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 7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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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章

    許是近日總有喜事的緣故,&nbp;&nbp;秦老夫人的心情極為舒暢。

    魏若進來時,她正扶著丫鬟的手在房內繞圈走。

    看到魏若過來,她連忙吩咐丫鬟把那早已燉好的燕窩端過來給她。

    魏若聞言便嗔道:“這血燕極為難得,是娘特意留著給外祖母補身子用的,&nbp;&nbp;外祖母很該自己吃才是。”

    秦老夫人知她們孝順便笑道:“我每日裏飲食有度,&nbp;&nbp;起居有節,&nbp;&nbp;自沒什麽要補的地方,&nbp;&nbp;倒是你現在有了身子,正是一個人吃兩個人補的時候。”

    兩人正說著話,紅蘿便端著燕窩粥過來了。

    秦老夫人便示意魏若吃了這些東西,&nbp;&nbp;魏若卻說家中有這些東西,非要秦老夫人吃。

    紅蘿見這祖孫兩人在那推讓了起來,忖度著秦老夫人的心意開口笑道:“這燕窩粥是老夫人今日一早起來就吩咐咱們燉的,&nbp;&nbp;實是老夫人的一片心意,&nbp;&nbp;夫人還是不要推讓了才是。”

    秦老夫人也道:“是呀,你喝了我心裏也能舒暢些。”

    魏若見她都如此說了,隻好端過燕窩粥喝了起來。

    秦老夫人見狀整個麵容都舒展開來了,&nbp;&nbp;她目光和藹的看著魏若,神色十分的愉悅。

    魏若喝完燕窩粥後又等了約莫半個時辰,&nbp;&nbp;就聽丫鬟來回說侯老夫人到京了。

    魏若連忙要服侍秦老夫人一起出去。

    秦老夫人就按住了她道:“外麵冷,你就留在這裏不要出去了。”

    魏若覺得這樣有些失禮,&nbp;&nbp;秦老夫人目光和藹的對她道:“你放心,你姨外祖母性子最是和善了,&nbp;&nbp;她知道你懷了身子自不會怪罪的。”

    魏若聽到她這麽說,&nbp;&nbp;方才罷了。

    小王氏扶著兒媳的手下了馬車,&nbp;&nbp;在看到帶著丫鬟們在門口站著的秦老夫人時,&nbp;&nbp;她的眼眶一下子濕潤了。

    秦老夫人也是滿臉淚痕。

    兩人掐指一算,&nbp;&nbp;她們竟是有二三十年沒能見麵了。

    當初別時兩姐妹都還正值風華,幾十年後再見竟已是滿臉風霜了。

    小王氏這一生頗多的坎坷,所以她的心酸比之秦老夫人更甚。

    秦老夫人見她已是哭的不能自已了,就擦幹了眼淚,安慰她道:“咱們都這麽多年沒見麵了,合該高興才是呀。”

    小王氏聞言忙也跟著擦了眼淚道:“瞧我,這一見大姐,就有些情難自已了。”

    秦老夫人聽她喚自己大姐,眼眶又紅了。

    但她知道自己妹妹雖比自己年紀小,但這些年的境況早已把她的身子磨壞了,她不欲讓妹妹再傷心了,便將目光放在了小王氏的兒媳張氏和她兩個孫輩身上。

    張氏是小王氏做主為侯燕時娶的,是個秉性老實的,她在家時就知道婆母的姐姐生了個女兒,現在在宮裏做貴妃。

    她雖心知家有貴戚,但婆婆從不提攀附上去的事情,張氏也就自安心在家服侍婆母,撫育子女。

    如今來到京城,見到秦老夫人,縱然她麵目和藹,張氏在麵對她時也還是有些忐忑。

    秦老夫人自然也看出了她的緊張,她越發和氣的道:“外麵太冷了,咱們先進去說吧。”

    小王氏一幹人忙笑著說是。

    秦老夫人和小王氏一起往裏走,她同小王氏解釋魏若為什麽沒有出來迎她的事情。

    “她本想出來迎你,可她現在懷孕才兩個多月,我擔心外麵天冷路滑,倘是摔著了就不好了,就說你姨外祖母待你的心同我待你是一樣的,讓她就安心待在內室就是。”秦老夫人對小王氏道。

    小王氏聞言便笑道:“大姐如此說可見是知道我的心思。”

    兩人說著說著就走到了正房。

    魏若已經聽到動靜出來了。

    看她出來,小王氏忙道:“夫人很該在屋子裏待著才是,怎麽能就這麽出來呢?”

