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獸之爭(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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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絕不是伊蓮恩的春天。

    帕向爾·斯力圍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長相醜陋自是不必說。他身上的服飾華麗非凡,卻更襯得其餘部分一無是處。

    有關他的傳言也令人吃驚,他是個狠毒的暴徒,最有名的事情是他虐待女人的手段,可以說落入他手中的女人基本上沒有活路了。

    他是個光明正大的殺手,毫不隱瞞他的罪行,因為他是高高在上的貴族,尤其在黑白之境,階級就像黑與白一樣分明。

    這麽一個凶狠之人卻要帶走伊蓮恩,第一個反對的就是尤多拉。

    “不行,絕對不行,莫妮,想想辦法吧。”尤多拉焦躁地在莫妮房中啃著食指指甲,來回跺著步子走,披肩掉了也不知道。

    “你冷靜一點。”莫妮搖搖頭說。

    “我沒有辦法冷靜,那是伊蓮恩啊,另一個我。莫妮,你知道的,沒有她我會活不下去的。”尤多拉停下腳步說。

    “你不會活不下去,我們都會幫助你。”

    “真的沒有辦法嗎?”

    莫妮對此確實是沒有辦法,她不能連夜帶著伊蓮恩立刻逃跑,要是她能這樣做,她會的,但她做不到,因為伊蓮恩·韋爾走不出旅社。

    “這全看胡卡勒斯·聖頓特的態度,尤多拉,你的伊蓮恩全在胡卡勒斯·聖頓特的態度,全在他。伊蓮恩已經成為了他的奴隸,一張契約決定著這一切。”莫妮抹了把額頭,沉重地說。

    尤多拉了解到了,但她不想去找時間旅社的管理者,應該說她對此無能為力。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找個人都由不得她,要找也要經由人去找,這點她還不打算考慮。

    她走出了莫妮的房間,急忙又去求助神秘的吉姆。

    “幫我救救姐姐吧。”尤多拉跪倒在吉姆麵前,手扶住他的膝蓋。

    吉姆將她拉起,憂傷地搖搖頭,遞給了尤多拉一顆紫白色的寶石,什麽話也沒有說。

    “這是什麽?”尤多拉拿住寶石,看了又看,她可不認為憑借這顆漂亮的寶石能換回她的姐姐。

    “吃下去。”吉姆在紙上寫道,深黑色的眸子帶著對尤多拉的憐惜,但也沒有再說什麽。

    “糖果嗎?我喜歡甜味。”尤多拉吃了下去,但什麽也沒有感覺到,這顆紫白色的寶石便進了肚子。

    “吉姆,都會好的。”尤多拉不知道是在告訴吉姆還是在告訴自己,這般說道。

    她接下來與吉姆告別,轉身去找其他的人,臉上帶了更深的凝重。

    她敲開了一扇門,手指來回摩擦等待著,視線看向腳邊一塊缺了口的方形地板。

    冷靜的迪莉婭露了麵,但她也搖搖頭,對此無能為力,同樣對尤多拉說去找胡卡勒斯·聖頓特才行。

    尤多拉又敲響了另一個門。

    “我可以陪你一起去。”芭樂牽住尤多拉的一隻手說。

    “不要,你不要牽扯進來,聽我的話,不要讓我再為難。”尤多拉鬆開了芭樂的手,轉而走向另一個方向。越走,她的腳步越不穩,像是要摔倒了。

    令人窒息的腳步聲停下,尤多拉卻更顯窒息。

    尤多拉走到了伊蓮恩緊鎖的房門前,抬起手敲了敲,不一會便聽見伊蓮恩受驚的聲音,就像門外來了個凶獸,要將她撕碎。

    這兩天,伊蓮恩也了解到帕向爾·斯力圍不是個好人,不是能拯救自己的英雄,而是將她拉向地獄的魔鬼。她頭上新出現的傷痕就是證據。

    尤多拉聽到姐姐如此驚慌失措的聲音,心一陣抽痛,定了定神才開口,讓伊蓮恩聽到她的聲音。伊蓮恩聽到是她略顯歡喜,緊張的心都慢慢放鬆。

    尤多拉對鎖在門中的伊蓮恩說著違心的安慰的話語,說所有的姐妹都是她堅強的後盾,每個人都希望能幫助到伊蓮恩。

    “我知道了。”伊蓮恩輕聲說。

    哭泣聲從門板後傳來,尤多拉咬咬牙沒有哭出來,問道:“還有什麽事嗎?”

