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寧，你醒了麽？”

    天還未亮，敲門聲在寂靜的夜裏十分響亮，寧寧的警覺性讓她一瞬間從床上彈跳起來，擺好了戰鬥姿勢。

    這時遲鈍的大腦才發現自己身處一個簡潔又溫暖的房間中，迷迷瞪瞪的反應過來。

    ‘啊，我已經在呼延覺羅家了。’

    她忍受低血糖帶來的眩暈，維持著姿勢反應了一會兒。

    ‘對了，昨天修說要來叫我一起鍛煉。’

    “寧寧，該起來啦，我們去鍛煉。”

    見裏麵沒有響應，修禮貌的繼續敲了敲門，教養讓他做不出不經允許進女孩子房間的事。

    “等我一下。”寧寧未經思考的回複。

    “哥哥。”她又補充了一句。

    “好，寧寧你洗漱下，我十分鍾後來叫你。”

    聽到腳步聲遠去，寧寧攤倒在軟乎乎的被子上麵，渾身的傷口都疼，她疼得直吸冷氣，然後傻傻的笑了起來。

    房間溫暖，被子也很軟很暖，和寧寧這麽多年來所處的環境截然相反。

    舒適的環境和過於疲憊的神經一放鬆下來，渾身上下都懶了起來，她很想躺回去再睡一覺。

    ‘不行，哥哥在等著我，會影響到印象分。’

    她很快從床上爬起來，忍受住因為疼痛和虛弱帶來的無力，憑借意誌力打理自己。

    從房間出去的時候正好十分鍾，一出門便看見了低著頭麵對白度的修。

    “妹妹昨天剛回家，還經曆了那麽多事，你一大早叫她幹什麽？”

    修不回答。

    “她到了一個新環境，周圍又沒有熟悉的人，你作為哥哥，多關心關心她，你有沒有看見妹妹身上都是傷口？還要打擾她休息？”

    “可是父親你說過，受傷是因為不夠強，得多鍛煉。”修抬頭小聲反駁。

    白度難得的噎住了。“女孩子怎麽能和你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

    寧寧左右張望了一圈，確認布丁不在，她心裏微鬆。

    這要是被布丁看到了，自己之後的日子隻怕會更難。

    “是我叫哥哥叫我起床的。”她趕緊走出去。

    “家主，哥哥，早。”寧寧揚起一抹十分標準的微笑，打斷他們之間的對峙。

    她用手將修扯到自己身後，也就阻止了他想要反駁的話。

    “寧寧你要多休息休息。”

    “我沒事。”她做出一個強壯的動作。“昨晚已經休息好了。”

    “哥哥說的對，我太弱了會拖後腿的，所以我昨天叫哥哥來叫我早起一起鍛煉。”

    她這才轉頭麵對修來。“哥哥對不起，我高估自己了，我還是好累，今天可能鍛煉不了了。”

    “額，沒事。”寧寧說的太真誠，修懷疑起自己的記憶來。“那寧寧我們今天來讀書吧？”

    寧寧的笑僵在了臉上。

    “家主你這麽早是有事要辦麽？”她岔開話題。

    白度看了眼時間。“是，宗提師那邊的尾巴我還得去收一下，現在時間還早。”

    “寧寧，你在家好好休息，有什麽事情找修。”他轉過頭來麵對修。“好好照顧妹妹。”

    “是的，父親。”

    雖然回答得迅速肯定，但是寧寧感受到修話音中的失落，她想了想。

    “家主，你不給修一個啵啵嗎？”她故作疑惑。

    “媽媽走之前都會和寧寧說，好好照顧自己，然後給我一個啵啵的。”她指了指額頭。

    “不，不用。”修很快反駁，然後漲紅了一張臉和耳尖。

    明明就很期待——寧寧撇嘴。

    很明顯白度沒有幹過這件事，他雖然反應稍慢，但是也還是能分辨出小男孩的期待，他笑了起來，蹲下身一把抱住兒子和寧寧，一手一個。

    無視掉修的驚呼和寧寧驚恐的眼神，他在兩個孩子額頭響亮的親了一口。

    然後在兒子抗拒的動作和寧寧不著痕跡的掙紮中大笑出聲。

    寧寧腳著地時和修對視了一眼，兩人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劫後餘生。

    ‘後悔了，這太可怕了。’

    他們用眼神交流了一番。

    “好了，我要走了。”滿意的看到男孩女孩和諧相處，他又拍拍兩人的腦袋。

    “媽媽今天要去複職，昨晚就走了，修，這幾天老師也有事不會過來，趁著機會你陪陪妹妹。”

