擔憂,隻淡然說道,前塵往事已成煙,於自己並無掛礙。

    入得前院,便有仆從前來引路,分別引著男女賓客往不同的園子裏前去賞景。

    雖說是為年輕男女相看舉行的宴會,但男女仍是分席的。任傾在宴席上結識了幾位勳貴家的子弟,幾人對任傾如此年紀及第深感詫異與敬服。

    宴席過後,天剛黑盡,約摸戌時正。便是今日正題“乞巧”了。

    任傾到得院中的乞巧樓前時,女娘們大都已獻完了自己的女紅,餘下的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正往緩步往遊廊而去。

    遠遠便能見“乞巧樓”搭在了頗為寬敞的院中,果真如任佑所言聲勢頗為浩大。

    任佩因已嫁過了,是以並未參與‘乞巧’,隻遠遠地站在遊廊邊樹蔭底下。

    任傾想著進苑時在門口碰見了孟洛,瞧著是個牙尖嘴利的,怕任佩受奚落。她已入仕,自是不用再拜魁星,是以領著任佑到了彩樓前,便尋著任佩去了。

    待走得近些才瞧見任佩身邊站著一男子,正與其低聲說著話。

    “三姊你瞧,那樹蔭底下站著的可不就是梁六郎?”隨著孟洛故意挑高的聲線,長公主及周圍一眾女郎皆轉頭往任佩站著的那樹蔭底下看去。

    聞得此話的長公主孟姝向梁六招了招手,又向著任佩道:“是哪家的小娘子,快上前給我瞧瞧。”

    梁六與任佩走出樹蔭,上前行禮。

    “三姊,這娘子我卻識得。正是任尚書家已出嫁的長孫女。哦對,日前已和離歸家了,卻不知如今是否覓得良人。”孟洛笑著說完看了看梁六。

    聽得此話的眾女娘們,紛紛竊竊私語。任佩隻垂首斂眉低聲道了句:“不曾,比不得娘子心急。”

    孟姝豈會不知孟洛為何這般揭短,隻是到底是自家堂妹,不好當眾落了她臉麵。隻含笑讚了句任佩嫻靜出塵,不愁不能再覓良緣。

    任傾聽得此話,也是怒火中燒,顧忌男子身份不好與一女娘逞口舌之爭,隻暗自忍耐。

    “和離又如何?總好過某人打著喪夫悲切,往西京小住圖清淨的名號,卻暗地與有婦之夫勾連,逼走原配的好。”卻是旁邊的梁六混不吝譏諷道。

    梁六是京中出了名的紈絝子弟,此話從他口中說出道無人覺得不妥,隻是這意有所指太過分明。肅王七女孟洛,喪夫不久便往西京散心。卻不想半年不到,便替肅王又帶回了一個女婿,京中勳貴人家大約也是知道的。

    “梁六,你胡說八道什麽?分明是這任佩自己不爭氣,嫁至莫家數年不曾”孟洛看著周圍人大多一副意味深長的眼神,氣上心頭開口辯道。

    “我阿姊已與莫維和離,前塵往事自是一別兩寬。且莫家與阿姊的前塵往事,娘子如何得知?還請娘子慎言。”任傾斷然打斷了孟洛的胡言亂語。

    “嗬嗬,任家郎君說得很是,前塵往事既如過眼雲煙,不提也罷。”出言是站在長公主身旁的一位盛裝婦人,一副雍容華貴的模樣,年歲看起來比長公主略大些。

    “我自是”孟洛還欲開口辯解,卻被孟姝握住了手臂。

    自是什麽?聽莫維說的?和離之後,任家從未傳出任何於莫家不利的流言,反倒是郎君家嚼舌,豈不正顯得莫家氣量小、家風不正?家風不正的莫家卻配了親王之女,丟的何止是莫家的臉麵。這七娘從小便是這般嘴不饒人,偏偏卻不長心眼。孟姝實不願讓孟洛再出言丟人,隻得出麵圓融道:“任家郎君說得不錯,一別兩寬舊事不提也罷,隻盼以後各生歡喜。”

    見長公主發話,欲息事寧人,眾人便也止住了話頭。

    孟姝又見男賓們都伸首往這邊瞧來,忙招呼著眾女娘們往後院而去了。

    任傾等任佑拜完魁星出來時,任佩已在馬車上候著了。

    任傾借著月色,瞧了瞧任佩的臉色,似乎並無不悅,出言低聲詢問。“阿姊,那位在長公主身旁的婦人是誰?阿姊與她相識?”

    “上回在國子監祭酒夫人的茶會上見過,是徐國公的續弦夫人魏氏。”

    任佩湊近任傾耳邊。“據聞入國公府之前也是嫁過人的,許是因這緣故方才出言相幫。”

    徐國公年近六十,乃是先帝的肱骨之臣,至今在鎮守北疆,難怪國公夫人敢當著眾人開口。

    任佑不知方才之事,因任傾、任佩皆未近“乞巧樓”跟前觀禮,是以歸家路上隻與二人說著“乞巧樓”如此精巧繁盛,又說今日開宴前張允昭還特意帶自己去看了看許多稀奇的佳木。

    姐弟三人回到家中時已近三更了,明日複課,任傾自是將任佑趕去休憩。

    任傾想到今日七夕宴席上發生的種種,模糊覺得某些事情似乎有了端倪,執意要送任佩回院子。任佩卻道夜已深了,任傾明日還要當值,還需早些歇息,自己家裏不必多送。

    任佩說完,也不多理會任傾便直往後院而去了。

    任傾細想,原本自己對此也隻是有些揣測,可若真說起來似乎也有些羞於啟齒。罷了,改日若有契機再說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