    秦老夫人也連聲讓魏若進去。

    魏若見兩位老人家都急了起來,隻好笑著道:“我才剛出來。”

    她說著就側立到了一旁,想要讓兩位老人家先進去。

    小王氏卻並不肯如此,堅持要讓她先進去。

    魏若隻好先進去了。

    待到進入上房,一幹人分了主次坐下後,就有張氏帶著孩子們過來給秦老夫人磕頭。

    魏若則低聲問秋雲:“書房的地龍燒起來了嗎?”

    秋雲聞言忙道:“奴婢剛剛已經問過紅蘿了,她說早就燒熱了。”

    魏若這才放心。

    侯燕時是由李浩淼在前院招待的,但秦老夫人自住進來後就沒有用過前院書房,因此這書房就有些冷。

    魏若昨日就命小丫鬟燒了一天的地龍,卻不知道今日是否仍舊暖和。

    魏若和秋雲說話的時候,張氏和孩子們已經站了起來。

    秦老夫人正拉著張氏的兩個孩子榮哥兒和純姐兒說話。

    榮哥兒和純姐兒是張氏和侯燕時成婚多年才生下的兩個孩子,因此歲數比起魏若要小上一些。

    榮哥兒現今十四歲了,純姐兒則剛剛十歲。

    秦老夫人已是知道榮哥兒去年已經考中了秀才,她看這個孩子目光堅定、神情清明,便知道這是一個好孩子。

    於是她就對妹妹小王氏笑道:“我看榮哥兒很有幾分曾祖父的品格。”

    榮哥兒素日裏常聽祖母說起外祖家的長輩,知道祖母的曾祖父讀書很好,曾官至四品。

    他素來讀書都是以這位王家曾祖為目標的,立誌要科舉入仕,達濟天下的,聽到秦老夫人這麽說,榮哥兒的眼神明顯亮了起來。

    秦老夫人看著就笑了起來,她對紅蘿道:“你把榮哥兒領去給公爺看一看吧。”

    紅蘿聞言笑眯眯的應了,複又引著榮哥兒往外走。

    等榮哥兒走後,這裏就隻剩下女眷們了,又因為這裏麵隻有純姐兒一個小女孩,眾人就把目光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純姐兒不僅長相肖似其母,就連性子都和張氏像了十足。

    秦老夫人和魏若都很喜歡純姐兒,魏若還對純姐兒道:“我們府上有一位大姑娘和你年紀很像,等閑了你到我們府上做客,我介紹你們在一處玩。”

    純姐兒聞言忙訥訥的應了。

    魏若看她實在害羞,知道如純姐兒這樣的女孩天性就是如此,非得等和她熟悉了之後,她才能放開來。

    因此她也不勉強和她說話,隻說了一句話後便鬆開了手。

    純姐兒臉紅著躲到了母親張氏的身後。

    小王氏見狀就頗不好意思的道:“這個孩子自小跟著我們在鄉下地方待著,又不像她哥哥那樣可以出去讀書見人,性子就內向了一些。”

    秦老夫人聞言就笑道:“小孩子都認生,多和同齡人玩一玩就好了。”

    眾人坐在廳內又敘了一會兒話,蘭兒就笑眯眯的走了進來道:“姑娘們來了。”

    小王氏和張氏知道她說的姑娘們必是魏若的兩個女兒,陛下親封的兩位縣主了。

    魏若一麵讓人帶她們進來,一麵和小王氏解釋:“她們初開始讀書,還沒有養成定時讀書的習慣,我就讓她們讀完書了再過來。”

    小王氏聞言就笑道:“正該如此,若是一開始讀書就總是不定時,到後來就再難改過來了。”

