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大夜這一晚的席麵很豐盛，人人都誇讚說葉家大方。

    “我就說他們有錢吧，就是不交計劃生育罰款，就是耍賴。”胡五美頭上雖然戴著孝帕，臉上卻沒有半點悲傷的模樣，一邊剔著牙一邊對萬大嫂講。

    “人家都說孝子不能吃肉的，你還跑得比誰都快。”萬大嫂笑話她。

    “孝子？關我什麽事兒，我和他沒半點關係。”胡五美伸手一把抹下孝帕：“戴著覺得暖和而已，你這麽一說，我都懶得戴了。這兩天身上不幹淨，整個人沒精神，回家睡覺去了。”

    眾目睽睽之下，胡五美就離開了葉家的院壩。

    “這個大兒媳婦才是灑脫呢。”

    “人家早就放出話說她男人姓萬，不姓葉，以後她的孫子都要姓萬呢。”

    “真的是沒良心，那些年老爺子是怎麽對葉成良的，我們都看著的，和親生的了沒兩樣。”村裏幾個年紀大的老人就看得特別的寒心。

    “都說嫁了的娘倒了牆，早些年老太太在的時候她就說過不認娘，連親娘都不認更別說繼父了，這胡五美啊，嘖……”

    胡五美甩手甩腳回家關上大門睡覺去了。

    葉家的喪事也好，別人怎麽講也罷，終究與她都沒關係。

    反正，她這會兒是不會靠上去的，怕啥？

    怕葉泉水到時候讓她分攤一筆喪葬費！

    老爺子後事辦得風風光光的，熱鬧之後就隻餘下的淒涼。

    按著這兒的風俗是要供靈的。

    就是將老爺子的靈位供奉在堂屋角落裏的一張桌上，每天早中晚吃飯都要舀上一碗，放上筷子去喊一聲：“爺爺，吃飯了。”

    而葉家的飯桌上，上方主位以前是小六陪著老爺子坐，現在卻是空著了。

    “爹，您坐上方吧。”葉佳榮看著空位心裏酸澀：“爹，爺爺走了，家裏就靠你了。”

    葉泉水滿臉胡茬一臉迷茫抬頭看向她。

    “大妹……”說話聲音還很沙啞。

    “爹，您說說吧，以後我們家要怎麽幹。”葉佳榮覺得有必要開個會議好好商量一下：“爺爺的喪事一共花了六百多，除了收到的禮錢外，餘下的錢是大舅媽送的和我賣菜的本錢。”

    現在用得分文不剩了。

    葉佳榮還要準備在林家灣請一下那些送禮的人。

    不說別的，好菜肯定是要燒兩個的，但是她現在手上沒錢了。

    “小七小八的罰款還欠著的”

    另外就是幾個小家夥該添置冬裝了，過了一年都長了一截，衣服褲子都變成了七分褲了，小的倒是可以撿大的衣服褲子穿，大的呢？

    老三撿老二的不合適，因為相差太遠了，老二的都是撿的原主的。

    個個的衣服都洗得看不出本色來了，褲子膝蓋和屁股上都打了補丁的。

    還有，還得給她們準備學費。

    “爹娘，大姐，要不然，我就不上學了。”三妹埋頭扒了一會兒飯最後抬頭眼裏噙著淚水：“我可以幫家裏幹活，也可以帶七妹八弟。”

    “爹娘，我也不上了。”四妹道：“我可以燒火，我也可以帶六妹。”

    “我……”五妹也要跟風。

    “都閉嘴。”葉佳榮慪得要死，站起來指著牆上的她們寫下的誓言：“你們看看，這是寫來玩兒的？還是說，你們當時隻是為了哄爺爺高興的？爺爺才走了幾天，你們就忘記自己要幹什麽了嗎？”

    “你們還記得爺爺當時高興的樣子嗎？”

    幾個小家夥“嗚嗚”哭出聲來了。

    “現在，我就明確告訴你們。”葉佳榮厲聲說道：“掙錢，是爹和我的事，二妹在家裏替娘照顧著家七妹八弟；老三老四老五老六，你們每天出門前給我好好看看牆壁上的字！這是你們說出來的話就不能食言，你們的任務就是好好讀書。誰若想不讀了就不要叫我大姐！”

    “聽清楚我說的話了嗎？”幾個小姑娘看著她害怕的點了點頭。

    “說話，回答我，聽清楚我說的話了嗎？”

    “聽清楚了。”幾人連忙回答。

    “大聲一點，告訴我，你們要幹什麽？”

    “我們要好好讀書，要考大學，要當老師。”

    這一次氣勢很足，沒人敢不說話。

    這樣子的大姐第一次見，好怕怕！

    讀書是改變命運的不二法寶。

    葉佳榮自己來時早已過了讀書的年紀，老天爺也沒給他機會。

    但是，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下麵幾個小的因為貧窮輟學，因為無知而放棄這些機會。

    “好，記住你們今天說的話。”

    “是啊，三妹四妹五妹六妹，你們都乖乖的好好讀書，賺錢有我和你大姐呢。”楊智悄悄看了一眼大妹，這樣子的大妹很厲害！但是，他喜歡啊：“讀書考好了我就給誰買漂亮的書包文具盒，也給買漂亮的衣服。”

    葉佳榮心裏抽了抽，這姐夫想要用糖衣炮彈來誘惑她們。

    原本想阻止的，想想到底還是算了。

    隻是，在這整個過程中，葉泉水一聲不吭讓葉佳榮略感失望。

    都說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

    作為一家之主的老爹，這會兒就該發個言做個總結什麽的。

    結果，他連屁都不放一個。

    算了算了，原本就指望不上他，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所以暫時忽略他吧。

    “他爹，昨天關大嫂在說該挖紅薯種小麥了，咱們家還沒動工。”李秀蘭壓根兒就沒休息好，又氣又急又累，整個人都是麵黃肌瘦的。

    “噢，好，明天我就去做。”葉泉水這才恍然大悟一般。

    是啊，以前地裏的活兒都是老爺子在操持，他從來都不管的。

    有空就幫著挖幾鋤，沒空就不理，所以什麽時候該幹什麽完全不清楚。

    “也隻有讓爹去做了，林家灣那邊我已經有幾天沒去了。”葉佳榮道：“我們收了那邊的禮，我打算明天還是請他們吃一頓。”

    “可是，我們家沒錢買肉了。”李秀蘭很著急。

    “不要緊，我今晚下釣逮些魚去，大妹做的魚好吃。”楊智道：“就讓他們吃魚吃個高興，左右就是一個心意。”

    “也好。”葉佳榮覺得這是個好法子，不過明天還是準備去找杜屠夫賒欠幾斤肉炒個回鍋肉，請人吃飯總要豐盛。(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