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骨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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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欺騙我,你根本不知道!”
“長官,我知道。”
“你知道還敢駕駛,這是不將帝國的法律放在眼裏,同樣該死。呸,小癟三!一群渣滓!”
“我不知道會這般的嚴重。”
“哈,露餡了吧,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舉起槍的弗摩輕輕吹了口氣,槍一動不動指著海曼,說:“你已經無處可逃了,快招供出你的同夥。”
“您不能將我直接殺死,我是奧倫斯帝國的一員。”
“我可以。因為你是倫納帝國的探聽者,該死的家夥!”
誰都知道這位長官將海曼定罪了。
席恩焦急地咬了咬牙,低下頭吻了吻威諾的頭頂,說:“快走。”
他說完便鬆開了威諾,扶著身邊黑咕隆咚的樹幹推了推威諾,並起身吹了個口哨,瞬間將人的視線吸引到他那處。海曼知道席恩的目的,趁著這點時間快速逃開,爬上賽聖爾萊圍界線進入了黑暗之中。
“砰!”
“威諾!”
槍聲響起之後,席恩扭頭看了一眼,便看到威諾傻愣愣地站在燈下,小手放在嘴巴邊上。
席恩暗罵一聲,快速奔跑,將威諾撲倒。
砰的一聲,槍又響了。
留下了一灘暗紅的鮮血。
席恩帶著威諾滾到陰影的地方,強忍著肩膀的疼痛,捏了捏威諾的小手,卻將他的指縫上染了一圈的血,咬緊牙,說:“快走吧。”
“我不能丟下你。”
“我會和海曼進入那裏的。”
“我也進去。”
“不行,你進去就不能用空間魔法了。我對這個可熟悉的很,倫納帝國限製低端的魔法能量,威諾,你還是個小不點,沒有那麽大的魔法能量,你要是進去了就出不來了。我們都會出不來的。”
“我應該怎麽辦?”威諾動了動小腳,小臉被嚇得蒼白,沒有哭出來簡直是勇敢的表現。
“走,快走。”
席恩再次吻了吻他的頭頂,最後將他的手指放開,不阻礙他施展魔法。
“威諾,勇敢的威諾,來救我們。小家夥,別哭鼻子了。”席恩動了動他牢牢攥住的晴天娃娃。“看看這個小家夥,你的笑臉可比它好看多了。”
“你要等著我哦。這醜陋的家夥怎麽樣都比不了我。”
威諾擦了擦眼淚,手中牢牢抓住掉落的一個晴天娃娃,猶豫著抿了抿唇,手指不安地捏了捏“醜陋”娃娃的臉。晃著身體哽咽一聲,威諾咬咬牙,最後身影消失在席恩的眼前。
槍聲又開始響起,席恩呲著牙、縮著脖子捂著受到槍擊的肩膀,旁邊放著那把尖銳的劍,卻對於他來說毫無用處。他歎了口氣,看了眼高高的界線,腦中沒有了主意。
“席恩,手給我。”
海曼從一旁走來,帶著生的希望,因為他的手中拿著一把槍。
“你沒有進去嗎?”
“踩著又滑了出來,等著你呢。我來拖著你。”
“你能拖動我嗎?”
“可以。”
“砰!”
海曼開槍了,憑借訓練出來的良好準頭瞬間打中喬西。槍管架在身前,手指滲著血,眼眸在黑暗中像是一對取人性命的子彈。
幾團強烈的光距離他們沒有幾米了,軍隊要來了。
這聲槍響讓弗摩不敢輕舉妄動,咬著牙托著喬西受傷的身體等待著大規模軍隊的到來。
海曼的大力氣在此時發揮了最大的能量,他嘴裏叼著劍,腰上挎著槍,拽著席恩過了界線,躲過了槍擊。
將要人命的光亮拋棄在身後。
但過了賽聖爾萊圍界線才發現不是一條生路。
這裏同樣漆黑的嚇人。
“咚。”
剛殺過人的槍管子抵住了他們的頭,撞得太陽穴突突發疼,冰涼侵入皮膚到了心髒。
耳畔是混亂的腳步聲。
“完了。”席恩捂著肩膀想。
賽聖爾萊圍界線主要部分是倫納帝國和奧倫斯帝國的交界線,應該說是倫納帝國單方麵的圍界線,因為倫納帝國是個與眾不同的帝國,尤其是這幾年,它隻能進不能出。
賽聖爾萊圍界線是唯一一條圍界線,因為倫納帝國除了這一麵,其餘的地界都靠著海洋,一望無際的海洋。
海岸線上的圍線稱為鎖線,同樣是隻能進不能出。
鎖線是將倫納帝國鎖起來的線,一條有魔力的限製線將碩大的帝國牢牢圍住,困在遼闊海洋的身邊,既是守護也是限製。
當然,“隻能進不能出”不是絕對的,教會掌握著絕對的權威,控製著民眾的出。因為倫納帝國也知道不能全然鎖閉,會有一些地方專門設置相關的場所與其他國家進行交涉。要是完全閉門不出,那可全成了膽小鬼、小姐的做派了。
除此之外,線隻限定低級魔法師及其以下無魔法能量的人。
又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海曼和席恩的雙眼被蒙上了一塊黑布,雙手綁縛在身後。
“他們是什麽人?”
