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季園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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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諾晃悠悠地邊跑邊發呆,小腦瓜子裏好像裝著整個奇妙世界,完全不知道過去了多少的時間。等到太陽不太灼燒他的臉時才沿著來時的路往前走,卻在百靈鳥片區的三月天大道上被堵住了。

    威諾原先喜洋洋的臉瞬間垮掉,深刻感覺自己要完蛋了,狠毒的惡女人黛絲會在半夜給他偷偷下毒報複的!

    善良美好的葛瑞思會在陰雲密布的早晨走到他的小房間,看到他躺在床上的屍體。他蒼白的臉蛋再也不會笑了,而葛瑞思會支撐不住龐大的身軀跪倒在他的床邊,緊接著雨下了起來。

    想到如此哀痛的場景,威諾抽抽小鼻子,抬手擦擦臉上的水珠,疑惑自己為什麽會這般傷心地流出眼淚,最後驚訝地發現是頭上流出的汗液,威諾轉了轉眼珠,有了自己的主意。讓黛絲見到自己的辛苦就行了啊,他頓時喜笑顏開。

    “發生什麽事情了?”威諾跳了兩下卻什麽也沒有看到,前方的人仿佛成了阻擋洪水的沙袋,連一點的縫隙都沒有。

    威諾納悶地拉拉周圍人的衣服,想詢問一聲發生了什麽事情,卻被人不耐煩地推開,一下被扔到了一邊,完全沒有顧及他是個五歲的小孩子。

    威諾驚訝地瞪著眼,像隻青蛙似的手腳並用想擠進去,但前方圍著的一圈的人將路堵得連滴水都擠不進去,更不要說那麽大個的威諾了。他氣呼呼地喘氣,感覺人越來越多。

    小威諾往後退了一步,然後捏著嗓子大喊一聲,邁著小短腿往前奔跑,想從兩個人直接鑽進去,卻被身後剛到的執行警察給揪住領子扔到了一邊。

    “小鬼,別亂跑。”道森警察抬了抬帽子說,鋒利的雙眼隨意地注視著威諾。

    “我要往前走,道森警官你要幫幫我,快替我將前麵的兩個大個撥開吧。”威諾在道森的眼皮子底下溜著要鑽進人群中,結果被道森警察再次揪著領子拽了起來。

    懸空的威諾高興地哈哈大笑,在空中像個煮熟的蝦子般彎著火紅的腰。道森和威諾也是老熟人了,道森警察嚴肅的臉見到威諾難得的放鬆了些,搖搖頭瞬間將手中的領子攥緊,威諾立刻停止大笑,伸出長長的紅舌頭,裝作被道森勒死。

    道森無奈地將他放在地上,他對待威諾可是小心翼翼的,比照顧傷者還耐心。

    威諾打了個滾站起來,拍拍身上沾染到的灰塵,仔細檢查好戒指盒子,揮手跳了兩下,再一次喊:“我要往前走,不能讓時間在我站著的時候流失掉。”

    “此路不通。”

    “為什麽?我想要過去,咦,為什麽會這麽熱鬧?都在說著話,可說的是什麽呢?”威諾將手放在耳朵後麵,側著身體仔細聽著,越聽他的小眉毛皺的越緊,在他那張僵硬的小臉上別扭極了,讓不想注視他的道森警官都忍不住多看他兩眼。

    “前麵排大戲呢。”道森警官自認為非常的幽默。

    “好看嗎?”

    “不太行。”道森警察輕輕咳了一聲,移開視線說。

    “什麽?”

    “我不太喜歡。”

    威諾搖了搖頭說:“我不會看戲的,我有事情要做。”

    “想看也看不了,你必須等一會,等處理好車禍的案件就能走了。”

    “哇,是排車禍的大戲嗎?真是有新意。”威諾探頭探腦地四處瞅瞅。

    “看一次就要少一個人的命,你還想要看嗎?”

    “那戰爭的戲呢?”

    “不計其數。”

    “那是多少?”

    “嗬,戰爭嘛,你我都是戲中人了,不過在車禍中我也是戲中人,你現在就應該有多遠走多遠。等會吧,小鬼,用不了多久的。讓我看看,你的眼睛太大了,還沒有被一些東西給蓋住,紅色的血液和白花花的腦漿會將你嚇住的。”警察先生嚇唬地對威諾說,兩隻手張牙舞爪地要攥住威諾的細脖子。

    “謝謝,不過不必了,我知道一條捷徑,可近了。就像螞蟻回窩那麽簡單。”

    威諾說完露出個在歡樂的牧羊人那裏學來的別樣的微笑,端著好不容易得來的戒指拐向一邊。

    警察搖搖頭,不再去看威諾的身影,從胸口的口袋中拿出警察的證件開始了工作,嚴肅地伸出雙手配合正在工作的其他警察同事將密集的人群從路道中隔離。

    而威諾偷偷溜進一家飯店的後門,然後一路上“翻山越嶺”才到大道上,趁著周圍沒有人,他輕輕吹了吹自己的小手,費力地瞬移一點距離。

    舉著望遠鏡正在看賽馬的女王正在等待新一輪的賽馬開始,正在這時,從她的眼皮子底下鑽出來一個“紅皮球”,一蹦一跳地跳上她的眼珠子上,看起來這個紅皮球的打的氣非常足。

    “嗬。”女王輕輕笑了聲,嚇得周圍立著的人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衣服。

    裏斯從看不透的回憶中掙脫,一抬眼就沒眼看了。

    他看到了什麽?

