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救人救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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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條訓練有素的警犬,即便沒我存在,它也不會聽你指揮,別浪費心思了。”眼見立冬默不作聲,似乎沒有放棄對黑風的執念,李昭隻好把話說開,斷了他的念想。

    “這不用你擔心,既然你知道我的底細,就應該清楚,我有辦法能夠將它馴服。”言罷,立冬雙眼視線落在黑風身上,目光中充滿熱切。

    “你是想和我做筆交易?”李昭左手摩挲黑風的大腦袋,回道。

    “你該不會真的認為,我是一個樂於助人的良好市民吧?”立冬說道。

    沉吟片刻,李昭屬實被眼前的無賴搞得頭大。但細細想來,自己早已不是警察,雖沒有什麽違法行為,卻也是一個行走在犯罪邊緣的異類。所有不遵守法律規則約束的異類,相處之道本就如此。畢竟,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念及至此,李昭心中暗暗記下這一筆,隨即爽快答道:“既然這樣,你執意如此,我們就此說定。等到第六監獄後,我可以把黑風交給你。至於它願不願意跟你走,我就無能為力了。”

    “好,我現在過去扶你。”立冬一翻身,從河道上站起來。與此同時,黑風也在一瞬間擺出攻擊姿態,隻要立冬靠近過來,便會立刻撲上去。看李昭並沒有製止黑風的動作,立冬眉頭不由又是一皺,‘這孫子沒什麽誠意啊!’不慌不忙地從懷裏取出一塊肉脯,右手拇指和食指輕輕搓動,肉脯上漂亮的肌肉紋理裂開,肉香飄散在風中。

    黑風鼻頭不經意間,輕輕聳動兩下,雖然轉瞬間便壓製住,對於食物的欲望,但這細微的小動作,卻絲毫沒能逃過立冬的雙眼,“它叫什麽名字?”

    “黑風。”李昭應道,隨後又命令黑風坐下,“你倒是懂得這個大家夥喜歡什麽,看來你是有備而來啊。”

    眼看黑風已經不再露出攻擊姿態,立冬慢慢向李昭走近。行至五步左右的距離,便即停住,手中肉脯輕輕一揚,拋到黑風麵前的地麵上。即便食物就在麵前,沒有主人命令,黑風依舊盡忠職守,雙眼警惕地注視立冬,眼神始終沒有瞧過地上的肉脯。

    “黑風,吃吧。”李昭說完後,黑風才低頭將肉脯叼進嘴裏,沒見怎麽咀嚼,肉脯便被它咽下去。等它再望向立冬時,眼神中的戒備已經少了些許,似乎還帶著某種期待。肉脯實在太小,根本無法滿足黑風的胃口。

    “你也餓了吧?”又從懷裏取出兩片肉脯,立冬隨手拋給李昭。

    李昭見肉脯都是從同一個地方取出來,料想這麽短的時間內,對方應該沒有機會下毒,也就沒有拒絕,三兩口便把肉脯吃個幹淨。隨後從背包中取出瓶水,自己咕嘟嘟灌了半瓶,又喂給黑風喝剩下的水。李昭手扶樹幹,掙紮著從地麵上站起來。

    “能不開槍,就盡量別開槍,那東西的響動太大,很容易把附近的喪屍吸引過來。”立冬瞥一眼黑風,隨後轉身朝前走去。

    “我知道了,我不會在你背後放黑槍的,你放心吧。”李昭輕聲應道。

    走在前麵的立冬,嘴角掛上一絲笑意,隻是看起來,嘲弄的意味甚濃。

    此時,日影西斜,微涼的秋風撫摸樹梢,蕩起陣陣悅耳的風聲。

    焦陽正沒頭沒腦的朝林地裏行進,突然發現右側不遠處,一棵樹下躺著兩個人。被怪蛇嚇壞的焦陽,此刻近乎草木皆兵,實在沒有勇氣過去查探一下兩人是死是活。正當他準備加快腳步,繞開樹下兩人時,其中一人嚶嚀一聲,掙紮著抬起頭,布滿泥灰的麵頰,看不清楚長相,隻能依稀分辨好像是個女人。

