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殺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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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凝秀又做夢了。
夢裏她還在南境邊郡候府上,她坐在院裏那棵高大槐樹下的秋千上,雙手抓著身側的繩子,被身後之人送得很高很高。
“再高些,師兄,再高些。”她笑聲如鈴,聲音被風帶得很長很長。
“好。”
她身後送這秋千的人也笑得爽朗,手上用力,將秋千送得更高更遠,並總能在落下時穩穩的接住,再將她送往高處。
忽的,她再次從高處落下時,身後卻無人接手,任由著秋千晃啊晃,最終自己停了下來。
笑聲散盡,周圍寧靜得仿佛深夜,隻有耳邊呼嘯的寒風,將白凝秀的長發與衣裙吹得如浪翻滾。
白凝秀愣住,有些詫異突然的轉變,正要回頭,身後伸出一隻手。
她欣喜地握住,卻發現修長的五指布滿青紫的淤痕,手背被鮮紅的血液染紅,滴滴答答地正往地上落。
她瞪大眼睛,驚恐的目光沿著那隻手往後看,滿身是血的蕭慕寒心口插著一柄劍,衝著她哽咽而喚“啊凝……”
白凝秀卻猶如泥塑木雕,呼吸急促冷汗如雨下,蒼白的雙唇張張合合,卻怎麽都動不得,喊不出。
她站起身,眼前的一切在她就要伸手碰到蕭慕寒後憑空消失,漫天飛舞的槐花變成了冰冷的雪。
忽的,周遭一切驟然轉變,她不再是身在南境邊郡府上,而是到了溪山天坑。這一次她並沒有身處天坑之中,而是站在邊緣俯瞰著底下最後的三千南境軍士被大啟禁軍團團圍住,像是漆黑夜裏的黑潮,鋪天蓋地地吞沒了她最後一點兒生的希望。
為首之人的發被風吹得淩亂,他一抬臂,食指指向木屋,一支支利箭破風而出,像是萬千毒蜂密密麻麻地射在了南境軍士身上,漫天飛落的雪被鮮紅的血染紅。
白凝秀站在那裏,袖中捏成拳頭的手是涼的,血也是涼的……
然後,白凝秀醒了。
她睜開眼時,腦袋發懵地盯著床幔好一會兒,才坐起身,背著滿窗月光沉沉地歎了口氣。
片刻後,她猶如無事發生一般下床,實則渾身像是被冷汗浸泡過,濕漉漉地襯得她的臉色更為蒼白。
周圍很靜,溫楠不知何時已經離開,整個房間唯有淡淡的荷葉清香伴著她。
既然溫楠不在,那她是不是就可以……溜之大吉了?畢竟不管溫楠到底是不是認出她了,在他身邊都很危險。
白凝秀心中大喜過望,開了半掩著的窗子往外張望,見是一片偏巷,暗自欣喜。
她毫無留戀,耳邊聽著更夫打更的鑼聲翻窗而出,穩穩落在了偏僻無人的巷子中,做賊心虛地拍拍胸口,深深吐了口氣。
“總算逃出生天了!”
可歡喜不過片刻,就在白凝秀正要邁開步伐大步離開之時,後領突然被人拎住,荷香瞬間霸占了她周遭的空氣。
白凝秀渾身一僵,隻聞荷香不用回頭她也知道是誰,“溫,溫大人……”
溫楠單手拎著她,表情清冷地看著她,“去哪兒?”
“沒,沒有,”白凝秀掙紮著想要掙脫,卻發現對方手勁大得很,無奈,她隻好回頭,道“溫大人,你先放開我……孤男寡女,不和禮數。”
溫楠卻屹立不動,雙眸緊緊盯著她,手上可半點兒都沒鬆開。
“你,我們打個商量,你鬆開,我保證不跑,行不行?你這樣拎著我,我很不舒服誒。”
對於白凝秀的“不跑”,溫楠不予置評,但卻在聽到不舒服三個字後還是鬆了手。
得到自由的白凝秀立刻跳出三步遠,表情複雜地看著溫楠,“這麽晚了,你還沒睡啊?嗬嗬嗬嗬……”
她的表情就像是深夜散步偶遇,沒有半點兒逃跑被抓的羞恥。
溫楠似乎對她的善變見怪不怪,收回了一直盯著她看的目光,低聲道“回去。”
“回去?”白凝秀防備地後退一步,試圖跟他講道理,“溫大人,咱不是一道的,我家在菁州,我現在玩兒夠了,要回也是回菁州……”
溫楠挑眉一副洗耳恭聽的表情,倒是白凝秀,越說聲音越低,像是連自己都胡說八道不下去了,於是閉了嘴。
正當她尷尬得想要找條地縫鑽進去之時,頭上方才自己所在的廂房處傳來了茶杯落地碎裂的聲音,似乎發生了打鬥。
有人要殺她!
