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天後。

    承天殿內。

    張讓、常福、魏忠賢，甚至是兵部尚書李嚴都在。

    隻是氣氛，稍顯古怪。

    此刻，他們的大周天子一身龍袍，正坐在龍椅上，拿著一幅畫像，皺眉不語。

    八百裏加急秘奏，除了天子當然是無人敢看。

    可是天子從其內取出一張畫像。

    然後看了不下一炷香。

    這一點，他們看得清清楚楚。

    張讓麵色焦急，眼珠子亂轉，看了一眼魏忠賢、常福，轉而定格在李嚴身上。

    作為天子身邊的常侍。

    那是除了常福之外，天子身邊他最近。

    後宮妃子們，都沒有他陪伴天子的時間多。

    可是，他發現越來越不了解，天子的心思了。

    這讓他有一種職業危機感。

    不能揣摩出天子的聖意，寢食難安。

    張讓一個眼神。

    李嚴就懂了。

    當下，微微搖頭。

    並且瞥了一眼常福。

    表示你一個服侍陛下多年的常侍，都看懂陛下心思，他一個外臣，更不清楚。

    你問常公公吧。

    常福愣了一下，果斷搖頭。

    同時，眼神示意魏千歲。

    魏忠賢一張保養極好的老臉上，格外凝重，似是在分析天下大事。

    注意到三人的目光。

    這才淡淡一笑，微微眨眼。

    表示，問咱家就對了。

    知天子者，唯忠賢也！

    悄悄抬頭，見天子還在盯著手上畫像，魏千歲頓時安心，當下掐著蘭花指，虎軀小幅度擺動，扭了一下腰肢，後臀微翹。

    妖豔無比。

    李嚴倒抽一口涼氣，早聞魏千歲多才多藝，今日一見，果真了得。

    不過，他看懂了。

    張讓也懂了。

    常福一臉不滿，眼眸中滿是質疑。

    似是在說，你憑什麽斷定，那畫像上是一個女人。

    天子聖明，求賢若渴。

    萬一是和大人從山海關舉薦的人才呢？

    魏忠賢嘴角上揚，伸出左手五指，衝著李嚴、張讓，常福三人，上下翻掌一次。

    意思不言而喻。

    來，下注吧。

    咱家坐莊！

    李嚴沉思片刻，衝著魏千歲點頭。

    張讓一樣。

    常福咬了咬牙，他銀子不多，但是他偏要賭一把。

    魏忠賢眉頭輕挑，衝著常福豎起一個大拇指，表示咱家最喜歡，你這樣的愣頭青。

    天子聖明，那也是男人。

    男人失神事，十有準是女人。

    這世上豈有一個男子盯著另一個男子的畫像，看上一炷香，而毫不生厭的道理。

    不合理。

    再說了，和大人是什麽人？

    身為東廠督主，監察百官。

    大周朝內哪一個官員，他沒研究過、調查過？

    尤其是有上早朝資格的大臣。

    重點偵查。

    和大人舉薦人才

    就是人才，那也一定是女人才。

    “魏忠賢，你們說天下姓名一樣之人，多不多啊？”

    天子開口了。

    殿內四人，立刻躬身而立，神色肅然。

    “陛下，咱家以為大周疆域之大，同名同姓之人，數不勝數。”

    “陛下，重名重姓之人，必是很多，小的家鄉中便有許多。”

    “臣附議。”