    正說著,兩個孩子就由仆婦們領著走進來了。

    魏若見她們進來就笑著讓她們同小王氏和張氏等人見禮。

    小王氏和張氏哪裏肯讓這兩位金疙瘩給她們行禮,推讓了一回後方才又重新坐下。

    秦老夫人和妹妹許多年未見,實在有許多話想說,她想了想對魏若道:“你有了身子,就不用在這兒陪著了,先去我房裏睡一會兒,等吃飯的時候我們再叫你。”

    小王氏也說讓魏若隻管去休息。

    魏若知道她們姐妹有私房話要說,自然也不推辭,和小王氏及張氏見禮後就自去了內室歇息。

    小王氏則讓兒媳張氏領著孩子們去西廂房去玩。

    她和秦老夫人則在正廳裏敘些閑話。

    魏若在秦宅待了一日,直到晚間方才和李浩淼一起回府。

    她臨走時,把小王氏帶給老太君等人的禮物也一並帶了回來。

    老太君見小王氏準備的禮物雖不名貴,但卻明顯是花了心思的,就對魏若道:“等她們休息好了,請她們和你外祖母一起到我們府上來坐一坐吧。”

    魏若笑著應了,等小王氏從宮裏見過貴妃回來後,她便上門邀請小王氏全家上門做客。

    小王氏自是笑著應了,次日隨著秦老夫人,帶著全家人一同來了國公府。

    老太君見小王氏及其媳都是秉性溫柔的性子,兩人的穿著打扮仍是十分的簡樸,心內便對其暗生好感。

    等當日客散,小王氏等人走後,老太君就對老夫人道:“貴妃和老二媳婦都送了首飾衣服過去,可這婆媳二人卻仍是穿著質樸,可見其不是那眼裏隻盯著錢的人。”

    老夫人聞言就笑道:“秦老夫人不也是這樣的性子嗎?要不然她當初也不會離了京城,若是換個人,見自家女兒得了如此的富貴,可不得把眼睛都放到天上去了嗎?”

    老太君自也是深為敬重秦老夫人的人品的,她就對老夫人道:“既然秦家和侯家都是那品行高潔的人家,那咱們也要以禮待人還好。家裏幾個孩子我是知道的,都是知禮的好孩子,隻是有些仆人卻有些帶眼看人,秦老夫人是貴妃的母親倒也罷了,侯老夫人和張氏也是婦人了,她們必也不敢隨意放肆,可純姐兒年紀小,她父親又隻是個秀才,我擔心她日常來往咱們家時,家裏的仆人們覺得她不知事,對她便不甚在意。你回頭還是讓王嬤嬤囑咐那些仆婦們一聲,讓她們務必要像對清姐兒那樣對純姐兒。”

    老夫人聞言忙附和道:“您說的是,咱們兩家住得近,且貴妃和公主又都在宮中,日後秦老夫人必定是要由老二和老二媳婦照看的,咱們倆家的走動必不會少,確實不能慢待了親戚反生怨氣。”

    她聽完老太君的話後,回去就吩咐了王嬤嬤此事。

    王嬤嬤又連夜去了幾個管事媽媽們房內細細的向她們囑咐。

    魏若第二日就知道了老夫人吩咐的這些事情,她感念之餘更是覺得自己很幸運。

    不是每個人都能像她一樣,遇到如此深明大義的婆婆的。

    就如此時瑞陽侯世子夫人張雲,她在看到氣的直喘氣的瑞陽侯夫人的時候,心情就不太美妙。

    瑞陽侯夫人之所以生氣是因為瑞陽侯過來跟她說要讓兒子魏大郎帶著張雲和莊哥兒去探望秦老夫人。

    他說雖然瑞陽侯夫人曾經得罪過貴妃,但是魏大郎和張氏以及莊哥兒卻都是無辜的人。

    如果瑞陽侯夫人說要上門探望,那麽秦老夫人必不肯見,但如果是魏大郎帶著妻子上門探望,秦老夫人看在已過世的女婿的份上還是會見一見魏大郎的。

    瑞陽侯夫人當時一聽就覺得火冒三丈。

    原本眼看著曾經不得不在她手下討生活的秦芸搖身一變成了貴妃,又把女兒安置的那麽好,瑞陽侯夫人已是覺得心內十分的不舒服了。

    她曾經為了兒女也想去奉承貴妃和魏若的,可貴妃直接不接她進宮覲見的牌子,魏若也是無事不回娘家。

    瑞陽侯被撅回去幾次後,見貴妃和魏若都不搭理她,隻好按下了這奉承的心思。

    她現在雖不敢在明麵上表現出對貴妃和魏若的不滿,可內心對她們還是有很大的怨氣的。

    對貴妃的母親秦老夫人自然也喜歡不起來。

    現在瑞陽侯為了攀附貴妃,竟說出讓魏大郎帶著張雲上門去拜訪秦老夫人的話。

    那張雲若是借此和秦老夫人搭上了話,日後再借著和秦老夫人的名頭過來拿捏她可怎麽辦?

