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小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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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進科祖宅其實並不在落霞鎮上,譚府也並無多大,而是購置了從前的舊宅院修繕而居,雇了幾名仆人丫鬟伺候。
溫楠二人來到譚府時,門頭上還掛著兩個帶著喜字的大紅燈籠,紅對聯已被風吹斷了一半,殘存半截。
白凝秀站在門外,透過緊閉的朱紅大門悠然聽得見陣陣哭聲,似在斷腸哀泣。
“先尋一處落足,晚些再作計議。”溫楠並未在意,而是牽著馬轉身離開。
“聽聲音,應該是譚進科的新婚妻子,也不知道你們大理寺那些小輩們在翠峰山查得怎麽樣了。”
溫楠道“如今狀況未明,待查清你我猜想再作打算。”
“嗯。”白凝秀點點頭,“那就先找家客棧歇腳吧。”
白凝秀本人從前哪兒都能睡,粗糙得不像個女子,若是她一人,倒是隨便可找顆無人的樹下都能眯一下午,可如今這位從小錦衣玉食的溫大公子在身邊,她總不能還帶著他躺草堆裏去睡。
兩人又在附近轉了許久,最終才挑了一間體麵中帶著溫馨的客棧。掌櫃是名女子,幾乎是一眼相對就熱情地衝出來要將他們往裏拖。
店裏做事的也大多是女子,裏到廚房龐大腰寬的廚娘,外到掃地的小姑娘,在看見進來的溫楠是眼睛皆是一亮。
白凝秀從幾乎要滿客的一樓穿梭過去,見客棧被收拾得幹幹淨淨,不免心升好感。隻是……
她瞟一眼身側那名正在給客人加水的少女,見她看溫楠看得茶壺嘴對歪了都不自知,不免好笑,故意慢了幾步等他跟上,小聲打趣道“溫大人可真招女孩子喜歡。”
溫楠沒理她,倒是被掌櫃的聽見,不免喝了兩聲,要她們小心做事,親自領著白凝秀與溫楠上樓看房,邊走邊瞟他們。
“二位是夫妻?那一間房就足矣,我這兒的房間床大,不擠人。”
呃……
白凝秀不懂聲色地看了一眼溫楠,略有些尷尬。
雖然她這幾日仗著沒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什麽丟人現眼的事都敢做,但身邊這人是溫楠的話,她身上所有的潑野似乎都收斂不敢發。
溫楠不說話,她便開始胡思亂想起來他為什麽不說話?孤男寡女不該是要兩間房才對嗎?他不做聲,是不是又怕她逃跑?如果他真的想要一間房,那她是不是要裝作不介意?可如果她說不介意會不會顯得自己太過輕浮不矜持?那溫楠會不會覺得她……
思來想去,白凝秀還是鏗鏘有力地道“要兩間,掌櫃,我們要兩間房。”
掌櫃微愣,側眸看向溫楠,見他沒有出言反對,便推開了一扇門,帶他們進去,“這間房布局跟旁邊那邊一樣的,通風好采光也不錯,如果二位不嫌棄……”
“不嫌棄不嫌棄。”白凝秀果斷回答,徑自進了房。
溫楠看著她好不自在地背影,麵無表情地站了一會兒,便跟掌櫃去了另一間房。
等他們一走,白凝秀暗暗鬆了口氣,躺倒了床上打了個滾,隨後仰望著床幔出神。房與房之間不隔音,她躺在床上,耳邊卻還是掌櫃的聲音。
“二位要在小店用飯麽?我們這兒的廚娘手藝不錯的。”
溫楠沒有立刻出聲,似乎沉默了片刻才遲遲道“晚些,戌時再送。”
掌櫃似乎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滿口答應著下了樓。樓上一時間安靜下來,白凝秀將臉埋入散發著淡香的被褥中,左手微微蜷起了手指。
許是起得太早,靜著靜著,連日的倦意便上湧,不多時,白凝秀真的就著這個姿勢,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待她一覺醒來,窗外已是漆黑一片。
白凝秀一咕嚕坐起身,渾渾噩噩地盯著自己不知何時被脫了鞋的雙足,有些懵。
她不是,沒拖鞋麽?
