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 劫後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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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曦穿透海上彌漫的濃霧,驅散了船艙裏的黑暗,大老周按滅了身旁的煤油燈,漁船的航速也在緩慢下降。幾座麵積不小的島礁,從海平麵遠處的黑暗中跳了出來,外形輪廓倒像是幾隻浮遊在海麵上的大海龜。

    “過去是過去,靜姐是靜姐,你怎麽可以不分青紅皂白地,將她們聯係到一起?”爭論仍未停止,張楠像似鐵了心一般,一定要和李昭辯出個結果,“你不能因為別人犯下的罪過,反過來去懲罰一個毫不相幹的人!”

    “我已經說過了,你們愛怎麽想就怎麽想,但你們永遠別想把這種荒謬的觀點,強行灌輸給我!我們沒有權利替祖輩原諒仇人,可她們卻有能力,替犯下罪孽的祖輩表達最真摯的歉意,然而她們直到今天,都沒有真正承認過自己的罪行,就更別提什麽真摯的道歉了!施暴者沒有悔過之心,你們不去指責,受害者隻是希望記住這段慘痛的教訓,你們反而要調轉槍口,指責我們心胸狹隘?甚至誣蔑我們篡改史實?真他媽是滑天下之大稽!合著在你們眼裏,為人和善就活該被人欺負是嗎?”李昭的臉因為激動而漲紅,雙眼更是爬滿了血絲,胸口難以抑製地上下起伏,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撲過去,狠狠抽對麵這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一頓大嘴巴。

    “可是就算她道歉了,又能改變什麽?靜姐隻是一個無辜的女人,她有什麽能力,承擔得起這麽重的包袱?”張楠用力掙脫了辛疾拉著她的手,毫不畏懼的回瞪著李昭,臉上表情極像一個手握真理的鬥士。可在其他人看來,更像是有恃無恐的刁蠻丫頭。

    “如果她不是女人,現在躺在那的,就隻能是一具屍體!”李昭像隻泄了氣的皮球,頹然地和大老周點下頭,“老周兄弟,等船靠岸,趕快把這三個礙眼的東西送走。我們在海上休息一天,等體力恢複以後,大家再商量下一步怎麽辦吧。”

    “李老哥,你和我的想法一樣,雖然我不像你那麽有學問。不過,我祖上曾是一名老兵,對於這些挨千刀的小鬼子後代,同樣也是恨之入骨,咱們就按你說的辦!”船錨緩緩紮進泥沙之中,漁船也在一陣輕微的晃動後,在距離沙灘不遠處的近海停了下來。

    “如果不是因為你們和我同根同源,這部衛星電話,我是決計不會給你們留下的!”右手一揚,李昭將自己背包裏的衛星電話丟到小船裏,搶在一臉疑惑的大老周前麵繼續說道,“日本女人必然知道衛星電話的密碼,希望她的組織來人營救她時,你們也能一起活著離開。”

    救生筏被幾個螞蟻大小的人影拖上沙灘,站在船尾的坎離撇撇嘴,顯然這個結果令他大失所望,“臭老道說得沒錯,你早晚有一天會死在自己的心慈手軟上!真是可惜了,那麽一個標致的大美人,竟然和我擦肩而過,造孽呀!”回頭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兩個女人,坎離輕聲嘀咕一句,“這筆買賣也算不虧,起碼還給我留了兩個。”

    “你小子要是敢胡來,可別怪我不顧情麵!”站在一旁的李昭壓低聲音警告道。

    “如果她們是心甘情願的,那就不歸你管了吧?”坎離又把視線折向駕駛艙,“你對這個來路不明的家夥,真那麽放心?”

    “你的來路,我現在不也沒弄清楚嗎?”李昭注視著海平麵上冉冉升起的暖陽,感受著漸漸變得潮濕而又溫暖的海風,“世界末日隻是幫助人類,摘掉了一直掛在臉上的虛偽麵具,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其實早在末日降臨前,就已經所剩無幾。那個黃頭發的外國人,說過的一句話很對,任何一個龐然大物的崩塌,幾乎都是始自於內部。團隊如此,國家如此,人類文明亦如此。隻要自私和貪婪存在,凡是有人類存在的地方,就永遠無法擺脫這個宿命。”

    “你還真是病得不輕,在這個世界上爭勇鬥狠的,又不是隻有人類。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隻要是活物,為了能夠獲得繁衍後代的機會,哪一個不是同類互相殘殺?如果它們也都像你一樣矯情,那在地球上還能剩下個屁呀?”許是因為氣候逐漸轉暖的緣故,坎離也難得正經了一點。可想而知,他的心態也在隨著環境的變化而變化。

    “以現有的科技實力,人禍不論,隻要不是遭遇到天災,人類完全不需要活得像野獸一樣,彼此間爭鬥不休。”李昭這會也顯得談性十足,他對坎離的表現,還真有些刮目相看。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這句話我也忘記從哪看來的了,但是說的非常有道理。人類的骨子裏如果不貪婪,恐怕也輪不到我們站在食物鏈的頂端。”坎離目送著兩個女人,鑽進船艙的背影,長長的伸了一個懶腰,左肩上的傷口卻痛得他直抽冷氣,“少一點不切實際的妄想,多思考一下怎麽活下去吧。”丟下一句不鹹不淡的廢話,坎離一臉壞笑的追著女人背影,隨在她們身後也快步鑽進了船艙,他可不想讓大老周搶走和女人們搭訕的先機。

