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試探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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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那日禁中循例舉辦宴席宴請朝官,任槐自然是在此列的。任傾的品軼太低,還夠不上如此規格的宴席。

    後宮皇後娘娘也會宴請受邀朝官的眷屬、命婦,任佩非是命婦自然也不在受邀之列。

    家中長輩不在,三姐弟聚在一塊吃了一頓席麵。任佩早也囑咐了連麽麽,讓底下備上的皆是合三人口味的菜式。

    酒足飯飽後散場已近三更了。任傾回“安若院”換了身衣服,攜了得祿出了府門,一路往南邊而去。

    月已中天,街市上卻喧鬧異常,各處酒樓中有笙歌管弦之音不斷傳出。

    進了南大街的“遇仙酒樓”雅閣,隻見方譯正坐在窗邊淺酌賞月。見任傾進了門,方譯起身笑著迎任傾坐下。

    雖此前在家已飲了不少酒,但任傾回院子後已喝了醒酒湯,此時神思還算清明。

    任傾主動給方譯斟滿酒盞,又為自己斟了滿盞。起身走近方譯跟前,舉杯彎了眉眼說道:“讓察微兄久候了,某自罰一杯謝罪。”

    說罷,任傾盡飲了盞中酒。隨即又道:“某與察微兄一見如故,平日多得兄關照。上次宋相壽宴又得察微兄仗義出手,這杯敬兄,多謝。”

    任傾將方譯跟前的酒盞拿起,緩緩送至方譯手中。

    “叮”上好的瓷盞輕輕碰撞了一下。

    方譯失神愣愣地看了任傾片刻,見對方麵色坦然的望著自己。方才回神低頭注視手中杯盞,輕聲回道:“慕心不必多禮,既是一見如故,便隻當是故友重逢。故友之間,何須言謝。”

    任傾的眼睛絲毫不錯漏地看著方譯的麵容舉止,收了笑嚴肅道:“察微兄說的是,請。”

    時至寅時,任傾坐在馬車裏,送已酩酊大醉的方譯回國子監宿館。

    任府離“遇仙酒樓”與國子監並不算遠,然而今日任傾特意讓得祿駕了馬車前來赴宴。

    任傾想起了宋相之宴後兩日,下學歸家的五郎任佑向自己提起的事。

    宋相壽宴那晚任傾受了傷,次日告假養傷。因想起方譯在與肅王府家仆扭打中想必也免不了跌打損傷,是以便讓任佑攜了禁中賜下的傷藥,借著課餘間前去探望方譯。

    任佑下課後去宿館看望方譯,方譯恰在塌上歇息。仆從便將任佑引去了方譯的書屋,也就是在那裏,任佑看見了方譯桌案上沒來得收起來的畫作。

    據任佑所說,自己本在塌上稍坐等待。方譯卻急匆匆的進了門,口中喊著家中仆從憊懶,連書案都收拾不好。仆從聞言趕忙上前將裝裱精細的畫作卷起,任佑晃了一眼隻見畫作上似是一女子,隻覺眉眼神態之間竟頗為熟悉。

    任佑回家見了任傾,方才覺得方譯畫像上的女子與自家兄長眉眼間竟然頗有幾分相似之處,難怪自家覺得眼熟。所以當做奇事與任傾提起,還打趣道兄長若是作女裝當比那畫中女子更要美上幾分。

    任傾當時笑罵任佑不知規矩,竟敢打趣兄長。心中卻是暗暗心驚,思及方譯自與自己初次相見便說一見如故,還曾邀自己私下小酌。言語之間對於自己似乎也是多有打探之意,再結合任佑所見之畫像,任傾當時隻覺莫不是自己哪裏出了紕漏被方譯瞧出了破綻?