    見鬼!

    他居然在賽馬場看到了威諾?

    裏斯猛然睜大雙眼,差點從椅子上栽下來,雙眼盯著那個在賽馬場的小家夥。

    他還真是膽子大。

    威諾看樣子完全不知道自己到了什麽地方,他正專心致誌地數著腳下的步子。兩條小胳膊朝著兩邊大幅度地擺動,看起來要甩上天,邁腿一步步走進賽馬的場地中。哼哧著往前方看了看,然後慢吞吞地彎下腰越過白色的防護欄,接著小鞋子噔噔噔地踩上了賽馬的戰鬥場。

    正準備吹口哨的裁判憋了一口氣及時停了下來,充氣腫脹的青眼泡翻了翻,視線不由自主地看向還是念叨數字的威諾。

    威諾真是不知道自己被全場無聊的貴族人士像個珍奇動物似的注視著,連女王的雙眼也放在他的身上。

    因為女王沒有說話,在女王周圍的人也沒有一個人敢說話,好像全都在默默地等待著威諾穿過賽馬場。

    “嘿,老爸,你看那是個什麽?”眼睛不好還沒有帶望遠鏡的近視眼小姐捂住嘴唇說道。

    “啊,我看那是隻大老鼠,不得了了。那麽大,看來吃我們家的東西了。”大肚子的貴族老爺感歎著。

    近視眼小姐扶住抽搐不止的眼角說:“不至於吧,老鼠有那麽大嗎?”

    “怎麽沒有!”貴族老爺壓低聲音怒吼,他伸出帶滿寶石的左手,放在前方比了比,右手指了指遠處的威諾,“看嘛,和我的拳頭一樣大,老鼠不就是這麽大嗎?”

    近視眼小姐欽佩地看向貴族老爺說:“這麽一看還真是啊,我看那個紅皮球還真是和老鼠一樣大。”

    貴族老爺非常生氣地糾正道:“都說了是老鼠,是老鼠!是老鼠!你要稱呼老鼠!”

    近視眼小姐看來非常相信自己的父親了,點頭說:“老鼠,真是好紅的一隻老鼠。”

    一些人則是趁著這段人群注意力集中在一處的時間,做著膽大包天的事情,比如靠在一起的老情人背著自家的伴侶來了個熱吻;再比如後排的人狠狠揍了前排的人,之後裝作傻了似的繼續看向威諾;還有女王身邊新來的瘦高個侍從想體會大庭廣眾之下的罪惡衝動,偷偷將女王手邊的葡萄塞進自己的嘴裏,等他回頭一瞄,才發現一位手拿金色拐杖的獨眼年輕人正注視著他。

    不過讓新侍從放寬心的是這個獨眼年輕人對他露出了和善的微笑,還做出將嘴閉牢的動作。

    威諾不知道自己成為其他人眼中的老鼠或是其他,隻知道自己正在數著的步數不能斷了。

    “九百零五,一千……”威諾念叨著。

    肩膀上立著鸚鵡的小紳士也在其中,他正舉著望遠鏡興趣盎然的注視著他以後的“玩伴”。鸚鵡咕咕叫了兩聲,小紳士噓了聲,低聲說:“噓,好咕咕,安靜點,威諾還不能見到我。現在還太早了。”

    裏斯自欺欺人般閉了閉雙眼,不想去看在眾人眼皮子低下亂跳的紅色身影。

    “哈哈哈哈,有趣極了,真是個有趣的小家夥。”維娜女王高興地拍著雙手。

    不得不說,威諾有讓所有人都喜歡的魔力。

    幸運的威諾不會被人揍。

    裏斯無聊又緊張的撐著臉,視線一直在威諾身上,盼望他能走的快一些,在女王的耐心消失之前從她的眼前消失,要不然麻煩的還是裏斯。

    裏斯有些生氣和震驚,還想笑,真是不知道那麽明顯的威諾是怎麽翻進來的,難不成是從地底下鑽出來的嗎?