    “水…水……”女人幹裂的嘴唇勉力張開,聲音幹癟嘶啞,右手無力地朝焦陽這邊揮動,雙眼中盡是哀求的神情。

    “會說話?你不是喪屍?你們倆都不是喪屍?”騎著電動車沒命地逃亡了近一周的時間,焦陽還是首次遇到活著的人。至於早先遇到過的倒黴蛋們,現下基本也都變成喪屍,或許有運氣好的家夥,能夠多活幾天。作為習慣群居生活的人類,此刻的焦陽極怕孤獨。哪怕這些天見識過太多卑劣的惡人,可他還是希望能夠有人一起結伴。有人在身邊,總好過獨自麵對未知的凶險。

    “水…你有…水……嗎?”女人依舊在不斷呢喃,缺水的身體,已經處在崩潰邊緣。

    躡手躡腳地踱步來到樹下,看眼躺在地上的男人,焦陽仔細觀察對方的樣貌,似乎沒有變成喪屍的跡象。心下並不是太放心,折一根樹枝,輕輕捅在男人肩頭,試探對方反應。如果男人霍地站起來,朝自己攻擊,那右手高舉的大號扳手,正好可以砸在對方頭上。隻要電影情節是真實的,那大號扳手的攻擊就一定可以奏效。雖是這樣想著,焦陽還是心中不免擔憂,生怕電影裏麵演的情節,全是杜纂,扯淡,那自己的小命,可就要嗚呼哀哉了。

    地上男人哼唧兩聲,隨即睜開雙眼,隻見他眼球上布滿紅色的血絲,神情看上去非常狼狽不堪。嘴唇囁嚅兩下,終究還是沒能發出聲音。

    “你們兩個怎麽躺在這裏?不要命了嗎?”確認地上男人並不是喪屍後,焦陽慌亂地從背包裏,將一隻大礦泉水瓶抽出來。背包裏的食物和淡水,是焦陽猶豫再三,強壓住內心恐懼,又折回高速公路的電動車上取回來的。沒成想,這些東西反而救了兩人的性命。

    狼吞虎咽的將食物吃完,又猛灌幾口水,江漫感覺自己又活了過來,身體漸漸恢複些許氣力。焦陽和她一起,給躺在地上的老許,嘴裏灌些水,隨後又扶他靠樹幹坐好。此刻,老許由於身體補充過水分,大腦也重新啟動,思維慢慢恢複正常。

    “你們是從哪來的?怎麽倒在這裏?”焦陽輕聲詢問。

    “離這裏不遠,有片別墅區,我們是從那逃出來的。”坐在地上的江漫,神情沮喪地回道。

    “別墅區?那我們今晚不是剛好有地方可以藏身?別墅區在哪?得在天黑前趕到那裏,找個房子躲起來。晚上不能到處亂走,太危險!”焦陽道。

    “別想了,那裏不安全,否則我們也不會逃出來。”老許有氣無力地回道。

    “不安全?那不是有錢人住的地方嗎?安保措施一定非常不錯,怎麽可能不安全?難道你們兩個是小偷?”望著二人狼狽的裝束,焦陽心裏開始泛起嘀咕,‘我怎麽就心軟了呢?這倆人看上去來路不太正,我真不該多管閑事。’

    “你想多了,朋友。我是個賣房子的,而她,我也不知道是做什麽的。一兩句話也說不清楚,總之,我們是從別墅區裏逃出來的,別墅區裏現在到處都是喪屍,根本沒有地方給我們藏身。甚至想靠近那裏,現在也很困難。”想起昨夜追在自己身後的喪屍群,老許不由得臉色發白,不敢繼續回憶。

    焦陽轉頭看向江漫,似乎在等待一個否定的回答,卻見對方慢慢點頭,徹底讓他的心沉到穀底。“那今天晚上怎麽辦?你們倆現在這樣,我們又沒有交通工具,走不了多遠的……”焦陽抬起頭,透過繁密的樹冠,望向天空。此時陽光已不再炙熱,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變得溫和許多。

    發動機的轟鳴聲,遠遠傳來。頓時,三人精神為之一振,竟然還有活人?

