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夷人自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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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長而又煎熬的寒冷冬夜總算過去,饑餓如附骨之蛆般,始終折磨著米迦勒,沉重如山的頭顱,壓在不堪重負的虛弱身軀上,令他每走一步,都會感到一陣陣眩暈。
沒有照明設備,沒有武器,更沒有食物和淡水,米迦勒像個逃兵一樣,茫然地在雪地中蹣跚而行。置身在完全陌生的環境,又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深夜,米迦勒不敢貿然闖入任何一幢建築裏,隻能找到一處避風的角落,硬挺到天亮。也幸虧腹中在不停打鼓,才不至於昏死在暴風雪中。
歪斜的單元門上,汙血和灰塵攪渾成一片,米迦勒吃力的扭動身體,從單元門的縫隙鑽了進去。死氣沉沉的樓道裏,忽然響起的細碎腳步聲,顯得十分突兀。失去電力供應的電梯轎廂上麵,鋼索早已崩斷,電梯井裏一片漆黑。借著昏暗的光線,米迦勒手扶牆壁,一步一步摸索著向樓上走去。
漆黑冰冷的防盜門,一次又一次的拒絕著米迦勒的探訪,偶爾從門後傳來的嘶吼聲,則逼迫著他不得不加快腳步,為了能夠活下去繼續冒險。
廚房的灶台上,擺著一隻銀白色的不鏽鋼鍋,玻璃製的鍋蓋上落滿灰塵,近乎絕望的米迦勒,興衝衝地掀開鍋蓋,濃烈刺鼻的腐臭味,險些將他嗆暈過去。鍋裏黑乎乎的食物殘渣上,撐著小傘的灰白色黴菌,在寒冷的空氣中被凍成了冰雕。
米迦勒費力地砸開凍得脆硬的供水管道,卻連個小小的冰碴也沒出現。由於所在的樓層較高,在失去電力供應的同時,供水係統也失去了壓力。用來冷凍食物的下層冰箱門敞開著,米迦勒不需要再費力去搜尋,單是冰箱旁淡淡的腐臭味,就已經預示了他在此不會有所收獲。對於生的渴望,驅使著米迦勒顫抖的右手,緩緩拉開了冰箱上層,冷藏櫃的門。
寒冷的風,從推開的窗子灌了進來,很快便將廚房裏令人作嘔的腐臭味吹散。冷藏櫃裏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瓶子,有玻璃的也有塑料的,米迦勒不禁笑出了聲,“哈哈哈,上帝保佑!”
抓起一隻裝著淡黃色液體的玻璃瓶,米迦勒十分確信,瓶裏裝的一定是酒!一口將泛著冰碴的液體灌進嘴裏,緊接著米迦勒又全都吐了出來,可牙根還是被液體刺激的有些酸疼。
“檸檬汁?味道不對啊!”將鼻子湊到瓶口處聞了聞,米迦勒總算猜到了這是什麽,‘原來這是一瓶醋啊,為什麽會有人把它放進冰箱裏?’
再次抓起一隻裝有黑色液體的瓶子,顯然米迦勒吸取了剛才的教訓,喝之前先聞了聞。一種淡淡的奇異味道,令米迦勒一時間竟猜不出這是什麽東西。警惕地抿了一小口液體,放在嘴裏慢慢咂摸味道,口中充盈著淡淡的類似鹽巴一樣的鹹味。如果不是進入房間時,積滿灰塵的地麵上沒有足跡,米迦勒也不敢這樣貿然嚐試。畢竟,正常人誰會把有害的東西放進冰箱裏?
‘難道也是調味品?這裏的人雖然很會吃東西,可他們做食物的方法卻又太複雜了,摻進去這麽多調味品,還怎麽能夠吃出食物本來的味道?’可腹誹中的米迦勒又怎會知道?在工業流水線製成的調味品占據餐桌前,天朝人製作出來的美食,是何等地精雕細工。
冰冷的礦泉水含在嘴裏,米迦勒沒敢第一時間咽下去,仔細品嚐著水的味道,直至確認沒有什麽異常後,才上氣不接下氣地將整瓶水喝光。
三罐極為普通的午餐肉罐頭,此時在米迦勒眼中,卻猶如稀世珍寶,這種經過高溫滅菌的罐裝食物,保質期通常都在三年左右,根本不需要擔心食物會變質腐爛。
臥室裏雖然擺著木質的床具,可米迦勒卻不敢動手拆壞它們,先前自己細碎的腳步聲,已經引得樓裏沒能獲得自由的喪屍們,隱隱躁動,再搞出更大的動靜,天曉得又會惹來什麽麻煩。
輕輕扒開還在冒著煙的紙片灰燼,拿出鐵皮被燒得有些燙手的午餐肉罐頭,米迦勒心滿意足地用勺子,挖著半溫不熱的午餐肉大快朵頤。將剩下的兩罐午餐肉,和其餘搜尋到的物資,通通塞進明顯是高中生書包的背包裏。躺在床上休息了好一會的米迦勒,這才拖起仍有些疲倦的身體,一隻手倒握著廚師刀,另一隻手抓著大剪刀,小心翼翼的沿著來時的路線離開。
“你胳膊的傷好點沒?”這兩天李昭一直都沒閑著,仔細的檢修了一遍,他和坎離搜刮來的武器,唯一的兩把槍,都是警用製式裝備,可想而知,市長和他的手下都幹了什麽。
