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塵暴來臨，災民四處驚逃，鶯兒正幫忙安置老弱病殘。

    突然看見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與家人走散了，正手足無措地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北境人都知曉沙塵暴的厲害，各自顧著尋找地方躲起來活命，都無暇顧及他人。

    鶯兒見狀，走邊小女孩的身過，抱起了她。

    待她想回去和小小她們匯合，黃沙漫天，塵土飛揚中人影雜亂，驚叫四起，鶯兒與小小她們失散了。

    鶯兒隻好抱了小女孩，走到一棵大樹底下，北靠一塊巨石頭坐下。

    她希望這棵大樹和這塊巨石，能為她倆抵擋住來勢洶洶的沙暴。

    風沙越刮越猛，砂礫被風吹來，打在臉上，生疼。

    鶯兒把小女孩摟在胸前，她隻覺得呼吸困難，沙塵不知何時，已經灌進了口鼻，一股股刺鼻的土腥味在嘴裏、鼻子裏漫延。

    拓跋梧終於找到了鶯兒，他謝了天謝了地，把鶯兒和小女孩帶離了那棵大樹和那塊巨石。

    待他們背靠堅實的山體躲好，鶯兒看到，剛剛藏身的大樹已被狂風連根拔起，巨石也被狂風推動，向前骨碌碌滾去。

    驚得鶯兒心跳如擂。

    拓跋梧把鶯兒和小女孩緊緊地摟在懷裏。

    半個時辰後，沙塵暴終於偃旗息鼓。

    拓跋梧又帶領中軍將士查看災民有無傷亡，安排大夫進行救治。

    經過軍士和朝廷官員們的清點，隻有幾十人不聽指揮，自行慌亂逃竄，被石塊大樹砸死。

    拓跋梧又安排軍士，將其挖坑掩埋。

    其他的災民，有少數的受了些輕傷，並無大礙。

    糧草就慘了。

    為了先安置災民到安全處躲避，沒有那麽多的人手安置車馬，馬匹四處驚逃，車裏的糧草很大部分被風卷走。

    望著四處黃沙的山穀，拓跋梧和朝廷官員們麵麵相覷，怎麽辦？

    一萬餘人，剩下的糧食，就算一天隻吃一頓，也隻能勉強維持三天！

    還缺水！

    拓跋梧和官員們仔細商酌，決定讓災民們原地保存體力，讓牛大眼帶領一小隊人馬，帶上足夠的口糧，前去求救！

    牛大眼他們走後，拓跋梧又帶人四處查看，看能不能找到水源。

    整個山穀都覆蓋著厚厚的砂礫，拓跋梧讓軍士掘地三尺，都沒有見到一滴水。

    朝廷的官員們，又傳令到了災民小組中，說了一下大概的情況，讓大家不要亂動，保存體力等待救援。

    一天過去了，大家水囊裏的水少了。

    食物一天吃一頓還好，沒有水，可怎麽辦？

    第二天晚上，水沒了！

    拓跋梧讓軍士們傳令給災民，要大家把尿液保存下來。

    第四天，沒有吃的了，拓跋梧讓人把騾子馬匹都殺了！

    第六天，所有的人都拉不出尿了！

    第七天，整個山穀一片死寂，所有的人都氣若遊絲地躺在地上！

    拓跋梧的軍士們，習慣性地隨身附帶著一些風幹的牛肉幹。

    在前幾日，災民們一天能吃上一頓飯的情況下，他們並未拿出這些肉幹分享給災民。

    軍士們必須保存實力，以防饑餓的災民做出一些暴行。

    已經有些耐不住饑餓的膽大民，在風暴過後的第二天，就成群結隊地離開了隊伍，他們想自救，不想餓死在山穀。

    那些人走的時候，也曾貪婪地望著馬車上僅存的糧食。

    無奈中軍將士手裏有兵器，人數也多，他們無可奈何！

    待騾馬殺盡，災民們實在沒有任何東西可吃了。

    拓跋梧命令將士們把自己僅存的一點肉幹，每人一小塊，分給了婦孺孩童。

    拓跋梧有二天未盡食了，他也喝光了自己的尿液，現在也尿不出來了。

    他嘴唇幹裂起皮，渾身無力，頭昏眼花。

    拓跋梧擁著氣息奄奄的鶯兒，用僅存的些許力氣，伸手從懷裏掏出了最後一點肉幹。

    他拿起一小條肉幹，塞進了鶯兒的口中。

    鶯兒的嘴巴無力地動了動，口中唾液全無，她努力地用牙、用舌艱難地磨著肉幹。

    拓跋梧用拇指無力地撫過鶯兒開裂的嘴唇。

    他再次用盡力氣，從懷裏掏出了一個袖珍的水囊，那是他自己省下來的水。

    拔開塞子，拓跋梧把水囊的嘴兒塞進了鶯兒的口中。

    鶯兒大口吞咽，不肯鬆口。

    拓跋梧及時地從鶯兒口中拔出了水囊，顫抖著手用塞子把水囊塞好。

    鶯兒著急地向水囊伸出手，她要搶過來，她要喝水！

    拓跋梧的視線已經模糊不清了，他把重新塞好的水囊遞給了鶯兒。

    昏迷過去之前，他用微弱的聲音對鶯兒說：“省著點喝，好好活下去！”

    牛大眼等人快馬加鞭，跑了三天三夜不曾合眼。

    沿途千裏，寸草不生，路邊常有死去的流民。

    牛大眼他們沒有停下來，他們沒有時間去掩埋屍體，他們隻能任由那些屍體曝屍荒野。

    他們還有重任，必須得盡快找到有人煙的城鎮，請求支援，解救困在山穀的一萬餘人。

    拓跋梧感覺周身清涼，他的嘴裏被人喂進了一口甘甜的泉水。

    他的嗓子早已冒煙，這一口清泉，被他如饑似渴地吞咽了下去。

    接著，第二口，第三口。

    被接連喂了三口過後，就嘎然而止，沒了！

    拓跋梧不甘心，他還要喝，他嘴裏大聲叫喊著，“本王口渴，本王還要喝！”

    沒人回應他。

    他不知道，他的所謂大聲叫喊，隻不過是嘴唇蠕動了兩下。

    但是，由於他太渴望喝水了，他意誌堅定地努力睜開了雙眼。

    入目的，是滿天的繁星！

    現在已是深夜，夜裏涼爽，拓跋梧清醒了過來。

    他依舊虛弱，他的目光在搜尋著鶯兒。

    終於看到了，他的鶯兒，正拿著水囊，爬到了小小和掩月寒月的身邊。

    鶯兒把水囊裏的水喂給了小小和倆丫鬟每人兩口，又喂給了步六宿六每人兩口。

    然後，鶯兒調頭，她要爬回到拓跋的身邊。

    如果一定會死去，她希望能死在拓跋梧的懷裏。

    當她用盡力氣爬回來後，她看到了拓跋梧正睜著一雙俊目注視著她，眼神就像天上的繁星，溫柔如水。

    鶯兒那張布滿塵垢的小臉立馬現出驚喜。

    她幹裂起皮的嘴唇裂開，笑了！

    珍珠般的淚珠，從她眼裏溢出，把一臉烏黑的灰塵衝出兩道白色的溝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