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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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前堂,白凝秀沒打算繼續在這兒與人糾纏太久,悄聲找到了戴府的庫房在那些瓶瓶罐罐之中尋了些勉強可用的藥粉,又去了客房打算打水洗漱一番。

    今日她拋頭露麵地鬧了一回,雖體會了正常人體會不到的樂趣,但也因為這一番撒野,瘋不瘋旁人心中自有了定數,如今再裝瘋賣傻,那就太說不過去了。

    青天白日裏熱水自然難尋,白凝秀本不盼著還有如此湊巧之事,可偏偏她運氣不錯,找到了間衣物俱全內室還擺著個盛滿冒著熱氣的溫水的浴桶。

    “這可真的是太好了!”

    她滿心歡喜的將房門反閂,解開髒兮兮的發帶將一頭淩亂打結的長發放下,不意外地看見了左耳邊的一縷白發。

    就像是某些人出生所帶的胎記,這縷白發她從小便有,隻不過她小時候不懂事,覺得年少白頭是會被嘲笑的,固想方設法地去染黑,固鮮少有人知道。等她掌管南境大軍時沒了空暇時間去管,便一剪子毫不留情地剪去。

    想來在戴府這六年她是絲毫沒有意識的,別說白發,能好好地穿好衣服再見人就已經算是不錯了……

    她撇著嘴,嫌棄至極地將脫下的髒衣服扔到一邊,愉快地泡入水中,惆悵起來。

    “究竟是哪個王八蛋自作主張地把我放到這兒來的!!!”

    她一邊沐浴一邊尋思著,瞅著雙腕的傷痕有些恨,但轉念一想,今天出的這一通氣隻是輕微的報複,倒也算是沒讓戴府的人好過,於是心中又舒坦了不少。

    礙於時間跟地點都不對,白凝秀沒有太過精細,簡單地把自己收拾幹淨上了藥後在屋裏找了一身勉強能上身的鵝黃衣裙穿上,晃晃悠悠地從後門出了戴府。

    時辰已接近響午,街上走的人倒是不多,且不知為何,街邊的商鋪都是大門緊閉。

    “這菁州何時變成這副模樣了?”

    白凝秀站在街頭環顧四周,不免感歎。少年時,蕭叔叔曾帶她來過此地,隻是那時菁州人傑地靈,不僅地方富裕,還出過不少能人,如今竟然沒落成這樣。

    她正感慨著,街邊巷口出來幾個窄袖黑衣的年輕人,為首的正低頭看著手上的一塊皮質物,邊走邊跟後麵三五個人吩咐。

    “趁著白天趕緊把可疑之處排查,否則到了晚上……”

    話未說完便發現了獨自站在那兒的白凝秀,腳下頓了頓。

    白凝秀認出來,那為首的少年,不正是上午在戴府前堂被眾人當做稀有物圍觀的魏公子嗎?

    那頭魏思遠卻並未認出幹淨整潔的白凝秀來,麵色凝重地皺著眉看她一眼,他身後的下屬立刻眼明手快地大步走到白凝秀麵前,“你在這兒做什麽?趕緊回家去!”

    魏思遠聞言,立刻上前來責備下屬,“好好說話。”

    說完朝白凝秀施以一禮,彬彬有禮道“想必姑娘也聽說了今日在城中所處之事,為了姑娘的安全,還請姑娘先回家中避一避,近日最好不要出門。”

    雖是驅趕,但話從魏思遠口中說出卻大不一樣。白凝秀看著斯文秀雅的魏思遠,心想就溫知禮古板迂腐的老頭子還能教出這樣的後輩來?

    她暗暗納悶,手上卻趁其不備將魏思遠手上人皮似的皮質物搶了過來,才入手,那觸感便讓她眼神一亮。

    喲,易容呢這是!

    “這個好玩,我要玩!”

    原先驅趕白凝秀的那人立刻追了上來,便搶邊嚷嚷“瞎碰什麽,那不是你可以玩的東西!”

    魏思遠見她舉動不似正常人,歎了口氣,揚手擋了擋就要逮人的下屬,並未動怒,“拿回來便是,別為難她。”

    可即便白凝秀莫名其妙地瘋了數年,身體總歸還是她的,雖有些不敏捷,但對付這些小輩,還是綽綽有餘,遊魚似地穿梭在了幾人周圍,待她在拉扯間摸清手上這張皮的來曆,便將東西物歸原主,扔回了魏思遠手上去。

    “這有什麽稀罕的,一股膻味兒,難聞至極,我要是去剝羊皮,一定能比你扒得更好!”

    追她的人要被氣笑,“這不是羊皮!算了我跟你解釋個什麽勁兒,你趕緊回去,別在大街上瞎晃聽到沒有?”

    魏思遠卻像是被點通了什麽,立刻抓起手上的皮質送到鼻間,果不其然,一股惡臭之中透著不那麽明顯的膻味兒。

    “大人你瞧,這女的是不是個瘋子……”

    那下屬笑著迎上來,話還未說完,便見魏思遠肅容抬頭看向白凝秀離開的方向,可那兒哪裏還有那個女子的身影……

    遊手好閑的白凝秀本來想找個客棧小住幾日再另做打算,沒想到卻攤上了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橫行……

    咦?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怎麽如此耳熟!