    設宴替孟令送行的那日,方譯提起之後或被外放之事又顯見憂愁與不舍,讓任傾想到授官之前方譯來府上探望自己時,喝醉了哭著道不舍與自己分離。那時自己與方譯不過在期集上見過幾麵,方譯緣何對自己生出那般不舍?是以,任傾在餞別宴後,便立時定下了中秋邀方譯飲酒賞月,伺機刺探一番。

    今日上了“遇仙酒樓”雅閣,任傾本還是有絲猶疑。可當自己上前向方譯敬酒時,任傾細細觀察方譯神色,從方譯看著自己的眼神中,覺察出了平日裏並未發覺的不同尋常。那時任傾遞上的酒盞恰似初秋晨間躍出山巔的秋陽驟然破除了籠罩大地的薄霧,將一片曦光送入了方譯的眼中。

    任傾下定決心。又知曉方譯是個情緒敏感之人,是以在酒樓裏特意與其談起了不在身邊的父母家人,勾起方譯的思鄉之情,繼而推杯換盞將其灌醉,為的便是借機送方譯回宿館。

    到了國子監側門,方譯仆從已在門上候著了,隻道今日自家郎君飲宴未歸,心中擔憂一直在門上等著。

    任傾見方譯爛醉如泥,隻說還是讓得祿與其一道將方譯送回宿館。

    進了方譯的宿館,是一方不大的小院。方譯將正屋用屏風隔了,東間做了臥房,正堂與西間會客連在一起做會客與書房所用。

    得祿與方家仆從將方譯送進了臥房,任傾坐在書房的塌上,笑著對方家仆從道了句酒後口渴得緊,煩請討杯茶水喝。

    方家仆從應聲去了,得祿看了眼任傾的神色,出了門去追上方家仆從口中道著要幫忙生火燒水。

    夜已深了,國子監院牆高深隔絕了街市上的喧鬧,院子裏靜悄悄的。

    任傾側耳聽著方譯酣睡的呼吸聲,起身環顧方譯的書房。

    說是書房,其實不過是靠牆放著兩排書架,中間一張書案並椅子,臨進門的窗下放著一方小塌。

    任傾回想起任佑曾言,那日見著方家仆從卷起了畫軸後,放進了角落的畫缸裏。走近角落裏一看,畫缸隨意斜插著幾幅畫卷,皆未上裱。

    任傾轉身,走近書案後的書架,拉開了架子中腰的抽屜,裏麵果然並排放著兩幅裝裱精美的畫卷。兩相對比之下,一幅卷作顏色鮮亮,另一幅卷作卻略微泛黃。

    任傾深深吐納了一口氣,伸出手取出了泛黃的那卷,展開畫作鋪在書案上,動作輕柔卻迅敏。

    畫作上果如任佑所言的那般,是一位妙齡的俊俏女郎立於一片緋紅的桃林中,觀其眉眼之間的確與任傾頗有幾分相似。任傾觀其畫作中的衣帽服飾並非現今京中時興,畫作紙麵也略略泛黃顯得陳舊,右側題字“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1”,下方蓋有“方譯”字樣的私印。

    畫作上的種種跡象及題字於“甲子年初春”,任傾幾乎已能肯定這畫成作之日正是六年前的春天。

    想到此處,任傾不由暗自鬆了一口氣,畫中之女子並非自己。六年前自己與方譯並不相識,且那時自己才堪堪十來歲的年紀,怎麽不是畫中的女子妙齡之期。看來是方譯有位不知去了何處的故人與自己有幾分相似。

    任傾趕忙收起畫作,放回書架抽屜時,看著屜中另一副畫卷,鬼使神差地取了出來。

    看著書案上鮮亮的畫作,任傾直愣愣地盯著畫作上的人物,驚得微張了口。

    繁華熱鬧的街市躍然於紙上,街旁的楊柳依依垂下,一位身著白色襴衫的年輕郎君側身回望,眉眼間帶著絲絲溫和的笑意。

    畫作之上,竟赫然是期集開啟之日出了貢院大門後被方譯叫住的任傾。畫作右側也有有兩行題字:“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2。庚午年初春書於京城貢院。”下方蓋著“方察微”紅色的印章。

    “小哥說的不錯,等了這許久,我家郎君該是渴急了。”

    院子裏傳來得祿高聲的談話聲,任傾趕忙將畫作卷了放回了原處。

    “任郎君,勞你久等,茶水好了請用”方家仆從邁進了房屋,看著起身而去的任傾忽然住了口。

    “忽而憶起家中尚有急事,今日就先告辭了。”任傾啞了聲音,頭也不回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