    他揉亂兩人的頭發，然後道別離開。

    修和寧寧兩人動作出奇一致，雙手捧著自己一頭雞窩發，眼裏還殘留著驚恐，表情定格在懵逼上麵，一個向左，一個向右的緩慢轉動腦袋。

    對視的那一瞬間，他們兩個就笑了起來。

    很快男孩就恢複了嚴肅的表情。“妹妹你太瘦了，要多吃點。”

    他皺著眉毛，還真有幾分威嚴的樣子。

    不提使勁給寧寧灌食物的修，也不提多次委婉直白的提出自己實在吃不下的寧寧，他們吃完坐在書桌前已經一個小時後了。

    修很自覺的翻出之前的看的書來繼續翻閱，寧寧看了一眼封麵，燙金的封皮上麵歪歪扭扭排版了四個大字，可是媽媽還沒教她習字，她看不懂。

    她看向眼前的書，這些都是修為她準備的：興致勃勃第一次做哥哥的修，挖空心思的找了幾本他曾經看過的教材。

    沒有對照過其他小孩學習進度的修想都沒想過，自己的妹妹現階段還是個6歲小豆丁，在大人的疏忽下，是個不折不扣的文盲。

    寧寧不喜歡讀書，讀書並不能讓她多活一秒，尚且年幼的她看不到讀書帶來的好的結果，藝術在硝煙炮火中沒有給她帶來一絲希望。

    但是她知道修想讓她讀書。

    她裝作很認真的樣子和眼前的蠅頭小字對視，受傷和疲憊的大腦更困了。

    她眯著一隻眼睛，發起了呆。

    “專心。”修在她眼前拍了拍掌。

    “等會我會考考你背得怎麽樣了，認真看書。”

    看著眼前認真的男孩，寧寧歎一口氣，決定攤牌擺爛。

    “哥哥，我看不懂。”

    修懵了一瞬，他找的是最基本的唐詩宋詞，是布丁教他學字時用的書，作為一位少年天才，修沒想到有人會回複看不懂他的基礎讀物。

    他站起來，拿過一本《三字經》。

    “那這個呢？”

    寧寧認識‘三’這個字，其他的也是光眼瞎-隻字不識。

    她理直氣壯的搖搖頭。

    修愣在原地，似乎是受了巨大的打擊。

    寧寧小心翼翼的喊了聲哥哥，讓修從呆滯中恢複過來。

    他本來對於自己的妹妹基礎如此差感到打擊，但是又想到可以自己教妹妹燃起了鬥誌。

    “寧寧，你現在認識多少字了？”

    本來不覺得有什麽的寧寧，在修如此鄭重其事之下感受到了一點點的羞愧。“大概，都不認識。”

    見修哽住，她順著內心的疑問問了出來。“哥哥，讀書對我活下去有什麽幫助麽？”

    似乎之前沒有思考過這類問題，尚且年幼的男孩正視起自己的妹妹來。他在父母的要求下努力學習，但是學習有什麽作用呢？感到自己的有教導妹妹重大責任，修開始挖掘自己的大腦內容。

    “大概，不讀書就會被淘汰吧。”

    “可是，讀書並不能幫助我提高我的異能，也不會幫我跑得更快，我為什麽要讀書？”

    修這次沉默的時間更長。

    “我書讀得不夠多，但是我知道你這樣想是不對的。”他認真的看向妹妹。

    “沒有人能生而知之，你讀書才能知道自己麵對不同的場景要做什麽樣的反應，才能更好的麵對未知，才能更好的活下去。”

    “那麽我可以多去麵對一下這些場景，為什麽要讀這些。”她用手撥弄兩下書本。“死板的寫在紙上的東西？”

    “我不知道。”修回複。“但是媽媽曾經和我說過，書本是前人的故事，他們幫我們試驗過了的人生我們為什麽還要再走一遍？”

    寧寧沉默。

    這個問題雖存於心，問出來也很好的拉近了兩人之間的關係——和她設想的一樣。但是她一點小目的達成的快樂都沒有，看著眼前認真回答她的男孩，她覺得有些羞愧。

    漫長的逃生讓她對於活下去以外的東西毫不關心，她所學習的都是如何利用人性來欺騙他人，如何在炮火中逃跑躲避。但是修的話卻給了不能理解的寧寧一個靈感，讓她有一絲頓悟。

    ‘我想看看活下去之外的事情。’

    寧寧揚起頭來笑笑。“哥哥你教我吧，我都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