    哦對了,她白凝秀沒“死”前就是人稱欺師滅祖、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難怪聽著如此親切!

    “現在去哪兒好呢?”

    她眼望四周,最終為了破解自己莫名其妙被安置在戴府當了幾年瘋子之謎,還是打算先回戴府去,她不信戴府沒有知情人。

    可當她回到那間門閂已斷、滿地狼藉的屋子,正要尋思著從哪個位置坐會兒閉目養養精神,最終還是沒能狠下心將尊臀落下,於是晃悠晃悠著,就去了戴府的後花園,在一叢開得正盛的芙蓉花下躺到碧綠草地上,抬手放在眼前擋住陽光,就這麽睡了過去。

    誰知她這一睡,就睡到了月牙出梢。

    披著零零碎碎星光的白凝秀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皺著眉揉了揉泛疼的肩,渾身不適得仿佛像是被人揍過。

    “果然一把老骨頭了,不禁折騰啊!”

    想當年她在南境上山下水打獵摸魚,像是有著用不完的精力,哪像現在,明明是睡了一下午,卻像是被人吊打一天,骨頭都要散架了一樣!

    她正感慨著,耳邊突然傳來稀稀疏疏的腳步聲,淩亂慌張,像是在被什麽可怖的東西追趕,正在逃命。

    白凝秀正想站起來看看是怎麽回事,耳邊便傳來了混著驚恐哭嚎的聲音。

    “別殺我,我什麽都不知情,別殺我……”

    仗著自己所在的位置不易被人察覺,白凝秀悄無聲息地歪著頭,抬手撩開擋住自己視線的芙蓉花枝,透過空隙看見一名家仆裝扮地一邊狂奔一邊回頭求饒,而他的身後,卻竟是一個人都沒有。

    這名家仆竟是……平日裏看守她那屋子的人?

    白凝秀來了精神,定睛一看,發現那名逃命似的家仆腳下不知被什麽絆倒,滾落地上摔了個狗吃屎,而他的麵前,不知何時站了個身穿夜行衣麵上蒙住黑巾的人。

    黑衣人身形高大,立在家仆麵前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他,手中的劍緩緩滑出鞘。

    “這位俠士……我真的什麽都不知情……求求你饒了我……我下半輩子就是個啞巴……我什麽都不會說的……”

    白凝秀看著那家仆求生心切地爬向那黑衣殺手,星眸在他身上上下打量著,暗自懊惱自己怎麽就沒想到,若這戴府誰更知曉有關那屋裏的秘密,肯定是這個天天看守門外的人啊!

    可是那黑衣殺手卻一聲未吭,看他的眼神仿佛是在看沒有生命的物品,滑出的劍刃在黑暗中泛著寒光。

    白凝秀無意間似乎看見殺手持劍的手背上有一狼形刺青,隻是還未等她定睛看清就見仆人要被下殺手,腳下一點,踮起幾粒鵝卵石落在手中拋了拋,也顧不上自己是否會暴露,指間一晃,鵝卵石破風而出,哐當幾聲打偏了就要落到家仆身上的劍刃。

    那殺手仿佛被激怒,銳利的視線直直逼視著從芙蓉花叢緩緩而出的倩影,可待看清那倩影的五官麵容,眼底閃過驚詫之意,似乎沒想到會在這裏能遇上她。

    白凝秀沒放過他眼中的波瀾翻動,唇邊泛著冷笑,“這位兄台,為了我的事兒費了不少精力吧?不報上名來讓我好好感激一番嗎?”

    黑衣殺手似乎不欲與她多做糾纏,閃身一動就要將眼前早已嚇得屁滾尿流的家仆送下黃泉,卻不想白凝秀更加眼明手快,像是早就料到了他會出此一招,數顆大小不一的鵝卵石再次破風而來。

    可總歸白凝秀久未發力,自然比不上黑衣殺手身法利落,趁著她尚隔一段距離,抬腿便一腳踹翻了家仆,並順著家仆倒地的姿勢左腿彎曲,膝蓋狠狠將他心髒位置重壓在地上,那仆人瞪大眼睛還未能反應,後腦磕到了鵝卵石上,頓時血流成河。

    一連串的動作又快又狠,白凝秀心中惱怒,卻還沒能阻止這一切,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黑衣殺手利落收手,縱身一躍消失在黑夜之中無影無蹤。

    “真是太過分了!”

    她立刻衝上去查看那家仆的傷,卻發現人已斷了氣,可見那殺手下的是狠手,為的就是讓她斷了線索。

    “這一天天的,叫什麽事兒!!!”

    她負氣放開家仆的屍體,正盤算著要如何追本溯源,卻被由遠至近的陣陣喧嘩拉回思緒。

    她尚未弄清楚狀況,便被四麵八方舉著火把出來的人團團圍住,有人高聲叫喊道“這種喪心病狂的人就該活活被燒死償命,自己的親姐姐都下得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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