白凝秀臉色陰了陰,雙手握拳,但還未動作,就被溫楠拉著手腕跳上了房頂。
???
耳邊是呼嘯的冷風,腕上是緊貼著的體溫,腦子裏是無數的問號。
不是要回去大殺四方嗎?怎麽跑屋頂來了?
她抬頭去看溫楠,張口正要問,還未出聲,雙唇便被他用指腹抵住。
他抬頭看她,隨即掀開了腳邊的一塊青瓦,示意白凝秀往下看。
白凝秀滿身疑問,按他的指示往下看,隻見她方才所住的房裏,兩個黑衣人正打得不可開交,而不同的是,一個手持長劍,招招陰狠目標明確想要接近前不久她躺著的床,而另一個則是全心壓製對方,讓他無法接近床的位置。
這就尷尬了,他們是都覺得床上有人嗎?
白凝秀抬頭與溫楠對視一眼,用口型問他“現在怎麽辦?”
他們打得這麽投入,貿然打擾有些不好吧!
“認識?”溫楠也以口型問她,似乎等她答案好確定出不出手。
她當然知道他的意思,隻是那個拚力不讓另一黑衣人靠近床邊的人一身黑衣,她根本無從辨認是否是相識之人,但以身形與手中的劍光判斷,似乎……是菁州戴府後院所殺害阿山的殺手?
那殺手似乎察覺房頂有人,看了一眼微拱的床鋪,才發現床上無人,惱怒著避開了另一黑衣人的劍鋒就要全身而退。
白凝秀眸光一亮,反正抓住溫楠,喝道“抓住他!”
溫楠麵色凝重地點點頭,腰側的劍已然出鞘,攔下了破窗而出的黑衣殺手,寒光乍現。
另一黑衣人似乎沒想到會憑空出來兩人,頓了頓,但見事情敗露,迅速地退開,但還未等他沒入黑暗,身後便傳來了一道冰涼的聲音。
“找我呢?”
黑衣人眼中寒光一閃,持劍迅速劈向白凝秀。白凝秀早有準備,雙目緊緊地盯著他的眼睛,側身避開了鋒利的劍刃。
忽地,身側溫楠拋來一物。白凝秀伸手接住,低頭一看,是他的佩劍仰天雪。
溫楠此人竟然嚴謹到出門要帶兩把劍的地步了?
她微微愣住,側眸看了一眼正與黑衣殺手打得不可開交的溫楠,見他尚留餘力,便不客氣,將手中她幾乎沒見出過鞘的利劍穩穩滑出,雪芒寸閃,寒煞逼人。
她頭也不抬地反手一劍,劍鋒削去了背後企圖偷襲的黑衣人的一縷發絲,黑衣人閃躲迅速,卻見白凝秀又是劈頭一劍,他來不及閃躲,隻能橫劍而擋,但卻被她一劍砸得喉間逸聲,雙臂痛麻,腳步被重力帶得踉蹌連連後退。
他愕然地看向白凝秀,她已再次旁側襲風,劍刃橫掃。這次他閃躲不及,被帶走一片血光,與房中的桌椅撞在了一起。
許是心知這樣下去討不到好處,黑衣人抬手擦掉了唇邊溢出的血,趁著白凝秀分心看向溫楠之時破窗而出,消失在夜幕之中。
那邊溫楠對付起黑衣殺手自然也不吃力,不出幾招便將人擒住,可這名黑衣殺手卻在被擒時突然口吐黑血,抽搐著倒在了地上。
“他服了毒。”
白凝秀大喊,溫楠已最快速度地去捏住他的下巴,可還是來不及,源源不斷的血從他的口中溢出,人也從抽搐慢慢地沒了動作,癱在地上。
溫楠抬頭看白凝秀,搖搖頭,“死了。”
白凝秀反而鎮定下來,手上還拿著仰天雪,掀了那已經變成屍體的殺手右手手背去看,果然,一塊小兒巴掌大的刺青映入眼簾。
“還真的九尾狐。”她喃喃道。
啊山死的那夜,她隔得遠,隻大概看到了是這麽個圖騰,還以為是狼,原來是九尾狐。
溫楠似乎也聽懂了她的喃喃自語,立刻肅容看她,“從未聽說。”
“我也沒聽說過有以九尾狐做圖騰的組織。”白凝秀蹙眉,問他“線索斷了,現在該怎麽辦?”
溫楠卻看向另一黑衣人離去的窗台。“未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