    伊蓮恩沒有出乎尤多拉的預料,她說想見奧斯萊,拜托尤多拉幫幫忙。她的心中還殘留著幻想,卑微地渴求著他的心意。

    尤多拉心中哀歎一聲,不知道是恨奧斯萊好、還是恨伊蓮恩好。

    她沒有回複,說了聲保重便起身了,腳步不穩地往前走。

    “伊蓮恩怎麽樣?”正在樓梯口等待的莫妮問。

    “還是那副老樣子,死也忘不了那個王八蛋!”

    “那就還好。”莫妮給了她一個淡淡的擁抱,撩了撩短發,踩著一雙破舊的皮靴,點著一根煙,散著繚繞的煙氣,走了。

    尤多拉孤獨遊蕩在時間旅社,下定決心要找總督大人,可她找了一圈也找不到胡卡勒斯·聖頓特。結果她早就知道了,她不值得這麽一位大人物等待,也不會如吉姆能調動他的好奇心。

    更加認清自己卑微身份的她隻能選擇找奧斯萊,順便說服他,讓他去見一見伊蓮恩,感受這麽一位女子對他的深切情誼。

    她是在櫃台見到奧斯萊的,用含恨的眼光看了他一會,可又歎了口氣,轉念一想,他又沒有什麽大錯,全是伊蓮恩的自作多情和自以為是,他沒有做錯什麽。

    但想完,這些對奧斯萊的原諒又如煙霧飄了個沒影子,尤多拉還是對他充滿了恨意,認為他明明知道伊蓮恩的感情,卻對她也不拒絕也不接受,白白吊著一位青春靚麗的女人。

    奧斯萊還是那副樣子,為避免全身上下略顯單調,腰上圍了塊對折的紅色方巾,他的神情自然,與周圍的人既不熱情也不冷淡地交談,時不時遞給美人一個溫柔的眼神。

    尤多拉小心翼翼地接近,給他打了個招呼,趁著人少的時候,把他拽到了一旁,躲在一張櫥櫃後麵,想要說出請求的話語。

    可奧斯萊一見她便與她調情,將伊蓮恩忘了個一幹二淨,還說他第一眼看上的是她而不是伊蓮恩。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都表露的徹底,但不是對伊蓮恩。

    “這話你應該對伊蓮恩說。”

    “我又不愛她,為何對她說。”奧斯萊鬆開尤多拉的一縷發絲,與她更加貼近。

    尤多拉抗拒著往後退,掙脫開奧斯萊的束縛,說:“救救伊蓮恩,她愛你。”

    “我無能為力。”

    “她一直念著你,你應該去見她,說說話也好。”尤多拉卑微地替伊蓮恩請求道。

    “不,我不會見他。”奧斯萊冷漠地回複。

    “讓我見胡卡勒斯·聖頓特,你會有辦法的,你是他的手下。”

    “我無能為力。”

    “你要救救她,求你了,讓我見胡卡勒斯大人,讓我說吧。”

    奧斯萊·托裏冷漠地看了看尤多拉,說:“我不可能為了一個女人得罪帕向爾·斯力圍,他會把我給搞死的。總督大人也不會見你。”

    “為何不肯替我說一聲,替她保住命?她愛你啊,她為了你留在了這所無時間的監獄。”

    “關我什麽事情呢?”奧斯萊·托裏抹了抹尤多拉·韋爾的嘴唇,低聲說:“你來找我,希望不全是為了這事。”他的手指捏著一把尖刀,放在了尤多拉的脖頸處。

    “你想做什麽?”尤多拉見到尖刀,冷汗直冒,想起剛見奧斯萊的時候,他擲出去的飛刀,閉了閉眼睛。

    “問個話。”奧斯萊狠厲地用刀在尤多拉的脖子處刮了一道口子,舔舐了一口沾血的刀。“你是為這事找我嗎?”

