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章 樂坊命案,錯抓錯審險成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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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音坊相遇的梁陌和清言,相視後,兩人似乎都有言難吐,眼神躲避。看樣子,林典成還是將清言退婚那日梁陌上門送細帖子的事情告訴了清言。
“不知梁少卿此來何事?”清言先開了口。
沒想到倒是清言先拋下女兒家的羞澀,梁陌立馬從那半分羞澀和半分顧慮中回過神來,道:
“我這幾日在大理寺查閱了嚴允的家世出身,得知嚴允的父親嚴禮在熙寧三年因反對王荊公法所推的募役法,而舉家被發配儋州。”
“那如今這嚴允又如何在皇宮內做都知呢?”
“據案上記載,嚴禮一家發配過程中,因不耐暑氣,一家相繼病死。”
“那如何嚴允……..”清言是想問為何嚴允依然活在東京的皇城內。
“我問過皇城司的老人,據說,當年嚴允進宮時是鄧璋的管家送進來的。”
“如此說來,嚴允家人因熙寧變法遇害,而他幸存苟活,極有可能痛恨支持變法的新黨,進而與反對新法的鄧尚書等勾結在一起。”
“是,所以我才來此,想告知寧清侯先不要輕舉妄動。”梁陌看清言方才也是急匆匆地, 便問:
“清言你為何也匆匆來此?”
“我也是無意中得知鄧璋似乎要在清音坊刺殺寧清侯爺,所以來此相告。”清言並沒有提及消息來自鄧之綰,梁陌也並未多問,二人便繼續一間間地尋找孟遠和清樂的蹤跡。
直到清言看見一個平日裏清樂相熟的跑堂,問出了寧清侯在清徽居,清言便和梁陌一同進去了。
進門後清言和梁陌看到雅間內桌案擺設淩亂,地上的茶碗和碟子都摔碎,嚴允已經倒在地下,左胸口插著一把匕首,而一旁的一個舞女已經嚇得花容失色,半個身子跪在地上,渾身顫抖。
可是包間內並無孟遠的身影。
正在梁陌和清言晃神之際,那地上的舞女驚慌失措地跑了出去,一邊跑一邊大喊到:
“出人命啦!殺人啦!”
梁陌立即俯身去探了探嚴允的鼻息,發現已經沒有了呼吸。
梁陌意識到了自己和清言可能會陷入殺人的嫌疑,便想拉著清言快快出門,可是還未等梁陌起身,外頭就傳來一陣整齊快速的腳步聲,聽動靜,像是官兵已經到了,正在盤問剛跑出去的舞女。
官府的人這麽迅速就來了?
如讓官府的人看見清言,那她必有牢獄之災。梁陌知道眼下自己不能全身而退,但是必須想辦法護住清言的清白。
清徽居在二樓,出去也來不及,梁陌看了看屋內的陳設,順手扯下屏風上的簾子,將清言推入一旁放置花瓶的鏤空木架裏,用簾子蓋上,看上去隻是木架上遮灰簾子被人不小心碰掉,而不會注意藏在裏麵的清言。
雖不一定能逃過官兵仔細的搜捕,但也需要賭上一堵。
被簾布蓋住的清言躲過了官兵的眼睛,梁陌和地上的嚴允的屍體都被官兵帶走後,清言乘亂從這個雜亂而可怖的雅間內逃了出來。
從清音坊逃離的清言,在對過的一家茶樓門前停下,歇了口氣後方才回過神來。
梁陌此刻大約已被冤入獄,而自己則在梁陌的掩護下僥幸逃脫,想到此處,清言用手扶著前胸,低頭看著地上來來往往的腳步,隻覺慌亂又無助。
“阿姐,你因何在此?”六神無主中,清樂的聲音讓清言的深思稍歸。
清言抬頭一看,清樂、孟遠和任羽三人正從茶樓出來。
看見神色慌張的清言,便問了緣由,清言便將她和梁陌來清音坊的緣由和方才所發生的事講與他三人。
“為何我今日與梁少卿去清音坊,並未見你們?”講述後的清言,漸漸冷靜下來,想起了最開始的疑惑。
“我今日約見嚴允,後又聞清樂約我在這茶樓見麵,所以我便出來,應是那時你和梁大哥正巧去了清音坊。”
“是了,我在宮中見劉婕妤身邊的洛兒暗中與鄧尚書的夫人有往來,便急去清音坊尋侯爺,誰知那時嚴允已然在裏麵了,不便在他麵前提起此事,便在這間茶樓等候侯爺,不想我們離開後你和梁少卿去了那裏,且聽聞阿姐方才所講,此刻梁少卿怕是要惹上人命官司。”
清樂的話倒是點出了今日之事的蹊蹺,鄧之綰的傳話過於巧合,且如若果真有人在茶水下毒,那自己此應已經毒發身亡,可如今自己毫發無損,嚴允的卻命喪清音坊,若不是梁陌和清言今日進清音坊尋人,如今被刑部帶走的不是梁陌,而是他孟遠自己。