    瑞陽侯若是見張雲和秦老夫人關係處的好,那自然會偏幫著張雲,那她以後在家裏不是要被兒媳轄製住了嗎?

    因此瑞陽侯夫人是萬萬不肯讓張雲也跟著上門的,隻說讓魏大郎帶著莊哥兒去就是了。

    瑞陽侯知道後立馬就火了,說是秦老夫人和侯老夫人都是內眷,總不能讓魏大郎和兩位老人家敘家常吧。

    他還說若是瑞陽侯夫人當初不刻薄貴妃和魏若,現在他們哪裏會登不了秦老夫人的門。

    瑞陽侯夫人聽到他如此說法氣的不行,但自從貴妃起來後,瑞陽侯就有些責怪她那兩年刻薄魏若,說如果那兩年她對魏若好一點的話,那魏若現在待她不是如親生母親一般。

    瑞陽侯夫人也沒想到貴妃最後能有此等遭遇,她要是當初能想到的話,就算是裝也會裝的對魏若好一些。

    可現在說什麽都已經晚了,事情既然無法彌補,那瑞陽侯夫人隻能認了。

    可她在瑞陽侯府獨大慣了,自是不能看著張雲就這麽起來了。

    瑞陽侯夫人堅持不肯讓張雲去,但瑞陽侯心意已決,又怎是瑞陽侯夫人三言兩語能說動的了。

    以往瑞陽侯夫人能對魏若等人刻薄行事,是因為瑞陽侯是一個薄情寡心之人,因此他便無意去管這些事情。

    但他這些年因為不受陛下和朝臣們待見的原因,自是很想同貴妃一脈修補關係。

    瑞陽侯夫人見自己拗不過他,隻得回來衝張雲發脾氣。

    她是婆婆,縱然對自己冷言冷語了幾句,張雲又能說些什麽了,隻能忍著。

    但她到底有些鬱鬱,去見秦老夫人的時候,眼下就有些青黑。

    如瑞陽侯所料,秦老夫人確實接了魏大郎的帖子。

    她雖對瑞陽侯夫婦的印象不佳,但魏大郎是晚輩,況且當年女婿在時,對魏大郎這個侄子也很器重,魏若又和她說過魏大郎夫婦還是比較厚道的。

    秦老夫人覺得他們既上門來拜望了,縱是看在女婿的麵子上也要見見她們才是。

    與父親瑞陽侯的目的不同,魏大郎過來拜望秦老夫人單純隻是來看望而已。

    他是覺得秦老夫人是堂妹的外祖母,已過世叔叔的嶽母,他就算為了堂妹和叔叔自然也要過來看看秦老夫人的。

    秦老夫人見他目光清明,看人時並無諂媚之感,倒對他多了一絲好感。

    魏大郎夫婦從秦老夫人處回府後,瑞陽侯夫人又是怎樣一同鬧自不必說。

    秦老夫人和小王氏也終於不用再見客了,侯燕時也可以安心調養身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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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若懷孕後除了去秦宅之外,就是時不時進宮看一看五皇子,五皇子現在越發的機靈可愛。不止皇貴妃等人喜歡,陛下也愛若珍寶,平寧公主常常為了他吃醋,倒惹得陛下極為的好笑。

    這日魏若正和五夫人商量衣服的款式,就見老太君身邊的丫鬟齊霜過來了。

    魏若和五夫人笑著道:“你今兒個怎麽有空過來了?”

    齊霜也笑:“老太君說有親戚從西北過來了,讓夫人過去見一見?”

