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殿內。

    周乾剛從朝上回來，果斷選擇補了一覺。

    並且下旨，任何人不得打擾。

    違者，斬。

    這一覺。

    沒有亂臣賊子，也沒有家國大事。

    反而是讓他夢到了上一世。

    雖然，活著很累。

    但他有家。

    有親人。

    有感情。

    龍榻之外，四鼎青銅火爐內，燃燒著木炭，驅散宮內寒意。

    張讓、常福一左一右，站在兩側。

    “哎，咱家擔任陛下身邊常侍多年，許多年不曾見到陛下的臉上，有這麽輕鬆、自然的笑容了。”

    “真美呢。”

    “常侍大人，陛下他一直都這麽累嗎？”

    常福小聲問道。

    “可不是嘛。”

    “世人隻道是陛下高高在上，是天子，金口玉言，普天之下沒有辦不成的事，哪裏能知道陛下的難處。”

    “常福啊，咱家不妨告訴你。”

    “陛下之難，遠勝先帝，乃至咱大周聖皇帝。”

    張讓手持拂塵，一張保養極好的臉上，那是說不出的惆悵。

    以前不曾真心歸附天子。

    他尚不覺得什麽。

    甚至幾次勸諫，上奏太後，再進一步。

    如今，棄後投天，抱住天子的大腿，他才真發覺陛下的痛楚。

    太難了。

    但也越發顯得，陛下的不凡。

    常福點頭，稚嫩的臉上，若有所思。

    “幾更天了。”

    正在此時。

    龍榻上酣睡的天子，突然開口。

    嚇得二人，立刻趴在地上。

    “咱家該死，擾了陛下安歇，求陛下治罪。”

    “免了。”

    “朕是睡足了才醒的。”

    周乾微微一笑，翻身起床。

    他如今內力深厚。

    哪怕是在熟睡狀態，對於身邊發出的聲音也一樣敏感，何況是二人談話。

    再壓低聲音，也聽得到。

    “朕餓了，傳膳吧。”

    “遵旨。”

    常福、張讓一聽陛下餓了，這還了得，立刻忙著前去禦膳房傳旨。

    不多時。

    一道道精致、新鮮的宮廷菜肴、羹湯。

    盡數，一一擺放在眼前。

    周乾的飯量增長不少，應該是跟內力、體質增強有關。

    這一點，他倒是不在意。

    好歹是大周天子。

    再能吃，還怕沒得吃？

    “外頭，是什麽時辰了？”

    “回陛下，午時剛過。”

    “今天奏折，都呈上來了嗎？”

    周乾揮手，示意吃飽了。

    頓時一眾在外候著的小太監、宮女們，依次上前端起禦膳，退了出去。

    期間任何聲音都不能發出。

    這是宮內規矩。

    一旦天子在麵前失儀。

    屬於大不敬。

    其罪，可大可小。

    “回陛下，奏折都呈上來了，一共兩百七十八本。”

    “陛下。”

    “兩個時辰前，內務府總管和珅，和大人求見陛下，說是前來請罪，一直在殿外跪著呢。”

    張讓稟道。

    “和珅？”

    “他早該來了。”

    “宣吧。”

    周乾嘴角上揚，在常福端來的雕龍金盆中，洗了一下手。

    便坐上龍椅，翻閱奏折。

    皇帝，也是要幹活了。

    得了天子的召見。

    和珅一身虛汗，兩腿發軟。

    承天殿外頭，寒風呼嘯，他這一身富貴萬金肉，哪裏嚐試過一次跪上兩個時辰。

    可是身體上的煎熬。

    哪裏能比得上，內心的折磨。

    在兩個小太監的攙扶下，和珅剛一入殿內，撲通一聲跪倒，以頭杵地。

    “罪臣，叩見陛下萬歲萬萬歲！”

    “和珅啊？”

    “你身為朕的內務府總管，掌管大周國庫，如今自稱罪臣，莫不是貪墨了國庫不少銀子？”

    “前來向朕，請罪的？”

    周乾也不抬頭，隻是翻閱著奏折。

    這話誅心啊。

    和珅眼前一黑，差點栽倒。

    幸虧常福眼疾手快，扶住了他的肩膀。

    剛被宮內溫暖的身子，也瞬間僵住，才止住的虛汗，再次冒出。

    “不不不，陛下，罪臣絕不敢監守自盜。”

    “大周朝就是罪臣的家，罪臣就是幫陛下看管庫房的狗。”

    “隻求陛下滿意，罪臣心滿意足”