海曼聽到有人在說話。
緊接著他被拽起,力氣非常大,臉撞到了牆上,撞得海曼眼前發昏,哢嚓一聲,胸口上的薔薇花被撕爛。
“呸!”
海曼被丟在上,他感覺臉上被吐了口口水,濕熱的粘稠液體糊在臉上,順著他的臉頰流到眼角上,留下腥臭的痕跡,並被一陣狂吹來的風糊在皮膚上。窒息的臭味經久不散。
海曼死咬著牙關。
臉邊傳來一陣輕動,被撕裂的薔薇花布料被人丟在地上,並在海曼的臉前用腳尖碾了碾。
蕩起的灰塵撲倒海曼的嘴邊,細碎的摩擦聲進入海曼的耳中。肮髒的腳尖抬起前往海曼的臉上踹了一腳,狠狠踹到了他的左眼角。眼淚瞬間湧出,舌尖被他咬破了。
席恩記憶碎片鮮豔的薔薇被人踩碎了,即使蒙著眼,席恩也能感受的到。他伏在地上歎了口氣,想著就應該在嬌嫩的薔薇花加上兩把守護的槍,那樣才好的。
狂笑聲鑽進了他們的耳朵。
緊接著海曼被人拽起來,並聽見耳旁的人又說話了。
“混蛋小子,這徽章不屬於任何一個家族!把這兩個小崽子帶著吧,或許有用呢。”
海曼聽到耳邊傳來席恩氣憤的喘氣聲。
“把槍和劍收了。”
“他們不是魔法師,帶著他們向前走。時間已經到了,不需要再守在這裏了!快走!”
之後,兩人便被丟上了馬車。
馬兒噠噠響起,海曼擠在擁擠的人中不知歸途會在何處。
被綁著的手臂逐漸發酸、發疼,他被擠在兩個人之間,近得能聞到身邊人散發出來的味道。也不知道原來的人在這裏待了多久了,屎尿都拉在了馬車上,濃厚的惡心氣味在狹窄的馬車內越積越多。
這一路上幾乎無人說話,時不時能聽到有人的尖叫聲和槍響聲。這些細密的、躁動的聲音傳遞的信息很多,足夠讓人思考了,不需要無關的話語來為未知的旅途增添些刺激感。
血腥氣混著汙濁的臭氣齊齊進入鼻子內,不一會便感受不到了,不知道是消失了還是習慣了。
馬車晃動著,海曼無處安放的身體也隨之搖晃,頭時不時撞著身邊的人。
他還未有過這種經曆,就像深陷在無人問津的、溫暖、肮髒、漆黑的巢穴中,外界是虐殺者狂歡的舞會,他渺小的如同一隻螞蟻,隻能等待。等到身處其中的巢穴停止擺動,就會迎來一場血的洗禮,到達冰冷的噩夢。
“海曼,海曼,在嗎?”
“席恩?我在。”
“是我。”
“你還好嗎?”
“還活著。”
“我也是,呼。”
與席恩在馬車上的對話到此便結束了,被看守的人狠毒地打斷了。
這位身處在馬車裏的管事人看起來比囚犯還要緊張,聽到一點風吹草動便按奈不住了,更何況是海曼和席恩之間的對話,對於這可憐的家夥來說這簡直就是一場暴風襲擊,剛開始沒有製止完全是被這場“遮天蓋地”的旋風唬住了。
海曼的頭挨了重重一擊,席恩的背挨了一擊,這之後又開始了沉默。
血腥味加重了。
海曼的頭被砸出了一道口子,著火的疼痛感刺激著他的全身,舌頭抵住口腔忍下控製不住的抽搐。脖頸動了動,他能感受到溫熱的血沿著發縫流進耳朵裏、堵住耳朵眼,外界的嘈雜聲全變成了煩躁的嗡嗡叫。他壓抑著聲音喘息了兩聲,不再說話。
席恩被槍砸地倒在了地上,咬著牙在車廂內顫抖著,頭無意識地蹭著一個人的鞋子,還沒等疼痛過去,看守的人便揪著他的頭發將他豎起。
“坐好!”
