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己不知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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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一點都不擔心,我趁著你離開的這段時間,偷偷把船開走?”自打喪屍病毒爆發以來,半年多顛沛流離的生活,正在潛移默化中改變著李昭的性格,一個陌生人突然對自己毫無保留地絕對信任,很難不讓李昭心裏疑竇叢生,‘大老周究竟想幹什麽?’

    “哈哈,就算你把船開走了又怎麽樣?你會看海圖嗎?”大老周臉上露出詭秘的笑容,“別人,我或許真的信不過,可警察叔叔的信譽,還是有保證的。”

    縱使李昭心裏轉過無數個念頭,可曾經的職業身份,突然被一個陌生人揭破,這個變故還是遠遠超出他的意料之外。李昭眼角不受控製地扯動兩下,除此之外,臉上的表情再沒有任何變化,語氣依舊十分平靜,“你認識我?”

    漁船在一陣劇烈震動後,便悄無聲息地停泊到了岸邊,大老周探頭看了看天色,“天兒不早了,一兩句話也說不清楚,等我回來以後,咱們再細聊。”說完話,便從駕駛艙角落裏掏出一把捕魚槍,頭也不回的急奔出艙,隻留下臉上陰晴不定的李昭,怔怔地看著消失的背影出神。

    此刻漁船停泊的位置沒有碼頭,怪石嶙峋的崖岸距離海平麵,足有五十多米落差,正常的船隻根本不會在這裏停靠。大老周端著捕魚槍嚐試了三次,都沒能將改造過的長箭射中目標,心下不免有些氣餒。

    “讓我試試。”聽到背後有人說話,大老周回頭一看,李昭正鑽出駕駛艙,朝船頭走來。

    “嗐,我怎麽把你給忘了?論開槍的準頭兒,誰能比得上警察叔叔啊?”大老周喜笑顏開,忙將手裏的捕魚槍遞給李昭,“看見岸上的石頭縫了嗎?瞄準中間打,我就可以攀著繩索上岸了。”

    “能行嗎?萬一繩子崩斷,你可就死無葬身之地了。”李昭靠近船舷,隻向下看了一眼,便被眼前景象震得有些目眩神迷。

    “李老哥,你是存心拿我開涮嘛?”見李昭一臉疑惑地看著自己,大老周略一沉思便已了然,“原來是貴人多忘事啊,兄弟都能理解。”

    將懸崖和漁船連接起來的繩索,看上去極不牢靠,隨著漁船在海浪中東搖西擺,繩索也一會被崩得筆直,一會又忽然墜成一條弧線。黑瘦的大老周,像一隻靈巧的猴子掛在繩索上,任憑海浪如何攪動漁船,在繩索上爬行的大老周,全然不受影響,速度也沒有絲毫減緩。

    “這家夥的身手好生了得!聽他語氣,似乎對我非常熟悉!這家夥到底是誰啊?”李昭皺眉看著一條早已空蕩蕩,在半空中飄蕩的繩索,陷入了沉思。

    “李哥!把船上的繩子解開!”隨海風飄來的喊聲,在波濤洶湧的海浪聲中,聽起來極不真實,回過神的李昭依言照做,隨後和岸上的大老周揮揮手,對方沒再說話,隻是將繩索小心翼翼的藏好,身影便再次從李昭的視線中消失不見。

    岸邊的海風極大,幾場暴風雪過後,仍舊無法將枯黃的幹草蓋住。半人多高的幹草枝嘩嘩作響,大老周貓著腰,臉上不見了看著有些傻乎乎的笑容,一雙眼睛賊溜溜的四下踅摸,周圍稍有一點風吹草動,他便會停下來仔細觀察半天,直至確認沒有危險後,才繼續貓著腰,朝早已認準的方向快速行進。

    遠處林地,被繁茂的枯枝遮住的地麵上,鋪滿厚厚的積雪,像是與岸邊的草地達成了某種協議,涇渭分明的畫出一條雪線,儼然變成了兩個世界。

    一大群飛鳥突然衝天而起,嘰嘰喳喳的鳴叫聲,立時便吸引了大老周的視線,‘是人?還是喪屍?’略一沉吟,大老周得出自己認為合理的推斷,‘八成是活人!李昭不是說,喪屍都在冬眠嗎?他沒有理由騙我。’驚鳥飛起的地方,剛好在大老周行進的路線上,將魚叉別回腰間,摘下掛在肩頭的捕魚槍,大老周躡手躡腳地摸了過去。

    遠遠便看到,林地外的雪地上坐著一個少年,正抱著自己的左腳,不知道想要幹什麽。大老周沒有立刻打招呼,他從李昭先前的言行舉止看出,‘在停電停水,缺食少穿的冬天,活著的人,恐怕要比鯊魚更冷血無情。’

    殺氣盡斂的大老周,一動不動地藏在樹林裏,甚至連他的呼吸頻率,也幾乎要和枯枝間,互相摩擦的沙沙聲保持一致,身體似乎和樹林融為一體,除非有人看到他,否則絕不會感覺到他的存在。