    “哪家的親戚?”魏若聞言一邊穿鞋一邊問齊霜。

    齊霜見狀連忙蹲下要幫魏若穿鞋。

    魏若見狀笑道:“可不敢勞動你。”

    春蘭也按住了她道:“你說你在老太君麵前搶先也就罷了,怎麽到了我們夫人麵前也搶先,你這樣可讓我們這些丫鬟怎麽辦?”

    春蘭自然說的是玩笑話,本意是不想讓她動手,齊霜聞言也笑了起來。

    她見魏若不肯勞動她,便站在一旁和魏若說話:“咱們過世了的國公爺有一個姐姐,嫁到西南已有五十年了,這位老姑奶奶育有一子,來人便是老姑奶奶的兒媳婦派來的人。”

    魏若和五夫人聞言恍然。

    五夫人便道:“聽說那位老姑奶奶前些年去世了,咱們家這麽些年也隻是和他們互送年禮,到了前些年他們連年禮也不送了,祖母隻說是姑祖母去了,咱們和他們隔的又遠,他們如果不想走動便罷了,這些年便也沒來往了。怎麽今日他們過來了?”

    齊霜聞言看了一眼周圍,她見周遭隻有魏若和五夫人的幾個貼身丫鬟後便對兩人道:“聽說那位老姑奶奶家裏出了些什麽事情,那幾位老仆過來的時候愁眉苦臉的,他們說話的時候奴婢被趕出來了沒有聽到,但嬤嬤出來吩咐我們來喊您和老夫人的時候眼眶都是紅的。”

    魏若一聽,哪裏還敢耽誤,連忙去了老君堂,在路上的時候恰巧碰到老夫人,兩人便一起去了。

    一進門就看見幾個衣著樸素的婆子坐在腳踏上,看到她們進來了,那幾人連忙站起來給老夫人和魏若請安。

    老夫人就笑:“嬤嬤們旅途勞累的就不要多禮了。”

    為首的一個嬤嬤就笑著道:“多謝老夫人和夫人體恤,不過到底禮不可廢。”

    魏若見她說話像是知道些典故的模樣便知她應當是主子身邊的貼身嬤嬤,再看她雖麵上帶笑,眼中卻帶著愁緒便知她應當是有什麽難處。

    果然,她坐下後,老太君先對老夫人和魏若介紹這嬤嬤的身份:“你姑祖母育有一子,這位是你表嬸身邊的嬤嬤金嬤嬤。”

    老夫人知道老太君說的表嬸是那位姑祖母的兒媳婦,她笑著問金嬤嬤:“表嬸身體可還好?”

    她不問還好,一問那嬤嬤眼眶就紅了。

    老太君見狀就歎了口氣道:“你把剛剛的事情跟夫人再說一遍吧。”

    那嬤嬤連忙應是,和兩人講起了前因後果。

    “自老太爺和老爺去世後,咱們老夫人難過了一陣想著,還有孫子和孫女要撫育,便強打起精神。她憐惜我們夫人年紀輕輕寡居在家便對她多有容讓。哪知道我們夫人卻容不下老夫人,老夫人將家交給夫人當後,便不再插手管家事宜,一應事體都由夫人管理。夫人一開始說家裏爺們都去了應當削減開支,減了我們老夫人的份例。”

    “老夫人也想省點錢便也應了,哪知道夫人後來連份例都不給我們發了,我們派丫鬟過去夫人那裏領份例,夫人總是三推四推的。有時候實在推不過了便拿著自己拿著份例去找老夫人說是真舍不得把這錢給老夫人。”說著金嬤嬤就留了眼淚。

    老夫人聽到這裏就氣了:“哪裏有這樣的人,你們家現在雖然沒人做官了,但何至於如此,我看她就是故意想拿捏你們老夫人。”

    金嬤嬤聞言流著淚道:“我們老夫人心裏也明白,可她看著幾個孫子孫女的麵也不好說些什麽,便一味忍了,到最後她便不讓我們去拿份例了,隻從自己的體幾裏出錢。”

    魏若聽的歎氣:“貴府夫人這麽對表嬸,就不怕將來影響到孩子們的前程嗎?”

