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曼發現自己越發暴躁，抑製不住的暴躁，就像一個被人盯上的絕望的靶子一樣，明明知道死期就在不久後，卻苦苦煎熬著，多種情緒隻化作了暴躁。

    這是從他走進這間勞作室開始的，或許是不久前開始的，直到走進來才感覺到。他很暴躁，暴躁要抑製不住了，像是他剝出來的繩子都如蛇鑽入了眼中，攪得他的眼睛酸痛無比。

    周圍沒有鏡子，他看不到眼睛究竟是發生什麽樣的事情了，但他想不是黑暗的深淵再次攥上了他的眼眸，隻是被暴躁裹住了。

    眼睛方麵出現的問題當然不是海曼暴躁的原因，具體的原因他本人都不清楚，細細想來，倒也不是特若斯大嬸一聲接著一聲的喊叫，雖然這很讓人暴躁。

    海曼的視線在周圍巡視了一番，心中的感觸越發深刻，身體輕顫了一下，明白了，是這個濟貧院讓他煩躁，就像他被塞進了火爐中，身體灼熱當然不是自身的原因，而是被塞進滾滾燃燒的火爐中的原因。

    “我不幹了！”

    在海曼想清楚後，一個不清楚的人暴躁地站了起來，是那個新來的男孩。

    特若斯大嬸肯定是位負責的管理員，她見那個男孩站起來，立刻停下了嘰裏呱啦的喊叫，“香蕉”往下滑了點，眼珠子軲轆般轉了一圈，對準了站在繩堆前狂摔東西的男孩。

    “砰！”

    男孩無力的倒下了，特若斯大嬸是個魔法師。

    周圍的人見怪不怪，繼續維持著工作的狀態，嘩嘩嘩啦的響動著，仇恨地剝著繩子。靠近男孩的一些人還踢了兩下倒下的可憐男孩，低聲與周圍的人比劃著手指，麵部猙獰的笑著，打著賭看這位男孩幾時能醒過來。

    施完魔法咒語的特若斯大嬸打了個哈欠，也學著倒下的男孩投身到地麵，騰地坐在了地上，雙目呆滯地流著口水。坐在地上的身體隨著鍾擺晃動著，就像上吊死的鬼影。

    “他沒有事。”更度·特白以為海曼嚇壞了，對他貼心的解釋，窗外的陽光照亮了他懷有同樣惡毒笑意的臉。“特若斯大嬸隻會讓人睡覺，我們都說她應該去當個助睡師，要是有這門職業的話，我們就會少受點兒折磨了。”

    海曼點了點頭，明白了他是受了不知名的影響，也明白了夜晚時嬰兒就像死了一般寂靜的原因。

    內心壓抑的暴躁沒有因為男孩倒下而緩解，海曼閉了閉眼睛，因為眼前出現了幻影，黏糊、醜惡的幻影。

    在一閃而逝的幻影中，他仿佛明白了愛麗·修頓讓他看什麽，那麵鏡子裏或許映照的不是每個人清晰的麵孔和背影，而是逐漸麻木的心靈。

    海曼沒有控製這股即將要噴出來的暴躁，轉而想了想在鏡子裏見到的景象——背對鏡子的男人、低下頭吃飯的女人、好奇張望的新來男孩與專注於望鏡子的海曼與愛麗·修頓。

    沒有了，隻有這些人，特若斯大嬸隱藏在角落中，鏡子沒有照到她。其中，能看到麵容的隻有三個人，海曼是其中一個。

    “呼呼。”海曼極其渴望的呼吸著，他要受不了了。可受不了的他卻不知道做什麽來緩解這種暴躁，一定不是像剛才那個男孩一樣起身大吼一聲。

    海曼腦中隻想到了鮮血，暴躁讓他隻想到極端的鮮血，別人的鮮血。(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