    魏忠賢諂笑道。

    其餘人，包括常福也表示讚同。

    天下太大了，名諱重了並不奇怪。

    奇怪的是陛下為什麽問這個。

    周乾沒有說話。

    隻是再看了一眼畫像。

    畫的材質，屬於上乘宮廷用紙，畫技精湛，活靈活現。

    其上所畫之人是一名女子。

    一身鵝黃色輕紗長裙，腰姿挺拔、清純不失嫵媚，尤其是頭上青絲披肩，眼大而亮，盡顯人畜無害。

    看上去，似是剛剛出浴所畫。

    本來，並沒有什麽。

    一個好看的女子罷了。

    他後宮裏頭什麽貨色沒有？

    離譜不過武則天，魅惑不比蘇妲己，妖嬈無非楊玉環

    問題是畫像下方題有一行字。

    安陽郡江氏族嫡女，閨名玉燕，

    外加，和珅送來的喜訊上也有提及，說是此女樣貌出眾、氣質絕佳，婉約如水，心地善良，實乃佳人也。

    不看名字。

    周乾也就信了。

    可是，這未免太不科學。

    那江玉燕是誰？

    實不相瞞，正是他童年噩夢之一。

    現在不光是遇上了，而且是讓和珅與雨化田一同所獻。

    這聽起來，本身就不科學。

    和二啊和二。

    你果然忠心耿耿。

    這是給朕，送了一個炸彈，不，核彈。

    周乾放下畫像，坐在龍椅上沉思。

    沒有親眼見到真人，用不上天子洞察，他也不確定是不是一個人。

    也罷。

    江玉燕，等來了再說。

    當務之急，那是要借一個機會，除掉一波造反勢力。

    “魏忠賢，朕且問你，若是你想刺殺朕，你會如何安排啊？”

    周乾再次開口。

    話音未落，殿內大驚。

    張讓、常福、李嚴一臉戒備，同時拉開了與魏忠賢的距離。

    撲通！

    魏忠賢直接跪了，以頭杵地。

    “陛下，冤枉啊！”

    “咱家絕無此不臣之心，必是有奸詐小人在暗地裏陷害、栽贓，陛下明察啊！”

    “冤枉啊。”

    “”

    李嚴有些詫異，不明所以。

    按理說，魏忠賢沒有道理要刺殺天子。

    這對他沒好處啊。

    常福皺著眉，看向了張讓。

    張讓果斷搖頭，表示絕不是咱家。

    他是想陷害、栽贓一波魏老狗，就算除不掉，也能一雪昔日之辱。

    可惜，他目前沒找到機會。

    這些日子，魏老狗辦差那是一個盡心盡力，幾乎事必躬親。

    難搞哦。

    “朕是說如果，如果。”

    周乾歎了一聲。

    “陛下，咱家萬死，絕無如果！”

    魏忠賢大哭。

    老臉上的妝都花了。

    趴在地上，誓死不從。

    假如，為什麽不拿常福、張讓，哪怕是李嚴假如啊。

    偏偏挑咱家

    莫非剛才的小動作，被陛下發現了？

    “你平身吧。”

    “朕且換一個說法，假如有一群反賊一心想要殺朕。”

    “你們以為，他們會選什麽法子？”

    周乾服了，還是換句話吧。

    魏忠賢鬆了口氣，抹了一把老臉上的也不知是汗，還是淚。

    餘光瞥了一眼，重新靠攏的張讓、常福、李嚴，心下一陣暗罵。

    狗東西！

    咱家記下了。

    “陛下聖明，神機妙算，微臣以為若真有反賊欲行不軌，必選在天迎亭，陛下禦駕出宮，相迎功臣之時。”

    “甚至，微臣覺得那些反賊也非無謀之輩，兵分幾路，也未嚐不可。”

    李嚴目光睿智，聲音果斷。

    魏忠賢幾人，也是心下點頭。

    他們也有此擔憂。

    “不錯。”

    “正方多謀，智計不凡，不愧是朕的兵部尚書。”

    “若依你之見，他們會如何？”

    周乾微微一笑。

    這人，不是沒有大本事。

    隻可惜，在曆史上讓孔明所支配，最後才落得個身敗名裂。

    “陛下，微臣看來他們至少兵分兩路，一來攔截和大人班師，不讓其匯合於天迎亭，二來攪亂京城，在暗中設伏，不擇手段，襲擊陛下。”

    “哎呦”

    “李大人所言不無道理，陛下，不可不防啊。”

    “求陛下三思，莫要再去了”

    “陛下”

    李嚴一番話，讓常福、張讓、魏忠賢一陣緊張不已。

    他們肯定會誓死保護。

    包括那些禦前龍衛、大內侍衛，乃至禦林軍。

    但是，天下萬千事都有萬一啊。

    陛下要是身犯險地，受了傷，或是上天了

    那他們怎麽辦？

    大周基業，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