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初一覺睡醒，睜開眼看著床頭那朵梨花，怔怔地發呆。

    那是昨天阿晚簪在她鬢間的梨花，原以為……和他喝茶一樣，是個幻象。

    卻沒想到……竟然是一朵真正的花。

    她還傻裏傻氣在每個丫鬟的手心擱了一遍，確認她們都能看的見、摸的到那朵梨花以後……整個人都懵了！

    竟然是和慧娘一樣的……麽？或者比慧娘更強一點？

    如果能解開慧娘的身世，是不是就能知道阿晚的身世了？

    “娘子，要起身嗎？老爺昨天晚上已經回府了。”帷帳外麵，宮芷的輕喚聲打斷了雲初的沉思。

    她低低應了，起身下床，在丫鬟們的簇擁下，梳洗一新。

    趙媽媽一進沁芳園，就見到穿的整整齊齊的雲初，一副要出門的樣子。

    她恭謹見了禮，說道：“七娘子萬福，太夫人命老奴來跟娘子說一聲，從今天起，讓七娘子與她老人家一道在鬆瀾院裏禮佛。”

    雲初意味深長的笑了，“既然祖母如此說，小七自當遵命才是，隻是……”

    趙媽媽眉心一動，麵上四平八穩，垂目站著，一副洗耳恭聽的老實模樣。

    雲初輕笑出聲，“隻是這會兒恐怕去不了。”

    “那老奴就回鬆瀾院複命了。”趙媽媽既不好奇也不開口詢問，就這麽恭謹肅穆地走了出去。

    “娘子為何不直說？”角荷迷茫的問道。

    雲初笑著看她一眼，舉步往外院走去。

    進了星澤苑，隻見雲頌獨自一人負手立在院中，雲初看了角荷一眼，見她悄無聲息退下以後，方才緩步走到雲頌的身後。

    “父親萬福。”她對著雲頌的背影，規規矩矩施個福禮。

    雲頌轉過身笑道：“起來吧，你昨天做的不錯。”

    雲初眨眨眼，怎麽感覺如今內院的消息……仿佛傳的特別快呢？父親竟然這麽快就知道了！

    “出來吧。”雲頌朗聲喚道。

    隻見一男一女兩個人從書房裏走了出來。

    男的大概四十來歲，穿著一件青布的直裰，長相極為普通。

    女的三十來歲的模樣，頭發梳的整整齊齊，隻插了一枚銀釵。身上穿著一件褐色的長褙，腰杆挺的筆直，打眼一看隻覺得十分利落。

    兩人規規矩矩給雲初見了禮。

    她疑惑的看著父親，還未開口相問，就聽他介紹道：“這是齊五夫婦，以後外麵有什麽事要辦，盡可安排他們去。我還有事，齊五先和我走，梅娘留下來，有什麽事問她就行。”

    說完，就和齊五一起出了星澤苑。

    雲初一頭霧水的進了書房，梅娘輕步跟在身後。

    兩人剛一站定，梅娘笑著又福了一禮：“奴家夫婦二人，多年以前，承蒙老爺相救，無以為報，投到老爺門下，平日裏為老爺打點一些瑣事。”

    雲初聞言，心中便有了數，客氣請她坐了，又喚角荷捧上茶來。

    “我現在手頭有幾件事，與尋常的事有些不同，卻不知齊先生和梅夫人能不能幫忙……”雲初斟酌著開口道。

    梅娘爽快笑道：“娘子喚奴梅娘就好，實不相瞞，遇見老爺以前，奴家夫婦二人是跑江湖的，若是……挑個珠花，選個布料什麽的，恐怕在眼界上多有不足。若是其他的……或可幫的上娘子的忙……”

    雲初展顏一笑，就知道父親出手必是不凡。

    “我想讓兩位幫我盯兩個人，一個是我大伯……另一個是開國伯府的世子，周明煦。”雲初不再客套，開門見山地說。

    梅娘暗暗記下，又細心問道：“娘子想要做到何種程度？”

