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一切,全憑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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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府。

    還是那個曹府。

    不奢、不靡。

    低調大氣。

    可是曹操卻不複先前的自信判斷,反而是滿腹驚疑、困惑。

    他才覺得天子深不可測,目前看來勉強算是一位聖明君主。

    大周,未必一點希望都沒有。

    結果這位天子陛下,反手就給了他一記耳光。

    朝堂之上的聖旨。

    豈止是一個昏庸二字,所能形容的了。

    “奉孝,你說真是操看走眼了?”

    “就算天子年幼,一時看不出來,輕信吳三桂之言。”

    “那他背後的高人,難道眼也瞎了?”

    曹操盤膝而坐,鬱悶不已。

    望著麵前正搖晃著盞中鮮紅的西域佳釀,仔細品嚐的郭嘉。

    隻覺得一肚子心塞。

    沒錯。

    那是天子禦賜的番邦葡萄酒。

    一個惡來換的。

    還讓他發泄,在回府路上砸了五壇。

    郭嘉笑了。

    “主公,真不再飲幾杯?”

    “此酒甚妙啊。”

    “不了,喝不下去。”

    曹操幹笑道。

    “奉孝喜歡,就多喝幾杯。”

    “”

    “哎,主公啊。”

    “你隻是讓那五千萬兩白銀,二十萬石糧草、三十萬件兵甲,蒙蔽了眼睛。”

    “天子昏庸與否,嘉不知道,但他背後之人,絕非等閑之輩。”

    “按照主公先前所言,朝堂之上,天子態度堅決,必送輜重前往山海關。”

    “隻怕,無非是為了迷惑那些心存不軌,或是與吳三桂有所勾結之輩。”

    “有道是君無戲言,而且當著朝堂之上,天子親自下的聖旨。”

    “誰能想到,這些讓人怦然心動,無法抗拒的糧草、輜重。”

    “會是一把寒光四射,專取人性命的利刃?”

    郭嘉麵露微醺,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尤自回味無窮。

    再當著曹操的麵,小心翼翼抱起一禦賜酒壇,重新滿上一杯。

    酒香、撲麵而來。

    曹操喉結滾動。

    看著郭嘉嘴角上揚,有意將酒盞在他鼻下一晃而過。

    終究是歎了口氣。

    他喝不下去。

    此刻,心中全是郭嘉剛才的一番話。

    曹操自詡,不是大聰明。

    在郭嘉的點破之下。

    一雙眼眸,更是明亮萬分。

    “奉孝,你是說天子此舉不是信了吳三桂,而要是殺了吳三桂?”

    “怎麽殺?”

    “天子,莫非在二十萬石糧草中下毒?”

    “或是官銀上?”

    “如此,雖然有可能成功,但是糧草一旦入肚,豈不是害了吳三桂手下三十萬的兵馬?”

    “那可全是他大周的子民,天子有如此狠毒?”

    “三十萬啊!”

    “操不信,這絕無可能。”

    “"

    “主公,不要亂猜了。”

    郭嘉搖頭一歎。

    主公,終究是對大周朝的感情深厚。

    此,不妥啊。

    不過若是主公乃無情無義之人,他郭嘉又豈會心生仰慕。

    時也,命也。

    郭嘉嘴角揚起一抹苦笑,再次舉杯,一飲而盡。

    “主公,若你為吳三桂,麵對這些輕易到手的輜重,會毫不起疑嗎?”

    “下藥一說,實屬下下下策。”

    “嘉料定,非此計也。”

    “”

    曹操心癢難耐,親自奪過禦賜酒壇,笑著幫郭嘉倒滿。

    他也不說話。

    就是笑。

    兩人相識多年,早就心生默契。

    郭嘉苦笑。

    “主公,若是讓嘉用計,此番必派一將,充當糧草護衛,此將需得勇猛無比,悍不畏死,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

    “隻待輜重一到,山海關外清兵必會提前被吳三桂打退,使其退兵百裏之外。”

    “天子聖旨,明麵上吳三桂必不敢造次,定會大開城門,親自帶領武將、護衛、以及手下兵馬出城迎接,以示尊敬。”

    “此時,隻需糧草官上前宣旨,那勇將跟前護衛,悍然出手”

    “主公,嘉不必再言了吧?”