“傷筋動骨一百天,這才哪到哪啊?”窩在沙發裏的坎離,渾身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下,說話的聲音也變得十分慵懶。
“少跟我裝蒜!”手槍套筒哢噠一聲輕響,李昭雙手擎起手槍做出瞄準的姿勢,隨即滿意的點了點頭,“我可沒興趣,在這陪著你一起養老。那堆弄來的食物裏,有一多半是即將過期和已經過期的,根本不夠我們兩個人捱過這個冬天,得盡快找到立冬才行。”
“李大偵探,你說的都對。”憊懶的聲音拉得老長,坎離抓起身旁地上的酒瓶,又猛灌了一口。
無奈的搖搖頭,李昭也不再說話,他在骨子裏就學不來,老隊長那套煽動人心的口才。因此小小的偵探社裏,就隻有他自己一個人,連個接電話的秘書都沒有雇用。如果是換作旁人,恐怕會揪住坎離的耳朵,長篇大論一番諸如活著的意義,酗酒會傷害身體之類的話,可李昭卻懶得多管閑事。不過這樣也好,兩個完全不同世界的人,才能相安無事的共處一室。
待到李昭收拾好行裝,準備出發時,卻發現坎離早已將吊著的左臂放了下來,仍是一副痞裏痞氣的眼神看著自己。
“喲,坎大爺酒醒啦?收拾的這麽利索,要幹什麽去啊?”
“坎爺可沒吃過這麽大的虧!正所謂有仇不報非君子,這幫兔崽子還欠著我的債呢!”坎離雙眼中隱隱噴出怒火,他並沒有理會李昭的調侃。
李昭深邃的眸子穿透落地窗,最後看了一眼湛藍的天空,“走吧。”
失去了通訊裝備,使得米迦勒對於奪回衛星電話的執念更甚,再次返回港口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就是他為了防止昏迷後,被其他人抓住時留的後手。雖然對於身邊的環境極其陌生,可與生俱來的方向感,還是幫助米迦勒找到了重回港口的路。
冰冷刺骨的海水一遍遍衝刷著碼頭,米迦勒終於在一處縫隙,找到了先前藏著的東西,一把隨身攜帶的軍用匕首,以及一顆定位膠囊。由於半衰期的原因,米迦勒不敢輕易捏碎膠囊,如果方舟沒能發現他的行跡並及時派人來接應,恐怕自己就真要不聲不息的,死在這塊大陸上了。
隨手將廚師刀丟進海裏,米迦勒在集裝箱堆中,賊頭賊腦地快速穿行,他不相信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搶走衛星電話的灰白色人影,就能消失的無影無蹤。
‘阿紫,小心點!我嗅到了空氣中有陌生人的味道。’雖然已經遠離了碼頭,可海風仍在不知疲倦的襲來,位於下風口的玄兔,不時回頭觀察。
‘你的判斷應該沒錯,我好像也聞到了一些奇怪的氣味。’為了避免身邊的外國女人起疑,阿紫沒有像玄兔一樣不時回頭,隻是非常隨意地將箭矢搭在短弓的弓弦上。
外國女人在一間倉庫前停下了腳步,嘴裏還在嘰裏呱啦的說著什麽。
‘她說,她就是在這個倉庫裏看到的圖案。’玄兔心裏的不安情緒,似乎也影響了阿紫。
‘你在這看著她,我去看看到底是什麽東西,一直追在我們後麵!如果有危險,你就快跑,別管我。’不等玄兔提出反對意見,阿紫已經快步向來路方向奔去。外國女人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其實她現在也很想轉身逃跑,隻是那隻黑熊,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始終盯著自己,外國女人也不敢輕舉妄動。
‘兩個人的足跡,其中一個好像年紀不大。’米迦勒注視著眼前雪地上的腳印,一臉的疑惑不解,‘這是什麽東西的足跡?狗也沒有這麽大的爪子啊?’
咚的一聲,大片雪花從頭頂灑落。
米迦勒抄起手中的軍用匕首,蹲伏在雪地裏四處張望,緩緩挪動著雙腿向近處的集裝箱靠近。雖然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米迦勒可以確信,附近某個角落裏或者幾個角落裏,正有幾雙冰冷的眼睛注視著自己。
還在不停顫抖的箭矢,發出低低的嗡鳴,米迦勒循聲望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實在想象不出,到底是什麽樣的人,才有如此臂力,能夠將一隻普通的箭矢,射進堅硬的集裝箱鐵皮裏。盡管箭杆已經因為巨力而爆裂,可箭頭還是射進去足有半寸來深。
“朋友,我不是有意要追蹤你們。有一個穿著灰白色衣服的家夥,從我手裏搶走了一樣東西,你們在這附近有看到過他嗎?”耳邊除了依稀可辨的海浪聲,就隻剩下輕輕拂麵而過的寒風,米迦勒沒有得到任何回應,箭矢也不再從暗處飛來,似乎人已經走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