    “讓你遺憾了,全是為了這事。”尤多拉推開奧斯萊,給了他一個響亮的巴掌,甩甩袖子捂住脖頸處的傷口走了。

    奧斯萊無所謂地聳聳肩,他被女人打也不是第一次了,算不上為尤多拉動氣。

    尤多拉邁步向前,她瞧不起如此懦弱的男人,可卻找不到不懦弱的人。步伐雖堅定,心中卻空洞,隻能藏住更悲慘的哭泣聲踏過人群,躲在無人問津的角落哭了一場。

    吉姆躲在房間內,周圍發生的事情他全知道。他的身邊百花盛開,色彩繁多卻顯素雅,猶如一場冬日奇跡。

    他靜靜地安坐在百花之間,漆黑的眸子溫涼如水。鋼鐵鑄成的下巴,為眼前這幅奇妙的景象多加了點奇詭之色。他的身邊放著一把豎琴,時不時彈奏幾個音。

    他心全掛著傑弗裏身上,黑色的頭發粘上了花香,他鼻尖也有。

    嗅著花香,他看到傑弗裏捂住心口上的忍冬花,經曆了一場又一場的野獸爭鬥,笑了笑。等了很久,終於到了與人鬥爭的時刻。

    吉姆的麵色始終不變,一人獨處時,他也愛笑,仿佛是一人就是一個世界,或者是他一人能看到整個世界。

    見到傑弗裏受傷,吉姆麵色淡淡,黑暗的眼眸和金屬製成的下巴都含有莫名的冷峻感。

    哭泣過後的尤多拉再次去找莫妮,莫妮一見她的臉色就知道她做的事情全都無功而返,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莫妮將尤多拉扶到椅子上,遞給她一杯熱水,抱著她的頭吻了吻,說:“你盡力了。”

    “我接下來應該怎麽辦?”

    莫妮沒有辦法,說她隻能等,等等看看胡卡勒斯·聖頓特的做法,或許會有伊蓮恩留下來的希望。

    “幫幫我。”尤多拉可不願意等,她知道在黑境中等待毫無出路,唯有主動出擊才能博得一線生機

    莫妮放下尤多拉抓住她手腕的雙手,告訴她睡一覺,然後她拿上了一把槍塞在了襪子裏,去找了胡卡勒斯·聖頓特。

    不多時,芭樂和迪莉婭也來到了莫妮的房間,遇到了尤多拉。她們也在努力,可通過身邊的客人也沒有想出解救伊蓮恩的方法,因為帕向爾·斯力圍的勢力太強大了,遠不是黑境之人能夠抵禦的。

    “謝謝。”尤多拉拉住兩人的手,說著感謝的話。

    “我們沒有幫到什麽忙。”

    莫妮費力打聽到總督大人現在所處的地方,幸好是還是在時間旅社,立刻匆忙去找他,結果被告知胡卡勒斯·聖頓特正在會客。

    “一定是白境的帕向爾·斯力圍。”莫妮對這個匯報的人說,手中的槍抵在了他的頭上。

    “是的。”匯報的人舉起雙手說。

    “抱歉。”莫妮放下手槍,將匯報的人一腳踹開。

    聽到匯報的人肯定的答案,莫妮臉色發白,明白伊蓮恩最終的時刻要來臨了。

    “我隻能等等了。”莫妮默默想著,坐在了一旁。

    一會的功夫,胡卡勒斯·聖頓特的態度就知道了。

    他從門裏走了出來,身邊跟著一個男人,這會也能高下立見他們的身份,胡卡勒斯·聖頓特是能壓製住帕向爾·斯力圍的。

    莫妮知道這個男人是帕向爾·斯力圍,打量了一眼後,退到了一旁,躲在不不起眼的角落中默默低下頭。

    等帕向爾·斯力圍走後,莫妮才站在了總督大人的麵前,詢問著伊蓮恩的歸宿。

    “我很遺憾。”胡卡勒斯·聖頓特托了托帽子說。

    “你為何會如此?”

    “這種選擇最好。”

    莫妮恨不得抽他一巴掌,但她還有理智。

    胡卡勒斯·聖頓特把伊蓮恩·韋爾給了帕向爾·斯力圍,從他與莫妮的對話中就能得知。他做事一向很得到人們的肯定,將伊蓮恩交給帕向爾·斯力圍時,還將她身上不能離開時間旅社的魔法,改成了不能離開帕向爾·斯力圍一千米遠,要不然她就會全身爆炸而亡。

    “您不能這般處置伊蓮恩·韋爾,對她太殘忍了。”莫妮與胡卡勒斯·聖頓特繼續對峙道,希望能為伊蓮恩博得回來的可能。

    “不,我可以。”胡卡勒斯·聖頓特捏了捏嘴角的小胡子,淡金色的眼睛帶著笑意。“她為我帶來了良好的收益,這可比帽子戲法變出兩個一模一樣的人有用多了。雙胞胎姐妹,就是用來做這個的。”

    “她是個人。”

    “不是了。”胡卡勒斯·聖頓特拿出來一張伊蓮恩·韋爾簽過字的契約書,挑動了下眉梢。

    “他們去了哪裏?”莫妮握緊槍,幹脆利索地說。

    “早走遠了,你與我對話的時候,帕向爾·斯力圍早就派人帶著伊蓮恩·韋爾走了。來不及了。”

    “你不願意告訴我?”