直到身後傳來異響,她回頭才發現房中多了一人。
“醒了?”溫楠合上書,抬眸對上她的視線,“餓麽?”
她鼻間還冒著細汗,懊惱地撓撓頭,問“什麽時辰了?”
“戌時。”
戌時?她這一睡,睡了大半天?
“不是說今晚去譚府看看麽?怎不叫我?”白凝秀翻身下床,邊穿鞋邊嘀咕,“我一睡就容易睡昏頭,不叫根本不會到時即醒的……”
“不礙事。”
溫楠話音方落,便聽房門響起敲門聲,裏邊尚未出聲,門外便傳來掌櫃的聲音。
“二位醒了嗎?飯菜已熱好了。”
溫楠開了門,掌櫃端著飯菜進來,一見白凝秀,便笑“看來姑娘是累壞了,一覺睡到現在。”
現在的白凝秀可沒有了下午揚言要兩間房的底氣,瞟一眼麵不改色的溫楠,幹笑幾聲。
掌櫃是個實誠人,將托盤放到桌上後還附贈了自己釀的酒,一壺酒兩個酒杯,倒得滿滿當當,酒香四溢。
白凝秀體內沉睡的酒蟲被醇厚的酒香勾了出來,眼神發亮地盯著那杯冒泡的佳釀問掌櫃“這酒叫什麽?聞著可真香。”
掌櫃道“桂花釀,本店佳品,一般人喝不上。”
“我還是第一次喝這種酒,”白凝秀好奇地端起酒杯湊近聞了聞。
“二位是從外地來的吧?”
“京城來的。”白凝秀隨口道。
“難怪,”掌櫃笑道“我就說這位公子如此俊俏,絕不是我們落霞鎮的。不過,從京城遊玩到落霞鎮確實累,得養足精神才行。”
“掌櫃給我們介紹介紹當地有什麽好玩的地兒唄,初來乍到還不知道要上哪兒呢。”白凝秀順勢問。
掌櫃道“落霞鎮啊?那好玩兒的地兒可真不多,從前過的話還可以去翠峰山的仙女廟看看,那兒的香火可旺了,落霞鎮及附近的百姓遇上什麽事都會去那裏祈求拜神,我沒事的時候也會去上幾柱香祈求平安。”
白凝秀正要想委婉地問她有關翠峰山的事,聽她提起,便問“為何現在不能去了呢?”
“翠峰山上近來不太平,半月前就被官府封鎖了,如今誰都不給上去呢。”
“官府?”白凝秀摸摸下巴,“是白日裏我們所聽說的那個事嗎?兩位新郎先後在迎親當日路經翠峰山憑空消失至今生死不知的事。”
“是了,說是有什麽邪神山怪作祟,”掌櫃撇撇嘴,“我倒是覺得是人在作祟,什麽九尾狐圖騰,都是用來混淆視聽的,明明人心比鬼怪更可怕!”
白凝秀點點頭,無比讚同道“掌櫃是個明白人。”
掌櫃謙虛地笑笑,道“說了這麽久,我就不打擾二位了,有什麽事盡管吩咐,我先下去了。”
白凝秀道謝,並客氣地將人送出門,等掌櫃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才倚著門邊回頭看向溫楠,道“怕是這落霞鎮裏沒有幾位能有掌櫃的清明。”
溫楠卻不接話,而是將碗筷擺放好,“先吃飯。”
“嗯。”白凝秀關了門過來坐到他對麵,見身前的酒杯未動,心中暗喜,心想他這是……不反對她小酌一杯了?
她抬眸望著溫楠,忽地想起,溫楠似乎從未在她麵前喝過酒,所以她從來都沒見過醉酒的溫大公子是什麽樣子的……
於是好奇心作祟,她伸出手越過托盤上方,將斟滿佳釀的酒杯推到了溫楠麵前,而他隻淡淡看了她一眼,毫不猶豫地端起來就仰頭飲盡,驚呆了白凝秀。
隨即她怒了,憶起了她跟溫楠在南境的初見,她明明是小酌熱身,卻被他一狀告到了蕭叔叔跟前去,害她被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