    這話倒也沒說錯,本朝以孝治天下,無論科舉入仕還是恩典得官都是要考察其是否孝順的。如果將來查出幾個哥兒有個如此薄待婆母的母親,隻怕會影響到孩子們的前程,就連這位金夫人的女兒都要受了她連累。

    金嬤嬤聞言麻木的道:“咱們老夫人素日裏都不出門,那府上現在又被夫人把持了。”

    老太君也歎氣:“你們老夫人也太好性了。”

    金嬤嬤便道:“老夫人也是為了幾個孩子。二少爺和二姑娘還小也不懂事。但是大少爺和大姑娘卻是顧著老夫人的。可大少爺和大姑娘隻要一說夫人不該這麽對老夫人,夫人便指著大夫人和大姑娘的鼻子罵他們不孝順,兩位小主子到底還小臉皮薄,聽了夫人這話心裏很難受。大姑娘不敢再和夫人頂嘴了,可她又看不慣夫人如此對老夫人,如此這番下去竟病了。”

    老太君和魏若等人聞言沉默。

    金嬤嬤繼續道:“這樣也就罷了,可夫人這兩年時常心情不好,她一生氣就會跑過來我們老夫人這裏陰陽怪氣的說上一通話。老夫人隻一味的不和她計較,可她卻更加的變本加厲。老夫人平素並不怎麽出門,但娘家侄孫周歲想回去瞧瞧,便打發人跟夫人說讓把二少爺和二姑娘送到夫人那裏,正好親家也在這邊住著可以幫著照看一下。結果夫人派人過來說,她母親哪裏能做這樣的事情,老夫人還是不要去了吧。”

    饒是已經聽了一遍了,老太君還是生氣,她氣憤的的道:“她母親是人,難道你們老夫人就不是人了嗎?她擔心她母親受累,就不擔心你們老夫人累著了嗎?”

    金嬤嬤聞言苦笑:“老夫人隻求夫人別對她陰陽怪氣的,其他的倒也罷了。”

    老太君欲言又止,她見金嬤嬤話還沒說完,便對她道:“你繼續說吧。”

    金嬤嬤繼續說了起來:“前年咱們大姑爺去世了,大姑爺家裏雙親早已去世沒有了長輩,大姑奶奶便在咱們家旁邊買了座宅子,時不時的接了咱們老夫人過去。”

    “大姑奶奶見了便總說老夫人是過去享福的,大姑奶奶沒辦法便經常給侄兒侄女送些東西,隻希望夫人能看在她對侄兒侄女們好的份上,不要再說些什麽了。哪知道夫人許是覺得咱們大姑奶奶有錢竟是算計起了咱們大姑奶奶的錢。”

    魏若聽的眉頭一動,她知道金嬤嬤總算說起了這次來的目的了。

    金嬤嬤繼續道:“一開始她說她要和姐姐合夥開店給家裏增補些家用,想要找咱們大姑奶奶借些銀子,大姑奶奶為了幾個侄子便也借了。夫人許是得了實惠,對我們老夫人的態度便好上了許多,還給我們老夫人買了手鐲,那時也是她和大姑奶奶關係最好的時候。”

    “老夫人隻以為她學好了,夫人找大姑奶奶借錢的時候她也沒有阻止。大姑奶奶也是個心軟的,想著她做這些生意若是掙錢了最後也是為了侄子們,因此便也都借了。”

    “就這樣今天一點明天一點的拿銀子,等大姑奶奶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陪嫁銀子都被夫人借完了。她想著自己還要為表少爺和表姑娘考慮便不肯再借了,夫人自那以後就變臉了,再次對老夫人冷嘲熱諷起來。老夫人也算是看明白她的為人了,無論她怎樣,都不再理會她了。”

    “夫人見此安靜了一段時間,咱們隻以為她是消停了,哪想到她竟然打起了咱們表姑娘的主意。有回咱們表姑娘過來看老夫人,臨走的時候夫人那裏派人說她娘家的侄女來了,聽說表姑娘也在這裏便請她過去。咱們老夫人也沒多想便讓表姑娘過去了,哪想到過了半個時辰咱們表姑娘還沒回來。”說到這裏,金嬤嬤似是有些說不下去了,她停了一下。

