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與記憶不相符合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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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必,阿萊夫。我是說你不必一直陪著我們,你需要做自己的事,你會做自己的事的。”海曼發現自己不會說話了,他拍著腦袋接著說:“阿萊夫,我們需要你,希來需要你。但這些不是你必須要承受的。”

    “我知道,海曼少爺,這是我的選擇。”阿萊夫緊接著沉默了。

    而海曼也說不出來什麽話了,他快要將書皮摸爛了,書中的一個字也沒有進入他的腦子裏。他並不想要有什麽改變,即使是一個月見不了幾次麵的車夫。

    馬兒噠噠噠地晃著,晃得人昏昏欲睡,像一隻蜜蜂在頭頂轉悠著,海曼連一絲看書的心思也沒有。

    他靜靜地盯著窗外出了神,看著許久不變的風景,心裏默默念著能想起的咒語,念著念著他瞧著這些尋常的景色有了不同,魔幻而斑斕的色彩將黃色的平原渲染。

    “阿萊夫,前麵是什麽?我瞧見了什麽?”海曼從車窗邊問道,他顯得興致勃勃。

    阿萊夫說:“那是墓地,我們再往前走點,你會看清楚的。”

    “墓地都是好景致,隻不過荒野中的墓地可不多見。”

    “我也沒有見過這裏的墓地。”

    海曼疑惑的問道:“你剛才提到你來過這裏的。”

    “是的,海曼少爺,我無比確定我來過這裏,可這麽些年過去了,我發現這裏的變化不太對勁。”

    “怎麽不對勁?”

    阿萊夫說:“我不知道如何說,我感覺駕駛馬車到了另一個地上,自酒館以後的路都是我不熟悉的。”

    “算了吧,阿萊夫,時間太久了,你的記憶會出錯的。”

    阿萊夫語氣沉重的說:“與我料想的路程有些出入。”他的聲音極低,海曼沒有聽清。

    高高聳立的長方形花崗岩石墓碑整齊地排列在密林裏,金黃的大樹站立在高處,將這些別致的石刻和墓碑披上了彩色的鬥篷。

    墓誌銘被垂下的深綠色的藤曼遮擋,斑駁的痕跡顯示著寧靜的曆史,遠處佇立著幾座石鑄小房子。這是處好地方,是荒野裏的珍寶。

    有人走在墓碑形成的狹窄小道上,細碎的樹葉鋪成一地,前方一隻小白鴿停在十字架上四處張望著,瞧著悠閑極了。

    “墓地,快到了,海曼少爺,快到了。”阿萊夫駕駛著馬車即將行過這片墓地。

    “我看到了,遠處還有村落了,是哪裏嗎?我們的目的地。”

    “不是,還要往前走,或許吧,那也是一段不算遠的距離。”阿萊夫想著希來交待他的話,他提到了幾處重要的標誌。

    海曼依在車窗上看著墓地的風景,沉思著。這可真是一段漫長的旅程,從晴天到雨天,從雨天到晴天,再走下去,海曼覺得連四季都能在眼前輪番上映。

    景物如風掠過眼前,在最後的墓地的一個角落,海曼看到正在舉行的葬禮。那是墓地殘留的一角,屬於正在上演的劇目,不同剛經過的那些定格的畫麵,穿著黑衣的人們聚成了一團,捧著花,靜默著傾聽平淡的哀悼詞。

    走過墓地,緊接著進入了急促的下坡,海曼感覺到了道路的起伏。馬兒揚起尾巴,嘶叫一聲,加快速度,和後方的景色做著最後的告別。

    “阿萊夫,新來的馬夫是個什麽人?我應該怎麽稱呼?我想事先問明白才不至於失禮,也能給我惶恐的內心一個簡單的平靜,不至於在這平坦的道路上心情起伏不定,咯噔咯噔沒完沒了。”海曼問道。

    “先稱呼他卡特先生,他不會介意的。海曼少爺,我相信剛才不是您的真心話,我猜想您的心情一定比這條通道還有波瀾不驚,別說這些話難為我了,我比您還緊張。”

    “好吧,阿萊夫你可以尋求我的安慰,但我想你是不願意的。還有一件事,最主要的事情,父親為什麽要聘請他?”海曼的問題層出不窮,這些也都是他應該了解的,希來什麽也沒有告訴他。

    “我什麽也不知道,我和海曼少爺知道的一樣多。”