    和珅魂都快被嚇飛了。

    整個人前半身趴在地上，後臀翹起，猶在顫抖。

    他發誓。

    最近，真的老實多了。

    自從上次麵聖，以及親眼目睹秦檜等人的慘況，昔日右相府邸，門庭若市，各種暗箱操作送禮的大小官員，絡繹不絕。

    如今，門可羅雀，人人自危。

    生怕被東廠、西廠的閹狗們亂吠，劃分為右相餘黨。

    然後請到廠獄內喝茶。

    他也怕啊。

    非但把昔日搬到家裏的一些庫銀，重新送了回來，而且還自掏腰包，以助天子培養護周軍。

    上次邀功，得了天子嘉獎後。

    他一時忍不住，就順了幾千兩銀子，回去喝喝茶，養養家。

    這不為過吧？

    難道，東廠、西廠的番子厲害至斯？

    內務府的國庫，手也伸得到？

    然後，上報天聽？

    “和愛卿，朕當然是相信你的，滿朝文武，你算是朕最放心的一個了。”

    “常福，賜坐。”

    “再賞和珅一碗熱湯，讓他暖暖身子，不要凍壞了。”

    周乾眯著眼，放下手中奏折。

    看著和珅叩首謝恩，一口將溫熱的參湯幹了，麵上不似先前蒼白。

    整個人都緩和不少。

    不由心下一笑。

    “罪臣，叩謝陛下恩賜。”

    “陛下萬歲，罪臣今日前來叩見陛下，實在是冒死一諫，隻求陛下收回成命。”

    “輔周大將軍吳三桂，絕非善類。”

    “清兵韃子於山海關外，相安無事數十年，縱有狼子野心，礙於金、越、元三國牽扯、製衡，不敢亂兵。”

    “何以一改常態，突然兵發山海關？”

    “陛下，罪臣不通兵法，說不出其中一二，但罪臣敢以腦袋擔保，其中必然有詐。”

    “求陛下三思，為大周基業，收回旨意。”

    和珅是拚了，咬牙勸諫。

    這不是他的職業操守。

    他更擅長拍馬屁、為君分憂。

    但是，這一次他必須要開口，甚至是死諫。

    殿內氣氛，一時有些安靜。

    周乾嘴角上揚，直視著下方以頭杵地的和二，略感詫異。

    和珅的這一番話。

    該說不說，還真讓他有幾分欣慰。

    這可比朝堂上，那些所謂忠烈更讓他滿意。

    周乾背著手，從高處而下，來到了和珅麵前，伸手在他肩上一拍。

    “和珅，你覺得朕是昏君嗎？”

    “”

    “陛下聖明睿智，乃千古明君，非堯舜禹湯不可相比”

    和珅身子一僵，馬屁隨口就來。

    “很好，那你應該相信朕。”

    “不是嗎？”

    “和二？”

    周乾輕笑道。

    和二？

    他在家中排行分明是老大，怎得是和二？

    按道理，該是他弟弟和琳啊。

    和珅不明白，但也不敢真去問。

    和二就和二吧。

    問題是，聽天子的意思。

    分明是不想收回旨意。

    這下慘了。

    “陛下心意已決，罪臣無話可說。”

    和珅一時心灰意冷。

    “五千萬兩白銀，國庫尚且充足可取，二十萬石糧草，三十萬件兵甲，陛下就是殺了罪臣，十日之內，罪臣也湊不齊。”

    “還請陛下，治罪臣死罪。”

    “哦？”

    周乾笑了。

    當下，不管和珅麵若死灰，直接蹲在他身前，低聲幾句。

    和珅一開始，尚且有些鬱鬱寡歡。

    甚至是想死。

    天子想對他幹什麽。

    他也無力反抗。

    可是聽了幾句後，和珅的瞳孔迅速放大，轉而收縮，聚焦。

    蒼白的臉上，更是瞬間充血。

    整個人，劇烈顫抖。

    不。

    這不是害怕。

    而是興奮，是激動，是狂喜。

    他懂了。

    是真懂了。

    陛下此舉，絕不是信了吳三桂之言，而是另有謀劃。

    具體是什麽。

    他不知道。

    但是完全足夠了。

    憑他的才智，大概能猜得出陛下如此安排，隻怕是吳三桂死期至矣。

    “和珅，現在朕的旨意能辦到了嗎？”

    周乾背著手，問道。

    “能！”

    “罪臣不出三五日，必能辦成差事，請陛下放心！”

    “陛下聖明，千秋萬世，國運永昌，罪臣佩服的五體投地，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和珅麵色潮紅，搓著手，興奮的不行。

    實在是無法表達內心的感受。

    反正就是磕頭吧。

    使勁磕。

    也從這一刻開始，他才真正明白眼前的天子之聖明、膽魄，遠勝先帝。

    最重要的是，天子分明是知他秉性，仍然是敢用他。

    甚至是，大用！

    想來，以後隻要他和珅行事不過分，永不觸及天子底線。

    那前途一路光明啊。

    有主如此，那他還怕什麽？

    “叮，恭喜宿主獲得忠誠度滿百的臣子，大周朝內務府總管，和珅。”

    “叮，忠誠滿百後，永不降低。”

    “叮，獲得獎勵，天子金龍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