    老夫人卻想道大夫人為了撮合她娘家外甥和清姐兒做的那些事,她的心中一緊。

    金嬤嬤平複了一下心情後繼續道:“去了以後,就見院子裏靜悄悄的,夫人和她的娘家嫂子在正院坐著,不見表姑娘她們,看到我們進來,她們的臉色一下子緊張了起來。奴婢當時看著就覺得可疑便問夫人表姑娘在哪裏。夫人就說她和她們請過安之後就走了,莫非是表姑娘貪玩沒回去。”

    “奴婢一聽就知道夫人在扯謊,大姑奶奶和老夫人都知道她的性子,每每表姑娘進府,她們都叮囑表姑娘不要在府裏亂走,表姑娘怎麽可能會亂跑。恰在此時我聽到後麵臥房傳來房門撞擊的聲音,還聽到了表姑娘貼身丫鬟玲兒的哭聲。”

    “奴婢當時根本顧不得旁的,帶著人就闖到了夫人的臥房,進門就看到表姑娘被迷昏了放在榻上,娟兒正死命的拽著那小畜生,夫人的丫鬟也在那裏幫著那小畜生掰玲兒的手。那小畜生一邊用腳踹娟兒,一邊拽著咱們表姑娘的頭發把她往內室拖。”說到這裏,金嬤嬤再也忍不住嗚咽了起來。

    老夫人氣的直拍桌子:“真是黑了心的種子,你們老夫人怎麽想著找了這麽個爛了心的貨做兒媳婦?”

    老夫人自年紀愈大就愈發的和氣,她今日連這樣的話都說了出來,可見是氣的狠了。

    魏若卻關心那表姑娘的安危,忙道:“最後怎麽樣了?”

    金嬤嬤強忍著淚水道:“我們看到這樣哪裏肯依,一邊使喚丫鬟去前院喚大少爺,一邊拽著那小畜生打了起來。夫人和她那娘家弟妹見了也使喚人過來和我們打,我擔心她們傷著了表姑娘帶著婆子從那小畜生手裏搶回了表姑娘,咱們表姑娘被活生生拽掉了一塊頭皮。”說到這裏,金嬤嬤已是恨的雙眼泣血。

    老太君等人也很是不忍。

    金嬤嬤又繼續道:“因著表姑娘昏迷,咱們這裏人又少的緣故,咱們這邊一時之間竟也走不出去。或許是看事情敗露了,夫人那娘家嫂子竟也不管旁的,隻使喚丫鬟和婆子要把表姑娘搶過去。她娘家嫂子還對夫人說,反正事情都這樣了,索性打死我們這些婆子,再讓她那兒子繼續將生米煮成熟飯,到最後咱們老夫人和大姑奶奶為了表姑娘的名聲也隻好捏著鼻子忍了。”

    “我們這些人都跟在老夫人身邊多年,那是寧願自己死了都不能讓她碰到表姑娘,因此也都豁出了命去的和她們打,總算是拖到了大少爺過來。大少爺進來後什麽也沒說,直接上去踹了那小畜生一腳,他帶過來的人又幫著把表姑娘帶回了老夫人那裏,我們表姑娘才算是脫困了。”

    “老夫人知道後直接氣暈了過去,醒來便要去衙門告夫人,可夫人卻說她要告就去告,大不了她去坐牢,反正這事出來後滿城都會知道表姑娘的事情。老夫人投鼠忌器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怎麽辦。”

    “她那娘家嫂子似是知道咱們家擔心表姑娘名節受損,還腆著臉過來說幹脆把咱們表姑娘許給她兒子罷了,兩家正好做親家,老夫人哪裏肯依。”

    “她娘家嫂子就說如果老夫人不同意的話她就把這事宣揚出去。老夫人就說如果她宣揚出去,她也破罐子破摔直接到官府告她們。就在雙方爭論不休的時候,大少爺站了出來,他說他要娶咱們表姑娘。”

    “夫人哪裏肯同意,竟罵起了表姑娘,硬說咱們表姑娘勾引大少爺,夫人們,您們不知道,咱們表姑娘最是文靜的一個人,性子像極了大姑奶奶,平日裏都極少和大少爺說話的。大少爺也說他和表姑娘並無私情,隻是為母親的行為感到羞恥,既然這禍是母親闖的,那就由他來承擔責任。”

