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陰魂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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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緊似一陣的寒風,從荒廢小村的破屋中穿過,卷起大片塵土將雪花染成灰色,一隻毛茸茸的小家夥,在風雪中步履蹣跚的艱難前行,黑黢黢的茸毛在雪地上,好像一塊隨風滾動的黑煤球。離開母獸的照料,這種即將斷奶又沒能徹底斷奶的小家夥,多半數都不可能熬過寒冷困苦的冬季,而這個小家夥此刻正麵臨著生死存亡的關口。
或許因為血腥氣息的吸引,也可能是即將熄滅的篝火溫度在召喚,總之這個小家夥連滾帶爬的穿過街巷,鑽過虛掩著的院門,一雙懵懂的黑豆眼睛瞪的溜圓,它在猶豫要不要靠近,那塊木板上還有些體溫的生物。終於,小家夥還是無法抵禦寒風的襲擾,小心翼翼地爬上木板,鑽進女孩懷裏。
‘唔,難道是塞班回來了嗎?’毛茸茸熱乎乎的觸感,讓處於昏睡狀態中的阿紫感到渾身一暖,更加貪婪地抱緊這團肉球般的暖寶寶,混沌的意識中,阿紫還以為是邊牧又鑽進了自己懷裏。
一夜的喧囂終於在太陽即將升起前,徹底歸於平靜。荒村外的山坡上,夜魔首領的屍體幾乎腐爛殆盡,旁邊還趴著一隻血肉模糊,皮毛被抓爛的大黑熊屍體,早已不再湧出的血水,將山坡上的積雪染成了黑紅色。
不得不說,年輕就是本錢,而阿紫的生理年齡正處在巔峰時期,機體的自我修複能力好到讓人感到咋舌。當然,這也歸功於她身體所遭受的傷害,並沒有如布朗說得那樣嚴重。其實,阿紫的內髒並未受到衝擊,跳下瀑布的時候,她十分幸運的保持著頭上腳下的姿勢。除了左小腿被震得有些輕微骨裂外,她竟奇跡般的再一次從死神鐮刀下逃脫劫難。連續幾大口鮮血吐出來,反倒幫助阿紫祛除了鬱結在胸口的病氣。
“塞班,別舔了,好癢啊!”
睡眼惺忪的阿紫意識漸漸恢複清醒,直到此刻,她心底才升起一種毛骨悚然的恐懼,‘現在在我懷裏的東西,怎麽可能是塞班呢?’
眼皮悄悄掀起一條縫隙,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條嫩紅色的舌頭,體積小的好像小孩子的舌頭一樣,這也間接證明了懷裏的東西應該不大。緊接著,小東西似乎發現阿紫醒了,口中發出奶聲奶氣的嚶嚶聲,聽上去就沒什麽危險,阿紫甚至還有點想要寵溺它的感覺。
“煤球兒,你是一條小土狗嗎?”懷裏的小家夥非常活潑,總想用兩隻粉嫩的前爪將阿紫撲倒。隻可惜,小家夥頭上一對圓圓的小耳朵被阿紫抓在手心裏,它就隻能掙紮著扭動小腦袋,用粉嫩的小嘴去咬捉弄它的怪手。
似乎想要表達對自己稱呼的抗議,小煤球兒張大嘴巴嗷嗷叫了起來,估計它要是也能張嘴說話,一定會義憤填膺的反駁道:“土尼瑪土,你才土,你全家都土!”
眼下的頭等大事,當然得快點找些吃的東西來裹腹,懷裏的小煤球兒雖然是個非常不錯的選擇,可阿紫終究狠不下心對這個小可憐動手,“就算你真是一條小土狗,我也不會傷害你的,放心吧。”
煤球兒黑豆大小的眼珠努力上翻,它的兩隻圓耳朵還是沒能從阿紫手中擺脫出來,臉上表情彷佛依舊在重複著剛才的話,“土尼瑪土,你才土,你全家都土!”
用木棍扒拉著炭灰,即將燃盡的炭火被吹得閃閃發亮,過不多時,房間裏再次燃起了暖洋洋的篝火。阿紫舉著用燒烤釺子串好的凍火腿腸,在篝火邊慢慢翻烤,她沒想到這個荒廢的小村裏,竟然能有一家小商店存在,而且庫房裏還放著不少,沒有來得及拆開箱子的食物。‘唉,可憐的店主人,剛把采購回來的商品存放進庫房,喪屍病毒就將整個世界徹底改變了。’
烤火腿的香氣飄蕩在房間裏,小煤球兒已經饞的嘴角口水流出來老長,滴滴答答的落在阿紫胳膊上。如果不是它的前爪被阿紫牢牢抱住,恐怕這根完全沒有肉,隻是一堆麵粉和香料製成的麵粉火腿腸,早就被小家夥咬碎咽進肚皮裏去了。
“別著急,這根都是你的。”
雪水泡麵,外加炭烤麵腸,最後又灌了一大口溫熱的白酒,這是阿紫有生以來第一次嚐試喝酒。火辣的酒水像岩漿一樣流進胃裏,當最初的灼燒感漸漸褪去以後,凍得通紅的雙手便開始隱隱發熱,‘難怪,立冬會那麽喜歡喝酒!這東西還真是禦寒的好幫手!’