倒是清樂無意中發現洛兒與鄧尚書的往來讓孟遠更加清楚,洛兒與嚴允絕不止私情,是引他入局的幌子。
“侯爺,我會繼續在宮中盯著洛兒。”清樂似乎也明白了洛兒是事情的關鍵。
“不用,既然敵已經在暗,我們不能隻是被動觀望了,此事我會向皇上討聖旨,隻是眼下我需在刑部給梁大哥定罪之前先去見他一麵。”
刑部的獄中,梁陌一直在暗中注視與他一同被關進來的清音坊舞女雨眠。
她自進來後便一直囈語不止,似乎真的被嚇壞了。可當時在清音坊內,似乎還沒有這麽嚴重,按理說此刻該緩過勁才是。
“梁大哥!”陰暗的獄中,孟遠的出現如同光般晃眼。
梁陌知道清言定已經將今日清音坊內發生的一切轉告孟遠,隻是作為大理寺少卿,自然也能留意一些旁人未能留意的事情。
梁陌將案發時雅間內的陳設和當時嚴允倒地的位置都講與孟遠。
“此番梁大哥代我受這牢獄之災,請務必等我查清真相,還君清白。”孟遠知道即使是昔日的大理寺少卿,來到刑部大牢,有些苦也要受的。
“你放心,那些刑具比不了我們大理寺。”梁陌依舊是肆意玩笑,接而又看了一眼那個尚在驚嚇中的舞女,又小聲道:
“留心盤查那個叫雨眠的舞女。”
走出刑部大牢後,任羽滿臉愁容地對孟遠說:
“侯爺,你與梁少卿素有交情,隻怕侯爺你難以介入此案。”
“放心,我自有辦法。”
文德殿中,哲宗終於單獨召見了孟遠,這是皇後被禁足後,第一次召見。
孟遠進殿後,沒有過多提及皇後的事情,隻是將今日清音坊內的發生之事和洛兒身上的疑點講述出來。
“如此說來,那劉婕妤身旁的洛兒必是有問題的了?”聽完孟遠的講述,哲宗放下手中的書卷,問到。
“不知官家可否能容臣查出洛兒與鄧夫人暗通消息的內幕後再做清理後宮之事。”
孟遠起身行了禮,向哲宗請旨,他知曉如若洛兒和嚴允沒有私情,那鄧璋讓夫人暗中聯絡洛兒,大概便是衝著自己姐姐而去的,他是要借洛兒之手勾結嚴允,好坐實皇後的罪名。
“你顧念皇後的心我自會成全。”哲宗允準地如此爽快,倒是出乎孟遠的意料。
可是孟遠不知道,這幾日,皇室宗親總在試探口風,欲往後宮送一位新後,哲宗雖有些厭煩,卻不能對長輩發作。
如今終於有人能幫皇後解圍,讓自己不再聽那長輩們別有用心的安排,恐怕哲宗自己也沒有察覺孟遠的請求頗得聖心。
見哲宗爽利應允長姐皇後的事宜,孟遠便請聖旨徹查清音坊內案件。
可刑部的人已經先人一步,請旨專辦此案,還聲稱梁陌與寧清侯交好,請求官家讓孟遠回避。
如此防備,其設計陷害之心更加昭然若揭,隻是恐怕他們也因為錯害了人而頗感為難。
而此前,鄧府內終於盼來清音坊消息的鄧璋勃然大怒。
知他寧清侯難以接近,如今皇後身陷險境,他孟遠才方寸大亂,陷於被動之中,正是鏟其勢力、奪其權柄的好時機。
可若真是天賜良機,自己連親生兒子都利用上了,為何天又未助其成事?
如今陰差陽錯捉住梁陌,也決不能輕易放過!除掉梁陌,讓他孟遠失去朋黨,讓君側少一佞臣。
隻是,為打孟遠一個錯手不及,皇後的事情也拖不得了,至親涉險,好友入獄,不怕他寧清侯氣焰不滅!
這局棋,還沒完!
想到此,鄧璋立即傳進了自己的近衛,問到:
“宮內的新任都知到任嗎?”
“回尚書的話,已經都安排好了。”
“好,這是那些嘴硬奴婢們的家人們調查清楚了嗎?”
“都已經查清。”那近衛從懷中掏出一小本冊子,呈於鄧璋。
鄧璋接過冊子瞟了幾眼,無意於冊子上的人名,隻是滿意於冊子上滿滿當當的威脅。
“好,此事你辦的很好,清音坊和獄中也該去打點打點了。”
“屬下領命!”知曉鄧璋的話中意後,那近衛準備離去。
退到門框邊,那近衛又轉身對鄧璋道:“此前死侍柳白的妻女已經來到京中,是否需要處理掉?”
鄧璋持著那本還未翻完的冊子,想了想道:
“柳白已死,他妻女對他所行的事跡一無所知,就讓她們在京中再逗留些時日吧,你我也不必打草驚蛇。”
“是!”
侍衛離開後,鄧璋叫近來一個奉茶的丫鬟,讓她請夫人過來。
“過兩日是月中,你也該進宮給各宮娘娘請安了,尤其是臥月居的劉娘娘”
說著,鄧璋將方才近衛給的小冊子同一個禮盒置於桌案上,推到了深夜裏鬢發已拆的鄧夫人麵前。
這位年未過四旬,卻華發早生的夫人緩緩接過禮盒和冊子,隻問一句:
“一定要如此嗎?”
“棋局已開,大勢不定,子不可退!”(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