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情比紙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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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棚門簾處,老郎中望著草垛般人群,滿臉急躁。
“這麽下去不行啊,眾多的災民病人渾到一起,有些人死了也沒有及時處理,萬一引發瘟疫,後果不堪設想!”
聞聲,身旁的伏少安皺眉“老先生怎麽這樣說話?”
“大人,非老夫危言聳聽,乃是老夫行醫幾十載,深知瘟疫滋生於眾,爆發起於寒的道理,遠的不說,單單中平二年那場冬病災患,雁門郡就死了上萬人,所以為了安全,老夫建議清散醫棚內的一些人!”
對於老郎中的建議,伏少安快速思忖,想來是要尋找解決辦法。
誰成想郡尉刁傲正好走來,聽到老郎中的話,刁傲立刻發話。
“人是該驅散一些!否則郡守大人的賑災還未開始,病患傳開,那可真是蛇打七寸,要了老命!”
“大人!”
伏少安和老郎中趕緊轉身禮拜“方才我們二人在尋找合適的辦法,您以為如何做為好”
“有什麽可想?將這裏的人分作老弱婦孺和青壯漢子兩撥,趕往城中的兩處校場安置便可!”
話說的幹脆,似乎已經定了局。
可伏少安仔細考慮後,總感覺有些不對勁兒。
稍加遲疑,伏少安想要上言說出己見,刁傲卻不予理會“來人,立刻清點人數,老弱婦孺者送往東校場,青壯者送往西校場,誰敢不從,就地格殺!”
“得令!”
幾個郡兵曹應聲離開。
也就半刻功夫,刁傲調來數百郡兵。
一通令下,醫棚內的可憐人們還沒有弄清怎麽回事,郡兵們便拔刀頂槍,氣勢洶洶湧入。
醫棚盡頭的柴草床前,王彪看著眼前的情況,也沒弄清楚怎麽回事。
倒是徐玉瑱意識到什麽,頃刻琢磨,這個裏外透著精明的小娃子趕緊開口“王叔,我們不能跟那些官兵走!”
“什麽?”
“王叔,在這個當口,官家不想法子賑災,反倒派兵來管製災民,這絕對不是好事,再者,你瞅瞅那邊的郡兵把一家家的青壯和老弱婦孺分開,這種反常的做派是幹嘛?你仔細想想?”
品味局勢,嗅風尋跡,約莫數息,王彪突然反應過來。
“難不成官家要強行驅散災民?”
“不好說!反正那些官兵的態度很不友善,保不齊有什麽壞事,所以王叔,咱們趕緊走吧!”
於是王彪不再拖遝,趕緊背上徐玉瑱往角落躲去。
趁人不備,王彪用匕首割破角落的牛皮帳簾,鑽向外麵。
隻是帳外的郡兵早就列隊路口防範,幾步外的郡兵什長更是看到了王彪倆人。
“你們倆過來!”
沉聲呼和,徐玉瑱心跳加速,王彪咬牙瞪目“娘的狗官,老子”
原想著要動手,結果醫棚內先炸了鍋。
“格老子的別動我的娃兒”
“娘娘”
“住手,否則我立刻宰了你!”
“狗日的老子家人死的就剩娃兒了,你還敢讓我們分開,我跟你們拚了!”
聲燥如鑼,哄亂驟起,緊接著受災的人們衝向郡兵。
眨眼之後,醫棚的中間被撞出大洞,坍塌中慘叫連連,更有不少災民與郡兵胡亂扭打,衝撞出來。
瞬間,醫棚外的郡兵被吸引注意,幾步外的郡兵什長更是慌慌張張呼聲拔刀,衝向騷亂。
趁著這個機會,王彪背起徐玉瑱溜到醫棚的另一麵,恰好十幾步外有個小巷子。
於是王彪一頭紮進巷子,足足跑了二裏地,七拐八轉到城門醫棚處的叫罵聲消失,王彪這才停下腳步。
“真是混賬東西都到這種地步了,狗官不想著賑災,反倒弄些糙辦法整治可憐人,簡直該死!”
