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結案賞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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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臘月初二,連著幾日晴朗的天空晦澀了起來,寒風凜冽中任傾跟在禦史台楊中丞的後麵,緩步走進了大理寺。

    今日任傾是隨楊中丞來大理寺參與三司會審的,審理的案件便是秦鳳路安撫使孟侖勾結串通轉運使孫保餘,虛設軍費開支,中飽私囊貪腐巨額銀錢一案。禦史台出麵參與審訊的官員中並無孟令,因按照刑審回避製度,孟令與孟侖是血親兄弟,不得參與審訊。

    昨日官家、太後召諸高官集議,商議審理此案的人員安排時,官家言道承安郡王牽掛長子案件,特奏請委派一人旁聽案件,以全其愛子之心。孟侖算得上是趙相那邊得力之人之一,此次被禦史察查,其父此請求,不過是旁聽充當個傳話跑腿的作用,並不參與案件的審理,也不算規製。隻是這人選,既要旁聽要案,還需完整複述且不得接觸案卷卷宗一應證物,此人選須得是個聰慧機敏嘴嚴的才是。

    官家各部可有舉薦之人,無一人出言,這事既不得接觸案件審理即意味著結案之後得不到實質的嘉獎,還得全程跟進三司會審、跑腿傳話,算是個吃力不討好的苦差。任槐見此,躬身出列,向官家舉薦了自家孫子——在秘閣讀書的任傾。

    任傾在秘閣讀書並無公務在身,並不會因此耽誤本職公事,且其年少聰穎確實足以勝任此事。是以,今日任傾一早便坐在三司會審的正堂角落裏旁觀堂上的大理寺卿、刑部尚書、禦史中丞領著衙門眾人審理秦鳳路貪腐案。

    出得大理寺時已近申時末,天空飄下了雪花,任傾上了馬車往五嶽觀趕去。

    觀門的小道士早得了消息,待任傾已進門便領了其去了孟愷嵐去的院子。

    難得的是,孟愷嵐今日並未向往常一樣在正堂打坐,二是坐在偏房的塌上。見任傾冒雪前來,忙遞了杯熱茶過去,招呼她坐在了碳盆邊,並未著急出言詢問案件進展。

    任傾喝了杯熱茶,又就著炭火烤了烤,身上方才停止了打顫。“回郡王的話,今日奉命前來告知秦鳳路貪腐案審理進展。三司於大理寺開堂審理,今日主審的是天聖五年到天聖七年的秦鳳路開支卷宗,共查得增設、虛設軍費開支十三筆,涉及器械製造、軍餉發放、修築工事等方麵,初步估計虛增支出四十餘貫。”

    本朝將天下各州正賦收入分為“上供”、“留州”、“送使”三部分,其中“上供”需解運京師入庫;“留州”即留歸本州支用與“送使”即留給各路司衙支配。據載近年秦鳳路下轄各州一年正賦收入總計不足二百萬貫,天聖五年到天聖七年兩年間孟侖等人虛設支出卻有四十萬貫,一年虛設均有二十萬貫,占秦鳳路稅賦一成,實為蠹蟲。

    孟愷嵐聽完任傾的敘述,沉默良久。當任傾欲出言告退時,他開口了。“到底年輕氣盛了些,總覺得靠了太後娘娘這座高山,輕易動他不得,卻不想此事一旦揭發,便是太後也容不下他。”

    任傾謹守傳話本分,隻頷首飲了口茶。“貪贓枉法,國法難容。如此,下官告退了,明日再來。”

    孟愷嵐點了點頭。“罷了,你去吧。”

    臘月十六,三司將會審結案奏疏報經審刑院審查,再經中書審議將審判結果呈至了官家、太後麵前。

    秦鳳路安撫使孟侖被罷官抄家,剝奪了可襲郡王爵的恩賜。但經太後開口求情,保留了其國公爵位,禦賜的宅邸也並未收回,隻是將府中一應貴重物品查抄。轉運使孫保餘為從犯,被判抄家貶謫雷州。餘下安撫司及轉運司各職從犯,皆被遠謫。

    自此,秦鳳路上層官員所剩無幾,官家擢升鳳翔府知府調任秦州長官權領安撫司事,遣戶部員外郎出京領秦鳳路轉運使職。

    此次辦案,禦史台居首功,各有封賞。任傾原本以為此番孟令多能官升一品,晉升禦史中丞,卻不想他卻被皇帝調任至了樞密院,領了從五品樞密都承旨之職,加正五品上騎都尉銜。從文官衙門調任管理軍事的樞密院,任傾實感詫異,原以為孟令是要走幫著官家察查貪官汙吏的禦史道路的?