    隻見一輛寶藍色的卡宴,正從遠處公路的彎道裏轉出來,車身上布滿暗紅色液體,還有些黏糊糊的碎肉,啪噠啪噠的落在公路上。

    焦陽猛地跳起來,飛快地穿過林地,衝到公路旁邊,朝著遠處迎麵駛來的卡宴車,不停揮動雙手。彷佛生怕對方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存在,也顧不上大聲呼喊會引來喪屍,扯開嗓子衝著卡宴車高聲呼救。

    吱嘎~

    刺耳的刹車聲響起,卡宴車裏傳出一個女人的聲音,“快TM上車!你瘋了?在這大呼小叫,不要命了?”

    “等等,等等,我們還有兩個人……”焦陽歡快地衝到卡宴車旁邊,拉開副駕駛的門,正準備坐上去,卻聽女人冷冷說道,“坐我後麵去!”此時焦陽才發現,卡宴車的後座和前座之間,有道鐵柵欄隔開。

    “好,好,我知道了。”焦陽臉上滿是歉意,不好意思地衝女人呲牙笑了笑,露出一個自認為非常友善的笑容。剛拉開後門,女人又冷冷地問道,“不是還有兩個人嗎?人呢?”

    “對,對,我真是急糊塗了!”焦陽連連道歉,轉頭朝著林地中望去。隻見許懷中和江漫兩人互相攙扶,踉蹌著雙腿,非常吃力地朝公路走來。但是由於老許的身體太過虛弱,兩人走得極為緩慢。

    “愣著幹什麽?趕緊去幫忙啊?再不快點上車,我可不管你們了!”女人望一眼後視鏡,語氣非常不友善地輕聲喝道,‘這群狗東西現在的速度怎麽這麽快?’後視鏡中,身後公路的轉彎處,已經冒出零零散散的幾隻喪屍,屍群大隊就在後麵,正一步步逼近卡宴車。

    “好,好,你可千萬要等我們啊!”焦陽也注意到了,遠處公路上出現的喪屍,心下極是慌亂,真想鑽進車裏,讓女人趕緊開車,又怕自己去幫兩個累贅,女人拋下他們不顧,自行開車逃走。這時的焦陽,似乎忘了,如果不是老許和江漫的警告,他極有可能沒頭沒腦地衝進喪屍群裏。而焦陽用寶貴的食物和淡水,救助兩人的行為,不僅僅是救了他們,也在無意中救了自己。

    焦陽手忙腳亂地和江漫兩個人,一起架著老許,終於衝到了卡宴車的後門附近。與此同時,遠處的公路上,不再是衝在前麵的零星幾隻喪屍,屍群已然如期而至。

    咚的一聲悶響。

    一隻跑在最前麵的喪屍,右手重重砸在卡宴車的後備箱上,嘴裏噴吐出黏糊糊的黑色血沫,濺得後車窗上,模糊了一大片。

    焦陽驚恐地拽過車門,用力關上的瞬間,一隻血肉模糊的手,竟然卡在門縫裏,車門關不上了!

    “開車,快開車!”焦陽喉嚨裏發出的驚叫,已經不像是人類的聲音。

    駕駛座上的女人,神情凝重,在焦陽身子剛一鑽進車廂裏的瞬間,卡宴車的油門已經被她用力踩下去。若不是眼見焦陽還沒有坐穩,會被慣性甩出車外,女人早就把卡宴車飆飛出去了。

    刺啦啦一陣異響過後,那隻夾在門縫裏的血手,又被刮掉了一層皮肉,隻剩下慘白的指骨裸露在外。而那隻喪屍感覺不到任何疼痛,依舊嘶吼著追在卡宴車後麵,不停地揮動雙手。滿是黑色血絲的雙眼中,似乎透露著熊熊燃燒的怒火。