唾罵灌耳,徐玉瑱道“王叔,事到如今,咱們的情況也不好,顧不了那麽多!”
“哎”
聽著小娃子的勸說,王彪抬頭看了看四周。
冷清的巷子裏除了積雪外,連個鬼影都沒,如果不趕緊尋個落腳的地方,就算躲過了郡兵的折騰,怕是也熬不過這寒冬。
除此之外,徐玉瑱的傷軀還沒好,也不敢在大雪天裏熬,萬一再出麻煩,他後悔都來不及。
於是王彪費勁腦汁仔細想了一通,最終想到一人,縱然臉色有些遲疑,他還是背起徐玉瑱往裏走去。
大概又轉了一裏地,眼前的巷子變成一條直街,左右望望,街麵上還算有些人氣。
幾經躊躇,王彪攔住一擔柴漢子。
“兄弟,容我打聽個事,您知不知道府衙集曹大人的宅院在哪?”
“你找集曹大人?”
柴夫眼神上下打量,似乎懷疑王彪的身份。
聲有遲疑,王彪不知為何,徐玉瑱卻反應過來,趕緊從肩頭搭腔“叔,你團練腰牌呢?”
一言提醒,王彪明白,眼前的柴夫是對自己的模樣感到不信任,畢竟遭災逃難一路,早就和乞丐差不多。
“兄弟,別誤會啊,我是咱們雁門郡團練隊的這不遭災了,來投靠友人!”
簡單的解釋,加上腰牌憑證,柴夫這才鬆了口氣“那個集曹大人在哪我不知道,不過郡裏衙門的官員大都住在上清街,你順著這條路一直往東,到十字路口北轉進入商柵欄,商柵欄後麵就是去那問問吧”
“哎謝了兄弟!”
簡短兩句,王彪背著徐玉瑱往上清街走去。
路上,徐玉瑱感覺到王彪有些虛神,問道“王叔,從剛開始到現在,你怎麽一直魂不守舍?”
“小屁孩,管那麽多幹啥!”
話反教訓,顯然是不想回答,徐玉瑱沒辦法,隻能老實閉嘴。
隨後王彪一直尋人打問,足足找了四個時辰,基本上把雁門郡城的北城找遍了,總算在上清街南麵相隔三條街的宣蘭街停下。
立在街麵東向第五家紅漆木銅環大門前,偌大的左府倆字讓王彪露出些許笑意。
“就是這了!”
“叔,這是?”
“幾年前我入雁門郡團練,左大人是當時的團練督察令,我給他當過隨從親兵,後來剿賊一戰,左大人升入府衙當了集曹,我回了望陽村任哨長!”
話落,王彪把徐玉瑱放在旁邊的門柱後,一念緩息,理了理衣裝,他抬手敲門。
足足敲了四五下,裏麵傳來腳步聲,伴隨著門栓卸聲,一位青歲家奴探出半個腦袋。
“你誰啊!”
言辭沉勁兒,似有暗怒。
可王彪笑臉相對“我原是雁門郡的團練王彪,當過左大人的親隨,勞煩通傳一聲,就說王彪有要事求見”
“什麽左大人親隨,這都猴年馬月的事?我隻知道我家大人的規矩,凡來請見,你得有拜見帖子?帖子呢?”
家奴急言燥語,並不給好臉,王彪有些尷尬“那個兄弟,我這來時走的急,拜見帖子忘帶了”
“沒有帖子,你想見我家大人?我看你是來找麻煩的!趕緊走,別在這礙眼!”
嗬斥落地,家奴關上大門。
這下王彪臉色僵硬,不知該怎麽辦,直到徐玉瑱開口,他才回過神。
“王叔,人情冷暖須自知,咱們別太往心裏去”
“當初我給左大人當親隨,奉命剿賊,我還替他擋過箭,後來這事讓他領了功勞,升任集曹”
悶聲咬牙,足見王彪的不甘。
轉念之後,他又重重敲響了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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