    兩根手指曲起的指節,在四、五米高的大落地窗上叩動,一整塊鋼化玻璃,像一麵巨大的鼓,回音在寬敞的大客廳裏,來回激蕩,嗡嗡作響。隻過了不到半支煙的時間,兩隻一看就是成年人的喪屍,身後還跟著一隻幼小的喪屍,便急不可待的撲到了落地窗上。枯槁的麵容,已經看不出喪屍本來的樣貌,辛疾隻能通過喪屍身上的衣著,進行主觀推斷,‘年老的喪屍,應該是幼小喪屍的姥爺或者爺爺,另外一隻多半是保姆,如果是女主人,身上不會沒有名貴首飾。’一聲歎息,既像是為變成喪屍的同類,感到惋惜,也像是對自己撲朔迷離的未來,感到無助。辛疾沒有冒險去撬鎖開門,以一敵三勝算不大,就算僥幸獲勝,沒有被喪屍抓傷或是咬傷。可在打鬥中,如果身體受到其他損傷,在缺醫少藥的末世,仍舊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好在,隔壁別墅的房門並沒有緊閉,辛疾縱身攀上鐵柵欄,輕輕一躍,便跳到了隔壁別墅的院子裏。積雪從敞開的房門延伸至客廳裏,這幢別墅內的室溫與室外幾乎一致,可沒有了無時無刻不在四處遊蕩的寒風,辛疾反倒覺得身上暖和了不少。

    寬敞明亮的客廳南側,一套造價昂貴的真皮沙發,在長時間無人打理,並且又被太陽暴曬的情況下,龜裂出許多大小不一的碎塊。茶幾上的果盤裏,黑乎乎的黴菌,將原本擺在裏麵的水果牢牢裹在一起,肉眼已經分辨不出它們原來的形狀。

    辛疾快步走進餐廳,足有兩米多高的雙開門冰箱裏,除了幾包已經爛的,看不出是什麽蔬菜的殘骸,就隻剩下半箱罐裝肥宅快樂水,然後就再也找不到,其他可以用來果腹的食物。辛疾摸了一下抽油煙機上的過濾網,臉上掛起無奈的苦笑,‘有錢人的家裏都不開火嗎?買這麽大的冰箱圖什麽呢?唉……’

    二樓用來接待客人的臥室裏,隻有一張落滿灰塵的實木大床。另外一間臥室被改造成書房,辛疾隨手從書架上抓了幾本書,卻發現都是一些書脊上寫著書名的裝飾品,唯一能讀的文字,就隻剩下書脊上的書名,‘精神世界裏的底層民眾!’辛疾搖搖頭,繼續往樓上走去。此刻,他的情緒已不再如先前一樣興奮,這幢別墅在原來的主人眼中,似乎隻是一個睡覺的地方,完全沒有尋常人家的煙火氣,能夠在這裏找到食物的概率基本為零,甚至他都不需要擔心,房子裏會有躲藏的喪屍。

    轉過三樓樓梯,辛疾聞到空氣中有股淡淡的腐臭味,一扇房門的門縫下,漆黑的液體早已幹涸,看不出是血跡還是其他的什麽東西。辛疾猶豫了一下,沒有走過去,轉身踏進三樓的另外一間臥室。從房間裏麵的布置一眼就能看出,這是一個少年的臥室。一隻斷了弦的吉他和棒球棍一起擺在牆角,旁邊還有一個簽了名的籃球。一件校服被隨手丟在淩亂的床上,床頭的牆壁上還有一張大大的海報,黑人球星抱著籃球正在微笑,辛疾並不認識這個球星,隻有那兩排醒目的白牙,令他印象深刻。

    “我靠?!”衣櫃門被拉開的瞬間,辛疾不由得一聲驚呼,他粗略的數了一下,一人多高的衣櫃裏足有七排鞋架,滿滿當當都是名牌球鞋,辛疾甚至叫不出它們的名字。

    隨便抓起一雙套在腳上,大小正合適。略一沉吟,辛疾又抓起床上的校服套在身上,穿著也剛好合身,‘現在的初中生,個頭也太高了!’由於營養不良的青春期,辛疾身高才一米七多一點,這也是他自卑的一個重要原因。

    翻騰了半天,看著鏡子裏煥然一身新裝的自己,辛疾咧著嘴傻笑。這些高檔的衣服和鞋子,都是曾經他遙望不及的東西,如今真的穿在了身上,感覺也就那麽回事。抓起床上的棒球棍,辛疾轉身上了頂樓。

    豪華、闊氣、舍得花錢,這是辛疾第一眼看到主人臥房時的感受。三米乘三米的實木大床,像一個小型的拳擊擂台,也僅占了臥房麵積的一半。浴室的麵積比辛疾父母的小鋪麵還要大,碩大的浴缸,完全可以滿足三個成年人,同時泡在裏麵洗澡。衣櫃裏的男士高檔西裝,每一件都能裝進去兩個辛疾,寬鬆而又肥大。看樣子,這幢別墅的男主人,身材不是一般的肥碩臃腫。辛疾在鞋櫃裏找到一雙,尺碼明顯不屬於男主人的登山靴,嚐試著穿到自己腳上,竟也非常舒適合腳。出於好奇心,辛疾又試了試鞋櫃裏的真皮皮鞋,大小也剛好合適,‘這麽肥胖臃腫的身子,卻還穿著這麽小的鞋,這家夥走路不會摔跤嗎?’(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