    “我沒有辦法告訴你,我可不知道他去了哪裏。”胡卡勒斯·聖頓特打了個響指,帽子掉落,他的身影瞬間消失無蹤,帽子一會也不見了。

    莫妮隻能踢了踢地板,加快速度往尤多拉身邊奔跑。

    一聽這個無法挽回的消息,尤多拉受到了嚴重的打擊,堅決不相信,要求再去看看。莫妮和她再去找伊蓮恩·韋爾的時候,發現她確實是已經被帕向爾·斯力圍帶走了。

    屋子內有一灘血跡,尤多拉看到的時候嚇得倒在地上,為伊蓮恩接下來的生活擔憂著。

    尤多拉痛苦不堪,在這間屋子獨自待了一夜,返回旅館的時候恍如變了一個人,抱著莫妮大哭了一場,莫妮壓抑著傷心的心情,安慰著莫妮。

    誰都知道伊蓮恩·韋爾凶多吉少。

    “我該怎麽辦,莫妮。”尤多拉閉著眼睛問,沉浸在無法自拔的悲傷中,她感覺心缺了一塊,被伊蓮恩帶走了。

    “等著傑弗裏大人回來。”

    “他會有辦法嗎?”尤多拉睜開眼睛,充滿希望地看向莫妮。

    “會有辦法。”莫妮說,輕輕拍了拍尤多拉的肩膀。

    可誰知道,這麽一等,便等了一年。

    尤多拉也不相信等到傑弗裏就能等到伊蓮恩,要是到那個時候,伊蓮恩早就死了。她選擇了另外一條道路,跟著芭樂一起訓練。

    芭樂確實是個性格堅強的女孩,一直履行要成為戰士的諾言。

    自從她來到時間旅社後,一直跟著莫妮學著作戰的招式,她不怕吃苦也很有頭腦,進步很大。其中,芭樂最精通的要數射擊,弓箭射擊。這個武器很適合她,她的眼力極好,臂力也不錯。

    芭蕾鍛煉了她的柔韌性,對她的力量性也起到了調動的作用。

    “你會是個不錯的射手。”莫妮有時也會這麽誇讚。

    “不,不是不錯的射手。”芭樂閉著一眨眼射出了一箭,正中目標。她慢慢放下弓箭,堅毅的視線對向莫妮,甩了頭發後說:“是獨一無二的射手。”

    迪莉婭與芭樂不一樣,她仿佛看清了這個社會,專注於賺能發出讓她心情愉悅聲音的錢幣,和拓展人際關係。對於武力,她總是持不肯定也不否定的態度,對其的興趣一點也沒有。

    尤多拉原本也是與迪莉婭一樣的,但伊蓮恩的離開讓她改變了。

    伊蓮恩帶著她一部分離開了,讓崇拜物質、淺薄懦弱,畏縮退避的她改變了,一個渴望力量、堅韌頑強,勇敢無畏的她出現了。她意識到在黑境,武力至上。

    尤多拉知道伊蓮恩回不來了,雖然無數人告訴她伊蓮恩會再回來,但雙胞胎的感覺與常人不一樣,她知道伊蓮恩回不來了。每到這個時候,她就會強迫自己相信其他人,腦中想著:伊蓮恩會回來,我會找到她。

    一天,她意識到自己有了魔法,來由不可探尋,但她很聰明,細細想了想,對準了吉姆。

    “吉姆,這都是命對嗎?”尤多拉看向吉姆身旁的薰衣草,沒有問關於魔法的事情。

    胡卡勒斯·聖頓特在他們剛來的時候送給了每人一朵花。

    她也有一朵花,那朵被她丟進火爐中的花——黑色曼陀羅,代表複仇的黑暗之花,她剛見的時候嚇了一跳,急忙把它燒了。此時想到,不由感到滑稽和可悲。

    吉姆無聲地點了點頭,身邊的豎琴奏了幾個音。

    “伊蓮恩的花是什麽?”尤多拉跪在他的身邊,吻了吻他的手背。

    吉姆抬起那隻握拳的手,緩緩伸出手心,一朵卡薩布蘭卡如煙花綻開。

    “死亡。”

    尤多拉的顫抖的音剛落,吉姆便將手攥緊,摸了下尤多拉的頭發。

    卡薩布蘭卡碎成了一片片,落在了地上沒有了蹤跡。(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