“你要不要嚐嚐啊?小煤球兒!”
老陳生前最喜歡作弄阿紫,而他骨子裏這種遭遇到任何困境,都可以保持樂觀的心態,也在潛移默化之中改變了阿紫。
此刻,阿紫正用手指蘸上白酒,逗弄著小煤球兒。
“哈哈哈……好喝嗎?”
看著小煤球兒在滿是灰雪的地麵上來回翻滾,小爪子還不時從兩隻耳朵後麵向嘴巴搓過去,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麽的小家夥,隻能徒勞地和看不見的酒精進行搏鬥。這次糟糕的體驗,也讓小煤球兒變得機靈許多,再也不會傻呼呼的直接舔阿紫的手指。幼嫩的小鼻子嗅覺絕對非比尋常,它欠缺的隻是經驗而已。
小商店經營麵積不大,但卻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阿紫很快便找到兩條堅實的木板,她要用木板固定住受傷的左腿。周小樂當然也很喜愛阿紫,雖然她比阿紫也沒大幾歲,可仍舊像親姐姐一樣,把畢生所學的醫護知識傾囊相授。這也使得阿紫幾乎沒費多少力氣,隻是忍著痛用手輕輕撫摸幾遍小腿以後,就對自己的傷勢有了大致了解。
‘幸好隻是骨裂而已,至多需要休息個把月的時間就能恢複,庫房裏的食物省著點吃,倒也不用怎麽太過擔心。’懷裏的小煤球兒終於玩鬧累了,它似乎也十分貪戀阿紫溫暖的懷抱,像個孩子一樣甜甜睡去,兩隻前爪卻無論如何也不肯鬆開阿紫的胳膊。輕輕摩挲著毛絨絨的小腦袋,阿紫盯著篝火繼續思索,‘我究竟是怎麽來到這裏的?記憶中的兩個人真的存在過嗎?如果記憶中的場景都是真實的,那她們現在又去了哪裏呢?’思考是件極為耗費腦力的事情,想要找到答案卻一時半刻又想不通的時候,人就特別容易犯困。阿紫的眼皮越來越沉,終於和她抱在懷裏的小煤球兒一樣,沉沉地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睡夢中的阿紫感覺房間越來越冷,她猜想大概是篝火又快熄滅的緣故。當阿紫不太情願的睜開雙眼時,卻猛地發現在火光的映照下,有個佝僂著身子的人影,正手忙腳亂地從屋外捧著積雪,不厭其煩的一遍遍拋到篝火上空。燒得通紅的木炭在化開的雪水激蕩下,發出一陣陣呲呲啦啦的輕響,與此同時,赤紅色的木炭上就會現出一塊塊黑色斑點。眯眼看著已經熄滅大半的篝火,阿紫心頭不禁一陣抽搐,‘這個奇怪的人到底什麽時候來的?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突然!
兩團暗紅色的鬼火,在篝火照射不到的黑暗角落裏亮了起來,連續快速地閃動幾次後,鬼火重又隱沒到黑暗之中。隨後,佝僂著身子的人影,又開始了先前從屋外捧雪,再溜進房中拋到篝火上的怪異舉動。
‘該死!這些鬼東西真是陰魂不散!’對於兩團懸在半空中的鬼火,阿紫怎麽可能會不熟悉,街邊快餐店的凶險遭遇,早如烙印一樣深刻在她腦海中。災變發生以後,也隻有在航空母艦上的日子,才能讓阿紫感到安全和舒心,甚至她到此刻還十分懷念生活在航母上的感覺,像家一樣溫暖的感覺。在此期間,阿紫不止一次和立冬等人,討論過關於光頭怪人的問題,可惜大家都沒有找到準確答案,其中也包括曾經親手射殺過怪人的立冬。‘稀奇古怪的光頭怪人到底是什麽?’
不僅問題沒有答案,阿紫此刻還要麵臨一個重大抉擇:要麽暴起發難,和它殊死一搏!要麽繼續裝睡,靜觀其變!
很顯然,殊死一搏必定十分凶險,可裝鴕鳥等死,卻絕不是阿紫的行事風格。好在受傷的隻是小腿,吃飽睡好的阿紫現在精神狀態著實不錯,將扣在掌心的鋼珠悄悄塞進彈弓皮兜,她在等待一個絕佳的時機,令鋼珠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貫入怪人光溜溜的後腦中。
懷裏的小煤球兒哼唧了兩聲,這叫聲來得實在太不合時宜,剛才還在鬼鬼祟祟,利用積雪一點點撲滅篝火的怪人,突然站在門前一動不動。
阿紫渾身肌肉緊繃,她極力克製著想要微微側頭觀察的想法,這個當口哪怕有一丁點兒的判斷失誤,她就很可能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怪人似乎非常懼怕篝火刺眼的亮光,除了隱隱能夠聽到類似野獸嗅聞獵物時的吸氣聲,房間裏便隻剩下篝火再一次炙烈燃燒時,發出的一陣陣劈劈啪啪的爆鳴聲。
先前被雪水沁黑的斑塊,隨著篝火越來越旺,也從赤紅的木塊上彈落下來。
嘎吱、嘎吱……踩進積雪裏的腳步聲,在空曠死寂的寒冬深夜,隨風飄向燃著篝火的荒村小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