兩人並排坐好,無精神地耷拉著腦袋。
這之後,又鬧出了一場動靜,不過與海曼和席恩無關。
值得人注意的總共也就兩聲。
一聲孩子的哭鬧,一聲清脆的槍響。
即使雙眼被蒙住,當溫熱的液體濺落到海曼的眼睛處時他還是眨了眨眼睛,並緊緊閉了五秒鍾。從黑暗中來,又回到黑暗中去,睜開眼還是黑暗。
從馬車上下來後,海曼和席恩又被拖著衣領子送上一輛汽車上。
他的雙腿被碎石子膈得隱隱發麻,快要感受不到重量。背部還撞到了一塊尖角的石頭,從蝴蝶骨到腰部泛著劇烈的疼痛,連心髒仿佛都堵住了、不再跳動,好久才緩過來。
從蒙眼布中,海曼可以看到點點光亮,舔了下幹裂的嘴唇,咽了口唾液。
天要亮了。
新上的這輛汽車要寬敞點,最起碼兩人的腿能伸開。
海曼坐好的一刹那,車發動了,車輪蹭著地表上的石頭哐當哐當直向前進,劃出幾道耀眼的閃光。
當海曼全身麻痹快成一張人皮時,車停下了。
海曼歪著頭,蹭了蹭黏到小飛蟲發癢的左臉,緩緩出了一口氣。
“下車!”
海曼和席恩從這輛車又被拖著丟在了地上。
“站起來,往前走。”
海曼晃動著腿往前拱了拱,慢慢地站了起來。
眼罩被扯掉,兩人最先看到了對方,一夜過去,竟然不敢認眼前的人了,嘴角艱難地扯出個帶血的微笑。
眼前是一座簡陋的小房子,在陡峭的斜坡下麵,用木材搭建而成的。陰森森的,像是躲避著陽光而建造的。門前立著一口井和一個斷裂的磨坊,早已廢舊不堪。磨房前放著一堆的廢物,生鏽的蠟燭台、斷裂的門把手、被老鼠啃了幾個洞的簸箕,論其亂的程度,簡直是和斯卡歐露天倉庫是同一位優秀的設計師打造而出的精品。一把鐵斧子掛在門邊,一圈的鏽跡給黑乎乎的牆壁上染了點鮮亮的紅色。
小房子四周圍著茂盛的樹木,青綠色的樹葉早已掉光,此時黏著樹幹上的無一例外全是枯皺的黃葉子,要麽是一片葉子也不剩下,十分的清涼。
寒冬要來臨了。
森林一望無邊,一條小道沿著森林外圍蜿蜒起伏,一條土黃色的通道布滿了樹葉,一輛汽車停在樹葉上。四周很少有人為的景物,眼前這座小房子是難得一見的獨特事物。
“帶著他們走。”戴著三角帽的男人下了命令。
海曼和席恩被踹地膝蓋跪倒,還未緩和便又被身後的人又踹了一腳。
兩個難兄難弟互看了一眼,然後天地在眼中轉了幾個了不起的圈。兩人同時斜著身子往前滾,從斜坡上滾了下來,摔得頭暈眼花,臉上被劃出了好幾個口子。
席恩的嘴唇漸漸蒼白,手臂上受到的槍傷無時無刻不在體現著存在感。
隨後,又滾下來兩個人,其中一人的額頭被尖銳的木頭戳中了,流了滿臉的血。
海曼和席恩被走上前的人抓住頭發拽了起來,踉踉蹌蹌地跟著向前。
之後,兩人被槍指著到了小房子周圍,被鐵鏈子拴在了一棵歪七扭八的樹上。
除了海曼和席恩,一同被拴的還有另外兩個人,年紀都不大。
一個名字叫做比利·麥克拉,一眼看上去十分的笨拙,是個個子不高的紅發男人。扁平的腦袋上布著斑馬線一樣“栽種”的頭發,根根刺起,不甘偃伏。兩隻呆而無神的眼睛像是兩顆光滑的大雞蛋鑲嵌在平坦的胖臉上。剛才因為木頭戳中的就是比利,此時血還在流著,糊的滿臉都是,更顯他的神情呆滯、傻笨。但在鳥不拉屎的地方,尤其周圍還有一圈的麻繩子,著實具有莫名的詭異。
另一個年輕男人叫丹澤爾·鬆頓,是個目光銳利的小夥子,濃黑的兩對眉毛很顯精神氣,活躍的像是早春的毛毛蟲,即使他經曆過折磨,眼角下垂、麵部蒼白,但這對眉毛依舊得意地翹著,尤其在與底下的一對鋒利的棕眼睛搭配上,更顯精神了。