    “夫人自然不肯同意,大少爺就說母親不同意的話也沒關係,隻要祖母同意就可以了。他跟老夫人和大姑奶奶說讓兩人將表姑娘許給她。大姑奶奶擔心夫人以後搓揉表姑娘有些不願意,大少爺就說既然如此他就入贅到大姑奶奶家,這樣大姑奶奶就不用擔心了。夫人聽到後指著大少爺的鼻子罵他不孝,大少爺就說夫人做了這樣的錯事給表姑娘帶來了這樣的傷害,他們自是要彌補過錯。”

    “夫人就鬧著要上吊,還要下人們出去散布表姑娘名節受損的事情,大少爺一麵攔住了那些人,一麵對夫人說即便夫人散布了這樣的謠言,他也一定會娶表姑娘。大姑娘也向著大少爺。夫人就去找人找了她那娘家兄弟過來,她那娘家兄弟來了先是找人把咱們大少爺綁了關在房間不肯出來,又去咱們大姑奶奶麵前放話就說要找人滅了咱們大姑奶奶滿門。”

    老太君聞言冷聲道:“真是欺人太甚,他當我們國公府是死的不成?”

    金嬤嬤聞言就苦笑了起來:“老太君您不知道,自幾年前夫人的娘家妹妹進了西南總督家做側室,得了總督的寵,她那娘家便越發的囂張了,那西陽府的知府和她娘家關係極好。咱們老太君去後,老夫人按照老太君的吩咐低調行事,再加上西南的許多官員都換了一茬子,很多人都不知道咱們和府上有親。夫人雖是知道的,可她想仗著娘家的勢轄製我們老夫人,自然也都不提。”

    “老夫人見她娘家兄弟說了那樣的話,又見近日周圍多了許多的閑漢,擔心她娘家兄弟真的會謀財害命,便使人拿著老太君的遺物偷偷去找新調過來的西陽總兵。西陽總兵知道咱們和府上的關係後便答應照看大姑奶奶,可因為放話的人是夫人的娘家兄弟,西陽總兵就說這畢竟是家事,他不好直接插手,讓我們老夫人派人來京城找府上求救,他會派人護送我們進京。”

    “老夫人原本想著咱們這麽多年都沒和府上聯係了,老太君又去了,有些不好意思上門,可她還是擔心夫人那娘家兄弟真的害了大姑奶奶一家,且咱們府上現在真的是亂成一團了,隻好厚著臉皮讓奴婢們上門了。”說完,金嬤嬤等幾個嬤嬤跪了下來,衝著老太君等人磕頭道:“請夫人們救救咱們大姑奶奶吧。”

    老夫人見狀連忙讓王嬤嬤扶起了金嬤嬤等人。

    眾人又看向了老太君。

    老太君沉吟片刻後道:“那西陽總兵想必也是有些怕西南總督的吧。”

    金嬤嬤聞言苦笑:“那畢竟是一省的總督。”

    老太君聞言敲了敲椅子。

    老太君聞言敲了敲椅子。

    她想了一會兒後對金嬤嬤道:“你們大姑奶奶也是我那大姐姐的孫女,就算看在大姐姐的麵子上我也不會讓人這麽欺負她。”

    聽到老太君這麽說,金嬤嬤心中的那塊大石終於落了下來。

    老夫人又道:“至於你們家夫人,那畢竟是你們老夫人的兒媳婦,我們也不好插手,不知你們老夫人可有什麽章程?”

    金嬤嬤聞言苦笑道:“老夫人想著經此一事這西南她們也是待不下去了,如果大少爺真的願意入贅的話,她們就也帶著大少爺一起走。如果大少爺不入贅的話,咱們就賣了在西南的房產和鋪子,老夫人自此就跟著大姑奶奶來京城過活了。”

    “你們老夫人竟是想來京城嗎?”老太君問道。

    金嬤嬤苦笑道:“咱們老夫人的娘家不在西南,且又人丁凋零。老夫人擔心她要是帶著大姑奶奶回去娘家,夫人那娘家兄弟還是不肯放過我們。如果來京城的話,她那娘家兄弟再橫也不敢來京城撒野。”

    “你們老夫人顧慮的也有道理,隻是她就這麽一味忍讓嗎?她就沒想過休了那毒婦嗎?”老太君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