    “我的娘啊!我的祖宗啊!我都快尿褲子了!”焦陽用腳將落在車裏的皮肉踢出去,慌亂地關好車門,臉上已經再也看不到一絲血色。

    由於體力消耗過大,江漫再一次暈厥過去。如果不是焦陽返回去,和她一起架起老許,恐怕此刻老許和江漫,已經落入屍群口中,屍骨無存。

    “謝…謝謝…你,救了我們…”老許氣喘籲籲地,向駕駛室裏正在開車的女人致謝。盡管有一道鐵柵欄將他們隔開,如同兩個世界的人一般,老許還是打心底充滿了感激。

    “神仙姐姐,我們去哪啊?”恐懼地神經終於恢複平靜以後,焦陽望著後視鏡裏的女人,癡男一樣地張口詢問道。不得不說,這個女人真的非常漂亮,第一眼望去,讓焦陽不自覺的想起了某位明星,以至於神仙姐姐這個稱呼,竟然不受控製地脫口而出。說完以後,忽然感覺有些唐突佳人,吐了吐舌頭,緩解令自己尷尬的氛圍。

    開車的女人並沒有理會焦陽,目光透過後視鏡,掃了一眼昏迷中的江漫,隨即又落在老許身上,“昨天夜裏,是不是你們的人,在院子裏胡鬧?那個殺豬一樣慘嚎的家夥,也是你們的同伴吧?你們不是好幾個人嗎?怎麽現在就剩你倆還活著?是什麽原因讓你們在逃跑的途中,放棄了自己的同伴?”

    女人雙眼中閃爍著異彩,似乎能夠洞穿人心一樣。盯著老許的眼神,讓他不禁有些汗顏。本來還在喉嚨裏,上下翻滾的謊話,和女人對視以後,竟一句也說不出來。

    沉默了幾分鍾以後,老許語氣沉重地,把昨天夜裏發生的事情經過,大致講了一遍。著重把周飛如何掉隊的情形,講述清楚,同時又把大家拋棄周飛的決定,一股腦都推到孫康身上。從江漫的情形來看,孫康八成是沒命了,正好來個死無對證,也省得解釋起來麻煩。

    默默地聽著老許說話,女人悄無聲息的把一隻銀色馬格南狩獵手槍,從肋下的槍套中摘了下來。其實昨天夜裏發生的一切,女人借助夜視望遠鏡,全都看得非常清楚。由於設備限製,沒有辦法分辨出人的樣貌,也就無法確認眼前的男人,和在別墅區外麵,把同伴扔下的家夥,是不是同一個人。至於另外一個年輕人,女人很輕易便推斷出,他並不是昨天夜裏,從別墅區逃走那群人的同伴。原因也非常簡單,年輕人身上穿著一套藍色的外賣工裝,雖然不是很整潔,但衣服上卻沒有絲毫泥水幹結的痕跡。由此可見,這個年輕人是後來遇到的這對男人和女人。這從上車時,年輕人糾結的神情中,同樣可以作出判斷。

    至此,聽老許講述完事情的經過,卡宴車內又一次陷入了沉寂,沒有人再多說一句話。而焦陽的雙眼,總是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在後視鏡上掃過,目光中流露出非常複雜的神情。坐在焦陽身旁的老許,發現了年輕人的異樣,但他老於世故,自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任他去了。

    正在林間穿梭的立冬和李昭,隱隱聽到遠處有車聲傳來。兩人不約而同的望向彼此,似乎都想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確定的答案。

    “我沒聽錯吧?”李昭忽然輕聲問道。

    “沒聽錯,是有一輛車,正沿公路朝這邊開過來!”立冬給予了一個肯定的答複,“這是唯一一條通往第六監獄的公路,車裏的人和我們目標一樣。”

    兩人目光,同時穿過茂密的林地,投向遠處的公路。那裏不久前剛有一群喪屍經過,隻是不知道現在它們遊蕩到了什麽地方。

    “搞不好這輛車,會把剛才追趕犯人們的喪屍群,再次吸引過來……”

    “加快腳步,翻過眼前小丘,第六監獄就在後麵。得搶在屍群被汽車噪音吸引回來之前,趕到第六監獄。”話音剛落,立冬甩開雙腿狂奔起來。身後的李昭也提起一口氣,緊緊追在立冬身後,朝著第六監獄的方向猛跑。

    發動機的轟鳴聲,由遠及近,從林地外駛過,隨後又由近及遠,聲息全無。(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