看守他們的一共有三個人,原先有四個人,但一人先走了一步,餘下的三人輪流看守著他們,時不時從屋子內走出來,看一看他們是不是還在。
一人是剛才戴著三角帽下命令的人,身份應是領頭人,留著極短的黃頭發,突出一張眉眼不錯的臉。戴著片金絲單片眼鏡擋住左邊的眼珠子,腰上掛著幾圈棕色的細皮帶,一左一右別著兩把黑色左輪手槍,左肩膀披著剛及腰的斜鬥篷,右肩膀還挎著一杆子槍,一個棕色的背包墜在身後。年紀不大,卻神采不凡,名字叫做明頓·特納。
明頓·特納身邊跟著兩人,一個叫湯姆·雷克,不算年輕,瞧著五十上下,留著一圈的濃密長胡子,沉默寡言;一個叫羅伯特·卡特,是個瘦高的年輕男人,黃牙齒、黑皮膚,一頭卷曲的棕色頭發,煙不離手。
海曼和席恩背對著,中間隔著一棵樹,抬頭靜靜看著高高的天空。一個人曬完太陽換另一個人曬,雖然強度不一樣,但也是難得的平等了。
此時快到了中午,倫納帝國的天氣變幻多端,剛到的時候是個灼熱的大熱天,到了現在,又變成了沉悶的陰天。
“海曼,我們什麽時候可以逃脫?我隻有靠你了。”
時刻在關注屋內動靜的海曼聽到席恩說的話後說:“現在不行,有人一直看著我們,槍放在他的手邊。”
“你怎麽看到的?”
“別回頭!”海曼快速說,打斷席恩扭頭的動作。
“我看他們也不是一般的人,瞧那個隊長的模樣,我看到一根漆黑的小棒子放在腰側。”
“小棒子?”
海曼接著說:“魔法棒。所以我們要稍安勿躁。”
兩人立刻停止談話,因為門響了,從屋內走出來個人,叼著一根煙,是羅伯特·卡特。他拐著腳往前走,遞上兩碗菜湯,海曼和席恩一碗,對麵那兩人一碗。
湯呈現出土黃的顏色,幾塊帶著泥巴的菜根沉在湯底,碗邊還掛著一張蜘蛛網,全喂進海曼和席恩的嘴裏。仿佛一隻正在織網的蜘蛛從海曼的肚子裏織到了席恩的肚子裏。
“我的肩膀疼,需要包紮。”席恩歪著頭盯著羅伯特。“我的肩膀受到了槍傷,會死的。”
羅伯特警惕地打量了席恩一眼,幽幽吐了口煙氣,手一推將席恩的腦袋推向另一邊。
“含著。”羅伯特·卡特將手中的煙塞在席恩嘴裏。
“遵命。”席恩狂吸著煙。
停下的羅伯特眯了眯眼睛打量了周圍一圈,和小屋窗戶邊站著的人對視一眼,便握著席恩的肩膀查看。
哢嚓一聲,一塊布被羅伯特從席恩的外套上撕開。隨便地綁了兩下,對席恩說:“沒有大礙,隻是擦傷。死不了。”
等人走後,席恩暗罵一聲,低聲對海曼說:“這湯真是夠味。煙也夠味。”
海曼搖了搖頭,嗓子裏還留著湯的怪味。
席恩卡著喉嚨往地上吐了兩口,說:“是用尿煮的吧!”
“少說點吧,席恩,你自己留著回味就行了。”
“好吧,對了,這是什麽鬼地方啊。”席恩晃著頭,抵了下海曼的腦勺。“你知道嗎?海曼。”
“不知道。”
“哎,早知道我就睡覺了,早晨醒來還能吃一頓美味的早飯,現在想得我的肚子難受的慌。這下可好,飛機墜毀了,我和你又來了這個鬼地方,希望威諾能救我們。”
“你現在也能睡覺。”
“我現在怎麽可能睡得著!”
“時間會改變你。”
“時間會改變任何人。”
“席恩,節省點力氣吧,時間不會改變你消散的體力。再多的時間也補不回來的,要是你再這麽焦躁下去。我也隻知道這是倫納帝國,一般來說奧倫斯帝國和倫納帝國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不會對我們怎麽樣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