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交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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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飯,拓跋梧帶著一行人出了酒樓。

    在大街上沒走幾步,拐角處又見一條橫街。

    街邊全是攤鋪小吃,坐著許多的吃客。

    拓跋梧帶著鶯兒走到一個賣甜湯的小攤前坐下。

    後麵的大夥兒隻好也找位置坐下。

    整個京城北為尊,是皇宮所在,京城之南,則是普通老百姓的居住之地。

    所以京城的南城,人口多,街市多,熱鬧非凡。

    店家送上了甜湯,鶯兒拿起勺子正要品嚐,卻聽得街對麵有人輕佻地吹了聲口哨。

    隨即有人大聲說道:“喲喲,安定王好久不見,在外辛苦奔波三年了,回來準備又向皇上討什麽賞啊?”

    鶯兒抬眼望去,卻見對麵的街邊桌上,坐了好幾位衣著光鮮、相貌甚好的俊男美女。

    其中一位正擠眉弄眼,衝著拓跋梧陰陽怪氣地說話。

    見自己說話吸引了諸多食客和路人的目光,那個人更加得意。

    隻見他繼續說:“你家王府金玉如山,什麽都不缺,不如討要幾個美人吧,軟玉溫香的討去暖暖床。”

    說完便是一陣委瑣的笑聲。

    拓跋梧沒有理會,自顧自地喝著湯水。

    街對麵的男男女女,一臉看好戲的模樣。

    挑釁繼續,“王爺威武,聽聞八大侍衛在戰場上所向披靡,就不知和王爺的索魂槍纏鬥,誰勝誰負啊?”

    那浪蕩子弟一語雙關。

    拓跋梧旁邊的侍衛們咬牙切齒,手按佩刀,隻待拓跋梧一聲令下。

    戰場上凶惡如狼的柔然國騎兵大夥兒尚不畏懼,何況這京城裏錦衣玉食長大的紈絝弱雞子弟。

    那小子沒有眼力界,“小郞君們再怎麽貌美,可也生不出崽兒啊?”

    “哈哈哈!”這下連看客們都大笑起來了。

    牛大眼氣不過,站起身來,腰上佩刀往桌上一拍,“東西可以亂吃,話卻不要亂說。”

    牛大眼滿眼怒火。

    “安定王府不要說有太祖禦賜的丹書鐵卷,便是那打王鞭,上打昏君下打奸臣,你一無名小子,實在不配用那鞭子,敢信口雌黃編排王爺,小爺今兒個赤手空拳便要打得你滿地找牙。”

    說完作勢要去揪那胡言亂語之人。

    那狐假虎威的紈絝弟子見狀立馬躲到一美豔女子身後:“姐姐救我。”

    卻見一美貌婦人輕啟朱唇說道:“小將軍息怒!上至帝後百官,下至京城百姓,誰不關心安定王的人生大事呢。”

    “就是,安定王爺乃是國之棟梁,皇上的肱骨之臣。”有人附和。

    “可弱冠都過去二三年了,今時今日,不要說王妃不見蹤影,便是貼身侍候的丫鬟都沒有,可是愁壞了府上的老太妃了!”

    看了看四周點頭稱是的一眾看熱鬧的食客,這婦人直了直腰。

    挺起微圓的孕肚,滿臉傲嬌:“我家大人比王爺還小上幾歲呢,如今卻要三年抱倆了。”

    “哼!”,牛大眼對此嗤之以鼻,“那是,你家賀樓大人大婚前庶子庶女便滿地跑了。”

    氣得那美貌婦人柳眉倒豎,瞠目結舌,周圍看熱鬧的嘻哈笑了起來。

    “娘子勿要動氣。”賀樓照安慰著自己的夫人。

    那賀樓夫人想必是氣極,對著拓跋梧說:“王爺也該上上心了,免得日後府上的丹書鐵卷無人可繼,打王鞭無人能持。”

    這不是咒安定王府無後嗎?牛大眼“嗖”地起身,卻被拓跋梧摁住肩膀。

    拓跋梧薄唇輕抿,眉頭微皺,向著對麵一年輕男子緩緩開口:“賀樓照大人這些日子很閑嗎,看來賀樓明大人在那調音坊、樂肆的好事已擺平了。”

    賀樓照心裏大驚,想這安定王這幾年一直呆在北方綿長的邊境上,京中之事怎麽這麽快便知曉。

    但多年官場曆練,已然處驚不變,“多謝王爺關心,那些罪奴不服管教、心懷不軌,受受教訓,警醒他人,有何不可,何況施虐之人已受嚴懲。”