    漁船在翻湧的海浪上徐徐駛過,遠離大陸架的島礁,仿佛幾顆漂浮在海麵上的黑豆。遠遠望去,似乎稍不留神,就會被大海一口吞掉。海岸上,城市的輪廓漸漸變得清晰,漁船也在槳葉停止轉動後,緩緩停歇下來,鼾聲隨著波濤起伏,船艙裏的幸存者們睡得格外香甜。隻有大老周偶爾會微眯起雙眼,偷瞄一下坐在駕駛台前的背影,眼神顯得有些複雜難明。

    劫後餘生的一夜好眠,驅散了鬱結在冬至心頭上的陰霾,獸欄裏所有木質結構的東西,都被他拆散堆在一旁,令麵前的篝火始終保持著燃燒的狀態。左小腿骨折,右肋靠近腹腔位置的第二根肋骨也斷了,身上的傷雖不致命,卻也在很大程度上,限製了冬至的行動自由。好在生性樂觀的他,除一開始低聲咒罵過幾句後,等到準備著手給北極熊剝皮時,臉上就再次掛上了充滿喜悅與僥幸的笑臉。

    冬至當然不是第一個,在與北極熊的搏鬥中,僥幸逃生的人,但這卻是他在獵人生涯裏,捕獲到的最大一頭獵物。隨著一張麵積足有五、六平米大的熊皮,緩緩在地麵上鋪展開來,冬至便愈發確信自己能夠僥幸活下來,絕對是和中了彩票頭獎的概率,無甚差別。

    ‘如果不是因為饑餓,讓北極熊失去了理智,它也不會被牆頭上,那些埋在積雪裏的玻璃碎片劃爛腹部。如果這隻龐然大物,不會像人類一樣攀爬梯子,它就不會從七、八米高的高空直線墜落,進而又摔斷了脊椎骨。但凡這頭北極熊身上的傷勢再輕一些,恐怕現在躺在這攤血汙裏的,就隻能是我自己的斷骨與碎肉了。’昨日間發生的一切,如同幻燈片般,在冬至的腦海中一一閃過,額頭上的冷汗也在不知不覺間流了下來,‘北極熊自然沒有辦法漂洋過海來到這塊大陸,那它出現在這裏的唯一可能?’由於昨日變起倉促,加之冬至完全是在慌不擇路的情況下逃進獸欄,夜晚光線又非常差,並沒有很好的機會,仔細觀察獸欄裏的環境。而直到此刻,他才找到昨日腦海中,突然閃過的一個問題的答案,‘這裏很像是用來圈養長頸鹿的獸欄,那我現在就應該在一座動物園裏。’

    剝完熊皮已是累得滿頭大汗,冬至氣喘籲籲的坐在篝火旁,拆掉昨夜匆匆捆在左腿上的布條,重新給因為骨折而變得腫脹不堪的左腿,噴著雲南白藥。他現在隻能將斷骨,按照斷開的縫隙重新對接好,至於左腿以後能恢複到什麽狀態,冬至便隻好聽天由命了。值得慶幸的是,右肋的肋骨隻是輕微斷裂,否則單是斷茬戳破胸腹間的隔膜,就足以輕而易舉地,讓冬至一命嗚呼。

    從周小樂那裏,虛心請教而來的醫護常識,著實給冬至提供了很大幫助。這個念頭,隻是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冬至便強迫著自己將注意力轉移,他實在是不願意回想起,那些令人無比痛苦的往事,‘動物園?動物園裏有什麽?有什麽?’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爬上後背,‘狐狸、狼、鬣狗一類的小獸,我還有辦法可以應對。可是那些既會攀爬,又善於暗中偷襲的老虎和豹子,才是動物園裏最危險的存在!’

    念及至此,剛消散不久的陰霾,又再次爬上心頭。冬至此刻手裏,除了一柄長不過成年人手掌大小的爪刀,就隻有一把半人來高,用於插草的草叉。別說和食肉動物正麵交鋒,連最起碼的自保能力都尚且不足,怎能不令他感到焦慮?

    將熊肉切成薄片,烘培成肉幹的工作,以後隻能在白天的時候進行。冬至準備先把剝好的熊皮埋進雪裏,凍死藏在熊毛裏麵的寄生蟲,至於製作熊皮襖的事情,可以稍微往後放一放。匆匆忙忙的填飽肚子,他還要借著野獸都在睡覺的白天,將背包裏遺落的東西找回來,並且趕在天黑前,簡單加固一下獸欄,好防備夜間野獸聞到肉香,悄無聲息地來偷襲營地。

    ‘時間緊,任務重,臭老道,你得加把勁兒才行啊!’冬至在心裏無聲調侃著。(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