    “小家夥是誰啊,難得給賽馬比賽帶來了樂趣,我很喜歡。”女王吃了個葡萄說。

    剛到的女王秘書大人貝拉米公爵夫人低下頭氣喘籲籲地說:“女王大人,您不該自稱為我。”

    女王側著頭看向貝拉米,不屑地說:“我當然不應該自稱為你。”滿眼都是對貝拉米的鄙夷,恨不得用鼻孔與她對話。

    “不,不,不是我,是您,不,是我。”貝拉米語無倫次地說,嚇得快跪在地上了。

    “夠了,貝拉米,我要是找蠢人逗趣就不會找你了,別自作聰明地扮蠢貨了。我想稱呼什麽就稱呼什麽,用不著你來管我。”女王露出嫌惡的表情,揮了揮寬大的衣袖,令貝拉米後退,要不然一把火燒光貝拉米精心打理的頭發。

    裏斯在心中偷偷為貝拉米叫聲好,感謝她拖延了威諾在女王眼中消失的時間,繼續撐住下巴看火紅的威諾在青色的賽馬場上像隻袋鼠似的跳,跳得裏斯的眼角都快要抽搐了,他還真想將威諾揪過來揍上一頓。在這個時候,裏斯與傷心的埃普斯達成了共識,為什麽威諾全身上下沒有傷痕的呢?

    “他是誰?”女王又回過頭來,含著葡萄突然問周圍的人在賽馬場的小家夥是誰。

    周圍沒有一個人回話,全都像是發現板塊運動奧秘似的細細研究自己的衣服,眼睛都不帶轉動的。裏斯看向已經走出賽馬場的威諾,抬起眼皮說:“我知道。”

    “你說。”維娜女王說。

    裏斯笑了笑說:“那是勇敢的威諾。”

    “啊,真是有趣,勇敢的人可不多了。勇敢的威諾。”維娜女王略有所指地說,毫不掩飾將不屑至極的目光投向紮進研究領域的貴族大人們。

    “他是勇敢的。”裏斯說。

    “我知道。”維娜女王及其幹脆地說,“剛剛已經證明了,勇敢極了,來,為勇敢的威諾鼓掌。”

    周圍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

    “怎麽還不開始?”女王好像一下子不記得剛才發生的事情般淡淡地問道,突然間將注意力放回賽馬場中。

    而裏斯對在場的所有人都看了一眼,接下女王的話說:“快開始了,還是賽馬有意思,無關的煩心事不在麵前再次出現才好啊,看比賽真是件美妙的事情。”

    女王順勢給了裏斯個麵子,架起望遠鏡後隨口說:“是啊。”

    這算是將威諾的事情放下了,而不長眼的家夥再想生事,也得把握把握瘋狂女王那飄忽不定的想法,一個弄不好,都會在監獄中麵壁思過。

    裏斯鬆了一口氣,恨不得將威諾放在嘴裏磨一磨,他剛才真是替威諾揪著心。

    該死的小鬼!裏斯在心裏暗暗罵著。

    “女王陛下,我有事情要說。”獨眼的年輕人捏住通紅的鼻子,手攥住一張手帕,流著眼淚突然說。

    裏斯看向少了一個眼睛的人,就像是看不長眼的人。

    新來的膽大侍從猛地一驚,口中還未完全吞下的葡萄將他的喉嚨堵住,侍從雙手卡著喉嚨撲通倒在地上,在眾人的驚呼和女王的皺眉下咽氣而死。沒有一個人在女王的眼皮子低下擅自行事,伸出援助之手解救可憐的新侍從。

    裏斯閉了閉眼睛,因為他最知道不要為無所謂的人浪費精力。

    “你請說。”女王抬手對獨眼的年輕人說。

    獨眼的年輕人不知道會是這般的發展,隻能繼續痛哭著說:“我親眼目睹了一場卑劣的行徑,純潔善良的內心時時刻刻在煎熬著我,感受到烈火焚燒著我的身軀,一刻也不停息。即使如此,我也有不能說的理由,可卻無法逃脫內心的掙紮,苦苦流涕也不能改變我所受的煎熬……”

    女王翻了個白眼,厲聲製止獨眼年輕人說:“有事快說!”

    年輕人嚇得哭著打起了嗝,視線在年輕的侍從身上流轉,一邊打嗝一邊說:“死者為大,我不能褻瀆死者的身體,他的靈魂已經被死亡所淨化,我……”

    “閉嘴吧!”女王最煩的就是貴族的這一套,說話都要繞幾個來回,黑著麵孔指尖冒出一簇火苗問道:“你到底說不說?”

    “在剛才,我見到您的侍從偷吃您的葡萄。”年輕人一句話將事情交代了,雙手縮在一起等待這女王的決斷。

    “我知道這件事情,沒有人能在我身邊做偷雞摸狗的事情。”女王說。她知道獨眼的年輕人是誰,應該說她知道在場的所有人,自然也了解這個獨眼年輕人已經變得無足輕重了。

    “您知道?”年輕人詫異地問。

    裏斯知道不管女王知不知道侍從的偷吃行為,隻會說知道。

    “我知道。”女王挑了挑眉說。

    年輕人聽到後瞬間麵色慘白,他知道自己完了。

    “繼續看吧,瞧那匹棗紅色的馬。”裏斯安慰著除了女王的每個人說,卻感覺沒有人在聽他說話,都在潛心研究著。

    最後這個獨眼的年輕人失去了說廢話的舌頭,維娜女王認為他的廢話太多了,再說下去還是廢話,還是不必再說了。年輕人的舌頭和新的侍從的屍體被女王一把火燒了個幹幹淨淨,灰都沒有。(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