    “阿萊夫,你瞧瞧我,我隻拿著一本童話書就和你來了,好吧,還有一個手電筒。這也改變不了什麽,它們一無是處,而我一無所知,你最起碼還知道如何稱呼他。”

    “抱歉,海曼少爺,剛才的那句話已經將我知道的所有都告訴你了。我們現在知道的一般多了。”

    海曼打了個寒顫,將鬥篷裹緊說:“好吧,我了解了,我們還有多久到?這點是我不知道的,看吧,阿萊夫,還是你知道的多。”

    “走到路的盡頭再左拐就到了,時間或許來得及。”阿萊夫想起了希來說的話,最開始,他還以為那是無關緊要的,誰知出了這般的岔子,眼前的路已經不是他所熟悉的了。

    “啊,現在才是清晰的線路了,阿萊夫。”

    但是這條路真是太長了,他們從日中走到了日落,海曼認為再長點自己就白發蒼蒼了。

    傍晚到了,海曼哀歎一聲,希望艾力克能多等會,他也不是有意的,是這路太長,而自己沒有預料到。

    他們已經不可能在傍晚回去了。

    “海曼少爺,我們在前方會行走得很慢,請你多擔待著點。”阿萊夫將馬刹住道。

    “阿萊夫,發生什麽事情了?”海曼身體受到慣性往前傾,疑惑地問道。

    “村子在過節,尼克思節。”

    “我沒有聽過。。”

    “這個村落獨一無二的節日,也就是豐收之節,尼克思之節時會聚在一起,互相分享收獲的食物,是個美妙的節日。”

    “那我們為什麽會停下來?”

    “因為他們是聚在路上過節,沿著路行走,在路上並品嚐食物,遇到行人還會熱情地贈送,所以我們被堵在了這裏,這條道路實在是太狹窄了。”

    海曼已經不祈求今天能回去了,他用手背貼著額頭說:“不錯,阿萊夫,你慢慢走吧,我們不著急。”他相信艾力克會多等一天的,會等著自己的。

    “好的。”阿萊夫將車子刹住,等待一群人走過去。

    那群人悠閑的就像沿著河邊吃草的綿羊,半點不知道主人的焦急。

    在一片廢墟中,三號累的趴倒在地上,灰塵將她的臉掩埋,她疲憊著說:“隊長,天黑了,我們要死了,一天要結束了。”

    “別廢話,快幹。”隊長將舌頭拉地極長,好像一條快要渴死的老狗,手臂無力地垂在身側,跪在廢墟裏聲音低微地說。

    三號慢慢撐起坐在地上,雙目呆滯地瞧了瞧四周,隻容納幾個人的小角落被建立起來了。她內心焦躁無比,他們最多才複原了個廁所,照這樣的速度,要是能複原,那真是要見鬼了,“我不行了,我沒有力氣了。”她無力地倒在地上,竟然渴求著太陽的落山。

    “別廢話,有力氣說話肯定還沒有死。”

    “隊長,我也不行了。”一號說,他的全身冒著汗,像無數個白色的潮濕床單壘起來,軟趴趴的,大肚子癱在地上馬上就要被土地掩埋,連機械腿都抬不起來了。

    二號伸手抓了抓三號的鞋子,表示自己還活著,並且表示自己已經沒有活著的希望了。

    隊長用機械手捂住臉說:“我也沒有辦法啊!你們都給我起來!”

    他眼底的青色逐漸加深,在殘餘的日光下刻意挺直身體,橘黃的頭發散落一地,他咬牙切齒地將胳膊蜷起,將手指握緊,全身的機械裝置被摩擦地咯吱咯吱響。用左手扶著大腿,右手扶著腰,圍繞著廢墟轉著。

    他走了五步,停下來休息一會,往地上抖了抖手上沾染的粉白灰塵。接下來閉上眼睛,感受著陽光,再繼續往前走,這一次走了十步,又無力地停下來,他背對著陽光轉身,對著一直看著他的隊友笑露出了一排整齊的牙齒。

    “起來了,廢物們!”他撐著身體說。

    隊長知道自己走不了多久了,開始一步一步接近他倒下的隊員。走到距離最近的一號麵前,他半跪下,機械手懸在那塊禿了的頭皮上,靜止了幾秒,揪了揪齒輪裏塞住的頭發,扔到了一號的頭上。

    歎息一聲,他又朝向三號麵前,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幹淨的手帕,坐著地上說:“給你擦擦吧,女人還是要精致點的,髒兮兮的像個什麽樣子。”

