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 銘刻汗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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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梯子?你是從馬戲團裏跑出來的吧?’一路追進獸欄的北極熊,血紅的雙眼隻在四下掃一遍,就毫不猶豫的衝向了先前冬至爬上房頂的鋼梯,身形看上去是有些笨拙,但它向上爬動的速度卻一點也不慢。北極熊單是直立起身體,就已經接近獸欄高度的四分之一,按照它現在爬行的速度來算,至多再有五分鍾,涎水橫流的血盆大口,便可以輕易撕碎頭頂的小爬蟲。
上無退路,下有追兵,冬至這會也慌了手腳,誰又能夠想象得到,一頭身高兩米多,體重接近半噸的北極熊,竟然也會像人一樣,手腳並用的攀爬梯子!
鋼梯質量著實不差,雖說看上去有些搖搖欲墜,不過還是承受住了北極熊龐大的身軀,刺耳的摩擦聲,攪得人心煩意亂。
還剩下不到一米的距離,蹲在梯子上方的冬至,正用工兵鏟努力的撬動,鋼梯上方用來固定的螺栓,寒冷的天氣令鏟刃變得冷硬發脆,不時崩飛的碎片,使得冬至的雙手,開始隱隱有些發抖。一陣陣潮熱的空氣,帶著腥臭無比的味道,直撲向冬至的麵頰。如有形質的凶戾之氣,似要擊潰獵物的心智,北極熊瞪著一雙幾近癲狂的血紅眼睛,正眨也不眨地死死盯著冬至。
隻剩半截鏟頭的工兵鏟,在半空中劃出一條弧線,積蓄著冬至最後的希望以及全身的力量,義無反顧的劈中了,懸住鋼梯的最後一枚螺栓,金鐵相撞的震擊聲,攪得冬至兩耳嗡鳴不已。身體奮力後仰,借此來抵消掉左腿上傳來的巨大拉力,早已破爛不堪的牛仔褲,在北極熊即將墜落前的奮力一抓下,竟然還沒有徹底碎裂。巨大的地心引力加上北極熊自身的體重,冬至幾乎沒做任何猶豫,便鬆開了緊握工兵鏟的雙手,隨著北極熊快速墜落的肥碩身軀,一起砸向了獸欄堅硬的地麵。
從接近三層樓的高度摔下,就算身下還有一隻,將近半噸重的北極熊墊底,冬至還是被摔得幾乎要背過氣去。鮮血和內髒的碎塊,胡亂的掛在臉上,一截折斷的鋒利肋骨,擦著冬至的左側頸動脈劃過,隻差不過半寸的距離,便會令他當場殞命。
沉悶而又虛弱的低吼,令冬至有些昏昏欲睡的大腦瞬間清醒,顧不上查看因為翻身而隱隱作痛的右肋,冬至掙紮著從北極熊柔軟的腹部上爬起身,翻開左腿膝蓋上掛著的破爛牛仔褲,從靴筒裏抽出爪刀,隨後便一瘸一拐的跑出幾步,和躺在地上行將就死的北極熊拉開距離。
如此嚴重的傷勢,換做任何一個人類,都不可能再有站起來的機會,可這隻距離冬至五米多遠的北極熊,卻在一陣低沉而又悠長的低吼聲中,從冰冷的地麵上緩緩翻過身。血紅一片的雙眼中依舊戰意十足,哪怕鼻孔中的汙血,也開始隨著呼吸不斷噴湧,左前腿已經折斷的北極熊,還是氣勢如虹的向前踏出一步。
冬至注視著北極熊血紅的雙眼,毫不退讓,強忍住右肋間傳來的劇痛,弓背俯身。左手緊握著最後一把武器,如野獸犬齒般鋒利的爪刀,在從獸欄外照進來的冬日陽光下,閃著寒芒。
一人,一熊,終於迎來了第一次正麵交鋒。
北極熊如小山般的壯碩身軀,迎麵撲來。冬至左腿帶傷,已經很難控製住身體平衡,隻能依靠右腿用力蹬地,身體也如閃電般從北極熊身下穿過。左腿急停扭身,想要借助衝力加上旋轉時的力量,揮動左手的爪刀,割斷北極熊後腿的腳筋。卻怎奈左腿傷勢遠超出冬至料想之外,由於自身重心不穩,爪刀的刀刃落點差了二十多公分,這一擊隻是削中了北極熊的後腿,又被其濃密堅韌的皮毛擋住,僅留下一條深不過寸許的小傷口。
冰冷堅硬的獸欄地麵上,又是一陣血肉橫飛。北極熊柔軟的腹部,早已被圍牆上藏在積雪中的玻璃碎片劃爛,隨後又一路追逐至此,傷口已然撕裂到足以致命的程度。從高空墜落的北極熊,剛才的一記撲擊,隻是垂死前的最後掙紮,而這一下也險些要了冬至的命,將他本就受傷而行動不便的左腿,重重壓在身下,估計左腿想不斷也沒幸存的可能了。