    “”

    曹操聽得目瞪口呆。

    細思極恐啊。

    這要是換成他是吳三桂,隻怕也必中此計。

    一是,受傳言蠱惑,知天子昏庸,行此送錢之舉,望他擊退清兵,無可厚非。

    二是,輜重數目太大,讓人無法抗拒。

    縱有疑慮,也會與此計描述,相差不多。

    除非身邊有奉孝這樣的大才。

    “奉孝,操尚有疑惑不解。”

    “你何以斷定那朝廷輜重送到時,清兵韃子會被吳三桂擊潰,並退兵百裏開外?”

    “難道”

    曹操麵露凝重。

    看到郭嘉含笑點頭。

    頓覺一陣惱怒。

    “吳三桂這個狗東西,竟敢賣國求榮,對蠻夷韃子卑躬屈膝。”

    “該死。”

    “主公所言甚是。”

    郭嘉微微一笑,點頭稱讚。

    在他看來,大周、昏庸,內憂外患,易主是早晚的事。

    但那隻限於他們大周之人。

    蠻夷韃子。

    也配染指大周國土?

    “奉孝,朝中之人操盡數認得,天子手下想來沒有此悍勇之將”

    曹操想到了一個問題。

    “有。”

    “怎得沒有?”

    “主公莫不是忘了,典韋,典惡來?”

    郭嘉又晃了晃手中禦酒,似是在提醒曹操。

    “嘉是記得,惡來那神乎其神的小戟,十步之內,無堅不摧,斷無失手。”

    “”

    曹操老臉一黑,搖頭道。

    “這不可能。”

    “惡來的脾氣,操豈能不知?”

    “先前皇宮之事,是操對不住他,但他絕不會背棄。”

    “主公,天下沒有任何事情,是絕對的。”

    “天子要真是聖明之君,隻怕未必降服不了惡來。”

    郭嘉不忍再看曹操肉痛的表情,急忙改口。

    “當然,這隻是嘉的猜測。”

    “天子手段莫測,能壓下心中屈辱,在朝內隱忍十數年。”

    “誰知他手中是否還有其他勇猛之士?”

    “”

    曹操的麵色,稍稍緩和。

    哪怕在明麵上他效忠的就是天子,但也實在難以忍受。

    自己的愛將,成了他人的部將。

    這不是,背叛嗎?

    不過,若真是如奉孝所言,天子是欲誅殺吳三桂,重掌山海關。

    那惡來能手刃此奸賊,必名聲大振。

    於大周,於他,都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事情想通了。

    曹操的心態也漸漸趨於穩定。

    他也說不明白。

    為什麽天子是聖明之君,他倒是覺得有幾分慶幸、欣慰。

    “奉孝,那要是惡來不小心失手了,吳三桂沒有死,局麵會是如何?”

    曹操皺眉,隨口問道。

    誰知,郭嘉一反常態,放下手中視若珍寶的西域禦酒,直接起身,向他深深一拜。

    “若如此,嘉提前恭賀主公。”

    “???”

    曹操懵了一下。

    “奉孝?”

    “惡來失手,吳三桂不死,必惱羞成怒立刻領兵造反,聯合滿清韃子,自山海關而上,攻城掠地,分裂大周國土。”

    “天下已亂,朱棣必反,接著是董卓、趙匡胤、乃至各大勢力。”

    “周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主公天人之姿,麾下良將無數,霸業可圖。”

    “嘉豈能不賀?”

    “”

    “奉孝喝酒,喝酒。”

    “此事咱容後再議容後再議。”

    “哎呀,操險些忘了,衝兒先前染了風寒,奉孝你多喝一些,不夠的話,操再想辦法”

    曹操麵色尷尬,目光閃躲。

    當下起身掉頭而去,甚至因為心緒紊亂,撞到了桌角,尚不自知。

    非是他不想,成就一番霸業。

    實在是天子從未對他不義,大周更是世代厚恩,若他隻求一己私利

    此事,他不願再去多想。

    一切全憑天意。

    逃出書房。

    天色已是蒙蒙亮起,一片朝霞,自東方天際升起、彌漫。

    宛若星火之光。

    但也,燦爛無比。

    曹操停下腳步,背著手,遙望雲霞。

    一雙眸子,深邃複雜。

    陛下,若你當真聖明、睿智,足以擔任大周天子,懾服四方,造福百姓。

    操,甘願輔你。

    若不能

    以至大周戰亂四起,民不聊生,讓那蠻夷之國踐踏國土。

    操,實不能忍。

    片刻後。

    曹操大步離去,他想去看看自己的衝兒了。

    隻是,他不曾注意。

    在他身後書房的門前,郭嘉一襲白色文士長衫,正抱著一壇禦酒佳釀,斜靠在門上。

    一雙眼眸,同樣深邃、複雜。

    一直,注視著他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