    雲初心頭一動，試探道：“開國伯府……不知能不能安排人進去？”

    梅娘抿嘴一笑，“到主子們身邊恐怕是不行，若是尋常的粗使打雜或許可以。”

    雲初十分滿意，“那就有勞了。大伯那邊……隻需關注在外頭的動向即可。”想起什麽又說：“若是父親問起……”

    “老爺已特別交代我們，娘子若做什麽事，無須再向他稟報了。”梅娘垂首說道。

    雲初輕笑出聲，“此事我沒想過要隱瞞父親，若是他問起來，梅娘但說無妨便是。”

    梅娘抬起頭，眼中閃過驚訝之色，卻也不再多問，躬身告辭去了。

    ……

    從星澤苑出來，雲初先是回到沁芳園，換了身素淨的衣裙，又叫上張媽媽，不緊不慢朝鬆瀾院走去。

    一進院子，隻見趙媽媽一臉肅容立在廊下，院中十幾個丫鬟，斂聲屏息低著頭站成兩排。

    木魚的敲擊聲，和著淡淡的檀香氣，從正屋耳房的小佛堂裏飄出來。

    見到她們，丫鬟們靜默無聲見了禮，麵上卻不敢露出半點笑意。

    趙媽媽先是遠遠福個禮，麵上掛著三分笑，迎了上來，“可是不巧，太夫人還沒念完經，要勞七娘子稍等片刻了。”說罷，又福禮轉身上了台階，掀開正屋的錦簾，輕步閃了進去。

    徒留雲初主仆二人和鬆瀾院的丫鬟們站在原地。

    這是要把她們晾在院子裏罰站了？

    雲初抬頭看了看天，此時已是暮春，明晃晃的太陽照下來，站的久了，恐怕要出不少汗。

    她慢慢悠悠走到那兩排丫鬟麵前，隨意指了幾個人，示意她們跟在自己身後，浩浩蕩蕩往院外走去。

    留下的丫鬟們麵麵相覷，這七娘子行事還真是……清奇。

    臨近晌午，雲初才帶著那幾個丫鬟回來，個個手裏頭捧著一個白瓷的壇子，樣子看上去十分素雅，也不知道裏麵裝的什麽。

    趙媽媽黑著臉立在廊下，遠遠看見她們，嘴角一撇，轉身進了正屋。

    許氏麵色沉沉坐在榻幾上，手上撚著佛珠，心裏卻極度不是滋味。

    原以為七娘病好以後，比以前明白許多，現在看來，恐怕是自己看走了眼，這分明還是原先那個不懂人情世故的蠢貨！

    “老夫人，七娘子又來了，就在外頭。”趙媽媽低聲回稟道。

    許氏怒聲喝道：“讓她走！喊了都不來，這會兒又來做什麽！誠心過來給我添堵嗎！”

    趙媽媽溫聲勸道：“七娘子這些日子一直在外頭住，規矩上懈怠了也是有的，您別放在心上。她年紀小，好生教導一番，知道錯了就好了。”

    許氏一聽，心裏更是煩躁，手裏的佛珠往桌子上一拍，“知道的，是她在外麵野慣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雲府就是這麽沒規矩！教？你告訴我怎麽教！這是骨子裏帶出來的！是能教好的嗎？”

    趙媽媽一副左右為難的樣子：“那……我先讓七娘回去？回頭跟大夫人討個主意再說？”

    許氏皺著眉頭，不置可否，半晌，歎了口氣，朝她擺擺手，“就照你說的辦吧。”

    趙媽媽領命從屋裏退出來，看見雲初麵容嫻靜地站在院中，朝她福禮笑道：“娘子，太夫人這會兒累了，還請回去吧。”

    雲初朝她燦然一笑，也不說話，徑直越過她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