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7章 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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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初回到沁芳園歇完晌,命人將茶具擺在後院梨花下麵,正打算出門,就見張媽媽從外麵匆匆忙忙進來。
“娘子,鬆瀾院裏遞了消息過來,晌午你和大夫人出來,太夫人狠狠問了話,碧璽將如意院的事說給她聽了。”張媽媽低聲說道。
“鬆瀾院裏誰是咱們的人?”雲初不動聲色地問道。
“碧璽,是李大總管分產之前安插進去的人。”張媽媽回答。
“知道了,讓她保護好自己,最近不用跟咱們再聯係了。”雲初輕聲吩咐道。
張媽媽轉身欲走,又被雲初輕聲喚住,“找個人打聽打聽趙媽媽這兩天幹什麽去了。”
“莫非是太夫人那邊……”張媽媽詢問道。
雲初垂目輕笑,“未必。”
張媽媽麵帶疑惑領命退下。
雲初遣散眾人,獨自在梨花下烹茶,白瓷茶瓶中的水咕咕燒開第二遍,阿晚拂袖坐在對麵。
“郎君從何處來?”雲初笑著問道。
阿晚指指頭頂的梨花,“這樹上十分清靜,梨花的氣味也還不錯。”
雲初抬起頭,望了一眼梨花樹,雖然心裏有些疑惑,卻也不開口相問,專心致誌點起茶來。
隨著手中茶筅的擊拂,茶盞中的湯紋水脈漸漸幻出一樹梨花,雲初滿意一笑,將茶盞放在阿晚麵前,“試一試,這是慈雲大師的手藝,味道十分醇厚。”
阿晚揚揚眉毛,伸出如玉般修長的手指,隨手一拿,手中便多了盞一模一樣的茶湯來。
他優雅地呷口茶,眉梢微揚,眼中帶著讚賞,“確實不錯。”
“郎君……既有嗅覺,又有味覺,若非魂體,好像……和活人沒有什麽區別?”雲初踟躕問道。
阿晚拈花一笑,“以前還有些孤魂野鬼能聊上兩句,如今倒是極少見了。”
雲初聞言,心中一動,“我雖然搬出府去,出門的次數卻是不多,隻去過般若寺的山門香市……不知為什麽,見到的全是冤魂,並沒有見過一個孤魂野鬼……”
阿晚放下茶盞,閑適往後一靠,隨手抖開折扇,搖一搖,“京城也是如此,即便是跟在人身後的,也都一副呆滯的模樣,因此我現在越發不愛出門了。”
突然,他似想起什麽,朝著雲初揶揄一笑,折扇搖的像隻狐狸尾巴似得,“說說吧,和那個煞星是怎麽回事?”
雲初被他瞧的有些窘,低著頭,吞吞吐吐地說:“就是……玉佩……”,提到玉佩,她靈光一閃,“對了!他晚上睡著以後會離魂,會被玉佩吸引到我這裏來。”
阿晚的眉梢高高揚起,把雲初看得臉更紅了幾分。
見她臊的不行,阿晚若無其事轉過頭,輕輕搖著扇子,欲言又止:“我見過白天的他,煞氣十足……最是無情帝王家,你……”
雲初聞言,臉色一白,果然……和魂體的他判若兩人。
阿晚若有所思看著她,不動聲色轉移話題,“你是說……他能接近玉佩?”
雲初輕舒一口氣,點點頭。
“他一介皇子,整日住在竹園,可是與墓穴有關?”阿晚又問。
雲初沉默一下,徐徐說道:“竹園可以將他的魂體束縛,不至於亂飄。”
阿晚摩挲著扇骨沉思,“玉佩和竹園的作用對他而言……是一樣的麽?”
雲初點點頭,“地震以後,竹園受損,便失去效力了。”
見阿晚低頭沉思,雲初又問:“郎君以前曾經說過,在這城中有三處地方進不去,究竟是哪三處?”
阿晚看她一眼,站起身,寬大的衣袍無風自動,在落日的餘暉裏,閃爍著星星點點的光芒。
他眼神悠長地望向西北方向,“第一處是你的屋子,第二處便是竹園,第三處……永福坊。”
“永福坊?!”雲初驚訝出聲,猛然站起身來。
永福坊緊挨著皇城東門,坊內麵積極大。燕國長公主府、承恩公府、渝國公府、平樂侯府位於其中。由於裏麵住的四家,皆是聖上最親近的人,因此永福坊內,平日肅靜得連隻蒼蠅都飛不進去。如若遇上宴會,便是貴人雲集的一等熱鬧之地。
“難怪……”雲初喃喃自語,腦中思緒飛轉。
“難怪什麽?”阿晚好奇問道。
“從郎君舉手投足之間的氣度來看,出身絕非尋常仕宦人家,恐怕……這幾家或許和郎君的身世有些關聯?”雲初猜測道。
阿晚抬起手臂左右看看,麵上閃過迷茫之色,不過頃刻間,他釋然一笑:“那天我看見玉佩的紋路,一來覺得似曾相識,二來……腦中確實閃過幾絲隱隱約約的畫麵,這些日子,我在墓穴裏麵苦苦思索,卻再沒有想起一星半點。可見,有些事情若非緣來,再過強求也是徒勞。”
說著,他伸手從樹上折下一朵梨花,修長如玉的手指,輕輕將梨花簪在雲初的發間,“若非與你相識一場,恐怕我至今仍是茫然徘徊在天地間。流年如景,再多看看又有何妨?”
說罷他後退幾步,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轉身隨意揮揮衣袖,飄然離去。
雲初怔怔看著他消失的方向,喃喃道:”若非緣來,強求也是徒勞麽?“
……
入夜,二更天,靜齋一片寂靜,楚沄站在空空蕩蕩的屋裏,窗欞透進來的微弱月光,照著空曠的床沿,那枚玉佩依然靜靜躺在枕頭上,一絲都沒有移動過。
他沉默著,在床的裏麵側躺下,想象著那個小小的身影躺在外側,眉眼彎彎,笑意盈盈和他說著白天的見聞……
他唇角微抿回過神來,那枚玉佩,仿佛是這個世界上,她與他唯一的聯係,讓他的心裏泛起一絲不可名狀的慌亂。
他伸出手,細細摩挲著玉佩上麵的紋路,好似這樣就能將她牢牢抓住一般。
突然,隨著手指的撫摸,他的心頭猛然一跳,有一種溫熱的觸覺從手指徐徐傳遍全身。
他詫異地湊近玉佩,發現玉佩的中心,似有一道淡粉的霞光閃過,隨著他的摩挲,那道霞光越發明顯,手指間溫熱的觸感也越來越強烈。
漸漸的,溫熱變成一種灼熱,又變成一陣刺痛,手指仿佛被利器割了一道口子,痛感從手指慢慢傳遍全身。
他的手,不願離開玉佩,疼痛就一直在升級,直到一陣蝕骨的劇痛襲來,他猝不及防被一股大力吸進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