    三號揚起髒兮兮的臉,搖了搖頭,虛弱地低著頭不再說話。

    隊長望著漸漸沉下的太陽,將手帕又裝了進去,繼續他撐著身體,走到二號麵前,雙手拉著二號的手臂,想要將他拉起來。

    “不了。”三號吐出話來,像一條即將被曬死的魚最後的倔強。

    隊長沒有說話,他將三號的手臂搭在肩膀上,撐著站起來,剛到一半,他力竭地跪在地上,牙齒幾乎要咬碎,腦子一陣陣發懵。

    三號的身體猛地壓在他的背上,將他的頭顱壓地低下,仿佛再也抬不起來,他腿上無力,身體往下一滑,石頭上出現了一道血紅的痕跡。他流血了。

    隊長再也沒有力氣了,腦袋崩到了石頭上,脆弱的可憐。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失。

    “二號,一號,三號,你們跑吧。”隊長嘴裏含著石頭,流著血說。

    “隊長,我,不能動了。”三號哭泣著說。

    一號閉上了眼睛,靜靜等待著黑暗。

    二號趴在隊長的身上一動也不動。

    隊長伸出手一點點往前伸,帶著三號匍匐前進,他的力量要耗盡了,不知道什麽回事,這個地方在吸著他的力量,讓他們一步步接近滅亡。

    天還沒有黑的時候,希來到了,他像是個不染粉塵的紳士,戴著格格不入的高禮帽,風度翩翩的仿佛是來參加宴會的尊貴客人。但他身上深不可測的魔法力量讓人膽寒,分明是一位黑暗的君主。

    “我們沒有力氣了,對不起我沒有完成,您要殺了我嗎?”隊長費力地抬起頭,望著眼前的人問。

    他攥緊了手心,咬著滲血的牙說:“放了他們吧,都是我要求來的。”碎石子將他的膝蓋刮掉了一層肉,他抖著身體,眼睛望著前方的夥伴。

    “隊長。”

    “不,我不是來殺死你們的。”希來在這些隊員開始相互哭泣之前開口。

    “你什麽意思?”隊長問道。

    希來將左手的手套摘下,半蹲下碰觸到隊長身邊的土地。他的手上隱隱發著綠色的柔和光亮,緊接著傳遞給身邊的土地和第十隊的人。那是飽含生命的光亮。

    “我給你們一點生機。”他說完,隊長和隊員感到全身被這綠色滲透,身上的傷痕緩慢複合。

    隊長喘著氣問:“您是什麽意思?”

    “今天不是你們的死期。我的兒子今天回不來了,你們還有很長的時間,慢點也無所謂。”希來說完,在他們眼前消失。

    二十分鍾後,隊長和隊員接連起身,又恢複了原本生龍活虎的樣子。

    “滾一邊去,二號。”隊長將二號踹到了一邊,踩在大石頭上,望著廢墟說:“加油幹吧,下一次就沒有這麽好的運氣了。”

    他高舉著機械手臂,齒輪的中心是落下的太陽,蒼穹在他眼中歸於黑暗。

    “是。”三號跑到隊長麵前,將他的手帕毫不客氣地抽出來,嬌滴滴地說:“隊長,我的臉可是要護著的。”

    “滾一邊去,老子的手帕才不給你用。”隊長伸手暴力地將三號攥緊的手帕抽了回來,立刻將它塞進了胸口的口袋裏。

    一號和三號背靠著背歇息,“是,隊長。”他們齊聲回答。

    “沒有吃飯嗎?大點聲音。”

    一號和二號互相看了看對方,不耐煩的張嘴喊:“是,隊長!”

    “你呢?”隊長指了指三號。

    “我?”三號敬了個禮說:“是,隊長!”

    “很好,今天是個緊張的一天,但多虧了我,你們才能僥幸逃生,為此…”隊長自我炫耀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三個隊員聯合起來按著頭幹活了。

    “快點吧,隊長,你不會真的以為他叫你慢點你就能慢點的?”三號毫不在乎的嘲諷。

    “是啊,隊長。”一號和二號齊聲表示讚同。

    “我開始了哈。”隊長迅速開始。慢慢的,他發現越到最後感覺越輕鬆,他竟然能毫不費力地修複廁所那麽大的位置,好像他們前麵的力量都填到了後麵的建造中。也可能是希來的魔法發揮的效用。(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