    王爺口中的調音坊和樂肆是北魏有名的,歲入不少,歸朝廷所有,平時裏也是官府中的人在管理。

    朝廷裏自有教坊司、太常寺調教管理樂人,為皇家宮宴服務。

    而在市井,軍營、官宅等,如有需要樂人的需求,那就由官方經營的調音坊和樂肆來提供,其中的女樂人也是官妓。

    這些樂人皆來源於戰俘、罪犯以及他們的後代。

    女子從小受到歌舞訓練,被調教成為聲色娛人的“妙伎”。

    運氣好一點的能被達官顯貴所寵幸納為妾室,但大多數人一生低微卑賤,生活淒慘。

    剛才拓跋梧口中的賀樓明大人的好事,便是前些日子賀樓家秘而不宣的醜事。

    調音坊和樂肆裏有兩位樂妓受不了賀樓明變態的淩辱,赤身從城中高閣跳下,摔死在大街眾目睽睽之下。

    漂亮的臉蛋如常,渾身卻無一處完好,布滿了青紫殷紅的掐痕燙傷針眼。

    這事在圈子裏也不是什麽秘密,哪個大家族裏沒有點齷齪事呢。

    尋常百姓尚不敢與官鬥,何況是身份低賤的樂妓。

    打發幾個銀錢給那父母兄弟,找個替罪羊入獄關上幾天。

    賀樓照幫著叔父玩了個金蟬脫殼,讓其從泥潭裏幹淨抽身,得到了伯父的稱讚。

    賀樓明還賞了他一個高麗婢。

    就這點小事,賀樓照不以為然。

    又聽得拓跋梧說:“賀大人這段時間亦是財星高照啊,聽說兵部今冬采購的藥材皆出自於大人舅兄名下的鋪子。”

    聞言,賀樓照心中大駭。

    當今朝廷明麵上是嚴禁官吏經商的。

    但從小生活在富貴窩裏的皇室宗親,高官子弟,個個都已經習慣了驕淫奢靡的生活。

    加之如今的貴族子弟,流行早婚,那麽多的開枝散葉下來,家族的人口巨增。

    微薄的俸祿,朝廷不定期的薄薄的賞賜,怎麽也支撐不了與日俱增的揮霍無度。

    又不能強取豪奪。

    以至於王公貴族、大小官員莫不八仙過海、各顯神通,通過經商大肆斂財。

    朝廷雖禁止官吏經商,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那宗室子弟,達官顯貴,莫不以妻妾姻親之名,甚至掛在管家隨從名下,從事經營。

    京城平城人口過百萬,眼下更是太平盛世。

    西域的胡商,南朝的商隊,甚至東北邊的高麗,均有商人往來於平城。

    戰亂平息的十餘年間,平城真是空前的繁榮。

    那些膽大經營的官吏們無不賺得滿盆滿缽。

    可貪欲膨脹,誰會嫌賺的多呢。

    皇家宗室、官吏們開開鋪子,做做買賣,皇帝、太皇太後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隻要不涉及到謀反、叛國、結黨營私、貪汙受賄等動搖朝廷根基的大事,什麽都好說。

    可今兒拓跋梧說到的這件事,賀樓照就心虛了。

    但他也不動聲色:“安定王可不能指鹿為馬,經營藥材鋪的是我那舅兄,與我賀樓家隻為姻親,並無任何銀錢往來。”

    原來今年的藥材行情看漲,那舅兄為了厚利,竟以次充好,把一些質量極差的藥材混了進去。

    等他知曉,也無法回天,藥材都已收入庫部的庫房了。

    庫部收購藥材,那可是為軍隊準備的。

    若朝廷有戰事,將帥軍士流血受傷在所難免,軍隊還怕易傳染的疫病。

    所以,每年庫部都要購進一批藥材,以備不時之需。

    當今朝廷律法嚴明,這事若是穿幫露底,不但自己削職丟官,還會連累整個賀樓家族。

    為此,賀樓照把那舅兄大罵一頓,而他也夜夜宿在美妾房中,冷落嫡妻好些日子了。

    這不,好不容易正室夫人憑著肚子裏的貨,撒嬌引得賀樓垂憐,今兒心情好陪她出來散散心。

    結果,碰見了拓跋梧,小舅子平白無故的去招惹那冷麵霸王,夫人也伶牙俐齒趕上去補刀。

    殊不知人家已死死捏住了自己的把柄,踩住了自己的痛腳。

    賀樓照恨不能轉過身去踢那小舅子兩腳。

    卻也隻是俊臉一沉,嗬叱道:“大著個肚子也不消停,還不滾回家去,今個兒敢惹得安定王不痛快,趕明兒人家要你好瞧!”

    那夫人有孕在身,夜裏不能侍候賀樓照,本就擔心被其他側室鑽了空子失了郞心。

    結果自己的哥哥利欲熏心,連累自己被賀樓照著實冷落了好一陣。

    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買了兩個嬌俏的婢女放在屋裏,才勾住了賀樓照的心。

    如今賀樓照心情跌入穀底,那夫人也是委屈得不行。

    隻是令街上的一眾食客看了出好戲,有了話題去那茶樓酒肆閑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