掙紮著從北極熊身下抽出左腿,滿臉血汙的冬至靠在冰冷的牆上,顫抖的右手從懷裏摸出煙盒,抽出一支香煙叼在嘴上,兩隻手卻從褲子口袋的底部伸了出來,原本揣在兜裏的打火機早已不知去向。多半是在翻牆的時候口袋被劃破了,打火機也隨著背包裏的東西一起,掉在了逃跑來這裏的路上。
‘唉,還得想辦法生起一堆火,不然今天晚上,我一定會凍死在這。’抬手抹掉臉上的血跡,看一眼同樣沾滿血汙的香煙,冬至頗為不舍的又將它塞回煙盒裏。畢竟,眼下這東西可是抽一支少一支,實在浪費不起。
好在獸欄裏的幹草很多,冬至從鋼梯上,掰下一根即將斷裂的橫杆,隆起一小堆容易燃燒的幹草。隨後冬至便揮起手裏的橫杆,用力敲擊著地麵上的鋼梯,火星四下飛濺的同時,刺耳的撞擊聲,也令躺在遠處還未徹底死透的北極熊的軀體,隨之一下又一下的輕輕抽動著。
獸欄裏用來挑草的草叉,架在驅散寒意的火堆上,新鮮的熊腿肉,被火焰炙烤得滋滋作響,守在一旁饑腸轆轆的冬至,大口大口地吞咽著口水,就算沒有任何佐料調味,也絲毫影響不了他的食欲。眼下的境況,和冬至十幾年來在老林子裏的生活經曆,沒什麽不同,甚至更增添了幾分,可以隨意放肆的自由。
‘天亮以後,要把這塊北極熊的熊皮鞣製好,身上的衣服已經破爛不堪,得盡快弄一套既保暖又舒適的熊皮襖。’飽食後的冬至,又用原本給幼崽喂水的小鐵盆,裝滿積雪架在火堆上,耐心地等待著雪水融化,直至慢慢沸騰起來,‘這個獸欄裏養著的究竟是什麽動物?有必要建這麽高嗎?’幸虧背包裏還剩下一瓶雲南白藥,這才不至於讓立冬苦忍,腫脹起來的左腿,不時便要襲來的一陣陣巨痛,‘明天鞣製完熊皮,還得盡快將遺落的弓弦找回來。’熟練地將十字弓上斷掉的弓弦卸下,冬至沒有浪費東西的習慣,他打算留著弓弦,當做係熊皮襖的腰帶。
夜幕深沉,曠野裏的寒風在吹著口哨,高亢的狼嘯不時劃破寂靜的夜空,身體蜷縮在狼皮襖下的冬至,在夢囈中呢喃著,“阿紫,快跑!聖殿騎士團的人來了!”
“立冬的電話,怎麽又關機了?”李昭有些心緒不寧。
“怕什麽?臭老道的身手,比我們可要強多了。與其擔心他,還不如靜下心來好好想想,到底該怎麽處理這三個家夥?”坎離色眯眯的雙眼,像掃描儀一樣,在日本女人曼妙無比的身體上來回巡弋著。哪怕徐靜是個久經歡場的老手,也被坎離不懷好意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
“老周兄弟,你怎麽想?”李昭用征詢的目光看向周國權。
“還是按照原計劃執行,不過她的衛星電話得留給我。”還在駕駛漁船的大老周,回頭看了一眼手腳已被束縛的徐靜,“不能讓她有機會再去害別人。”
“你不是已經有了一部衛星電話嗎?”張楠的雙眼哭得有些紅腫,“你們這種卑鄙的做法,還不如直接殺了我們!”
“好言難勸該死的鬼,我們就按照大老周說的辦吧,就是有點可惜了。”皮笑肉不笑的坎離,瞄了一眼梨花帶雨的少女,隨後又將目光投向坐在船艙角落裏,朦朧燈光下的日本女人。
“你們這樣漠視他人的生命,和侵略軍,又有什麽分別?”辛疾冷眼看著李昭,臉上一副大義凜然的表情。
“你的書還真是白讀了!正因為我們之間沒有私仇,所以才會放你們一條生路。我從來都不是一個爛好人,自然也不會無緣無故的去幫助那些,對我心懷敵意的人,我相信老周兄弟和我的想法也是一樣的,他也一定非常不喜歡被人算計的感覺。”李昭正了正身子,臉色也隨之變得凝重,“我隻相信,原子彈下無冤魂!”
“這就是你們的曆史課本,教給你們的仇恨?”沉默良久的徐靜突然開口,“我們國家才是受害國,也是世界上唯一一個遭受過核打擊的民族,明明是軍國主義犯下的罪行,為什麽要讓普通民眾一起受罰?”
“普通民眾?”李昭眉角一挑,“那你來解釋一下,戰爭時期的軍人從哪裏來?武器彈藥從哪裏來?食物藥品又從哪裏來?”李昭麵無表情的看向少年,“沒有選擇報複,是因為我們向往和平。但是,誰也沒有權利,替那些在戰爭中枉死的先輩,去原諒仇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