    不過還來不及向孟令當麵道賀,任傾又告了病假了。無他,服藥後第三次的月事來了,隻得臥床靜養。

    自六月底任傾服藥後第一回來月事時,任槐見京中最好的婦科聖手所開之藥都不頂用,便在任傾如常上值之後,尋了機會求得恩典,得了禁中的止疼之藥。

    此丸藥名喚息止丸,其方子改良於神醫華佗的麻沸散,作用在於用了之後會麻痹神思,使人失去知覺陷入昏睡。不過醫館也叮囑了此藥不可常服,不可過量服用,否則輕則致人癡傻,重則致命。

    任槐與任佩自是不放心任傾服用此藥,可六月底那回任傾仍是疼得幾近昏迷。是以任佩減量給任傾喂了些,倒也減輕了些疼痛,讓任傾在混混沌沌中度過了那幾日。此番亦是如此。

    告假幾日後,任傾如常回秘閣看書進學。

    臨近申時正刻,有內侍前來通傳:“官家召任正字於文昌閣覲見。”

    頭回踏入官家平日召高官集議的文昌閣,任傾不免好奇與緊張。低頭快眼環伺了周遭一番後,腹誹官家豪奢,俯身屈膝跪倒在地。

    孟旻喚任傾起身並賜座,任傾這才瞧見,原來孟令也坐在一旁,方才低頭進來隻瞧見了其半個腿。

    “任正字,今日承安郡王給朕上了封奏疏,誇獎你辦事妥帖,為人謹慎。此番你旁聽三司會審貪腐案,奔波傳話承安郡王也算辛勞,既得承安郡王誇讚,那朕自是該嘉獎你一番。此前你得中談話,朕借賞你祖父的名義賜了你一方徽墨,不若此次朕便賞你歙硯?”

    自頭日回稟之後,許是因任傾並未與其談論案件事實之外的事情,自第二日起,任傾便隻得在屋簷底下回話,再不得進屋,更別提飲熱茶烤炭火了。任傾原本以為承安郡王必是惱了自己,但既然接了這差事,必是要恪盡職守的,是以並未過多在意,此後回話仍是事無巨細一一告知,態度亦稱得上是畢恭畢敬。

    卻不想承安郡王竟會上書向官家替自己請功,任傾微感詫異。但既然官家開口要賞賜,機會難得自是應當把握,任傾再次俯跪在地。“官家之賜,臣不敢辭。但臣請官家另賜一物,求官家成全。”

    “美誠,你瞧任正字連禦賜的歙硯都瞧不上了。”孟旻語氣還算歡愉,並無責備之意。

    “官家不如聽聽他想要什麽,也許連歙硯都省了。”孟令在一旁接了話頭,麵露一絲笑意。

    “臣隻是為官家跑了回腿,不敢要官家如此貴重的歙硯。臣求官家允臣來年提前參加中書考校,以求早日為官家效力。”任傾說完俯首著地。

    “原來你所求的是這個,先帝時的神童應子歸也是在秘閣進學兩年後方才得中書考校的。此事既有此契機,倒也不算無端破例。”孟旻正色道。

    既得了官家的準話,任傾滿心歡愉地告退而出,孟令亦隨她一同出了文昌閣。“聽聞結案之後,郎君已調入樞密院,某在此恭賀郎君了。”

    在旁的孟令瞧著任傾眉眼彎彎的模樣,開口言道:“上回調任禦史台,慕心為我賀,請我吃了一席宴。此番為我賀,卻不知慕心又準備了哪家酒樓的宴席?”

    “那便隨郎君點,京城酒樓繁多,聽憑君指示。”任傾出言頗為豪橫,自己俸祿雖低,可阿娘經商有道,銀錢是從不會短了自己的。

    孟令也不過是言語玩笑,但見任傾這副豪爽的模樣也不由得一笑。“哪能回回讓你頗費,年後若得空便來靖王府一聚吧。祖父三年前去潭州時,帶回了一位擅做潭州菜的廚娘,恰好可慰你思鄉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